,我的房间在靠左的这一头,过了我的房间,走廊在尽头处往左拐了个弯。我第一次出病房,就看见一道铁栅门立在走廊上,挡住了通往那个拐弯的路,上面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
那走廊,不知道通向哪里。每天都黑黝黝的,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我很好奇地问过石医生,但是他开始根本不理我这个问题,追问急了,才淡淡的说铁门那边只是一间废弃的旧仓库。我道:〃一间废弃的仓库,有必要锁起来吗?医院的仓库怎么会设在跟病房一处呢?〃石医生呵呵地笑起来,用他温柔的但是不可抗拒的声音命令我:〃不许乱想,你这么丰富的想象力该去写小说。〃
我感到自己的脸红了起来。似乎第一次,有人这样的表扬我。但是那道铁门却仍然横亘在我的心底,那里面,究竟锁着什么呢?每次进出房间,看到那铁门,我都忍不住感到一阵寒意。
渐渐的,我发现越来越多的古怪。这家医院似乎有着很多不同寻常的地方,我总会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上究竟不对在哪里。我开始有些不安起来,似乎只有见到了石医生,才能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
我叹了口气,坐在床上发呆。今天这么晚了,照顾我的胖护士都来了好几回了,石医生还没出现。正生着气,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停在我的门口。
我一下子跳下床,满心喜悦地准备迎接他,但是打开门却没有人,我探头看了看,整个走廊上也不见一个人影。
奇怪,人都跑哪里去了?怎么今天变得这么安静?我走出门,四处张望起来。
真的好安静,连我穿的软底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也显得有些惊心动魄。
我踌躇了一下,站在走廊中央发呆。没多久,突然有一种奇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那是一种咕噜咕噜的流动声,又夹杂着咝咝的响动。仔细听去,像是呻吟,又像是嘶哑的呐喊。我猛地转过身,只见一阵黑色的浓稠的雾气正从那铁栅栏背后冒出来。
不,不是冒出来的,那黑雾像有生命一般,拼命地挤出来,被栏杆截成了一股一股,每一股都舞动着,变成一根根手臂,手指长长地伸出来,想要抓住我。而栅栏背后的黑雾,逐渐形成一张巨大的痛苦扭曲的脸,张大着嘴,似乎挣扎着在向我求救。
我已经吓的呆了。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在这里?我大叫了一声,转身就开始跑。
〃医生!医生!〃我一边跑一边喊,害怕的眼泪流了满脸。不知道跑到第几层楼,才终于看见了几个护士向我围过来。我一头扑上去,大哭起来。
〃怎么回事?〃一个护士紧紧的抱着我,另外几个也护着,关心地问。
我抽噎着语无伦次地把刚才看到的景象告诉她们。护士们对看了几眼,一个护士笑起来,安慰道:〃是这样啊,走,带我们去看看。〃我领着她们走回四楼,只见走廊上人来人往,铁门那边却什么异状都没有。
〃看看,没了。别害怕。这里湿气重,我们也经常看眼花的。〃护士们笑道。正说着,照顾我的胖护士从我的病房里一脸紧张地冲出来,看到我,又一下子松懈下去:〃我说你跑到哪里去了,快回来吃药。〃
我被她拉回房间,只见石医生也站在病房里,看着我笑道:〃你怎么又乱跑。〃
他的笑容让我感到一阵委屈,眼泪汪汪地说:〃你们才乱跑,刚才一个人也没有,吓死我了。〃
石远航扬了扬眉,似乎想说什么,最终没有说出来。只是例行地给我检查了一下,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叮嘱就走了。可是只那么几分钟,我的心情就已经平静下来,彷佛只要见到他,我就不会再害怕了。是啊,医生不就是病人的救星吗?
大概是受了一些惊吓,我只觉得今天特别的疲倦,早早就躺下了。
我睡了一阵,迷糊中只觉得有什么声音细悠悠地飘过来,一丝一丝地往耳朵里钻。不想听,那声音却顽固地萦绕在耳边,直到我的神经突然一动,一下子清醒过来。
那是一阵抽泣声,低低的,而又满含着哀怨和痛苦。
谁?这大半夜的,是谁在哭呢?
这医院不允许家属陪护,所以不应该是病员的家属。是病员吗?谁会在病房外这么哭又没有医护人员来管管?
我躺不住了,坐起来凝神听了听。是的,声音是从走廊上传来的。不知道谁哭的这么伤心。我下了床,想出去看看,门却怎么也拉不开。
这医院,怎么会在晚上把病房的门锁了?!我有些生气,前些天并没有晚上起来,竟没有发现这个问题。现在怎么办呢?没人去安慰那个哭泣的女人,她不知道要哭到什么时候了。
那哭声时近时远,听起来彷佛那人在走动,却又没有脚步声。我皱了皱眉,将耳朵贴上门,想听的更清楚一点。
陡然间,一阵凄厉的惨叫响起,几乎要刺穿我的耳膜。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那声音可怕的嚎叫着,久久地回荡在走廊上。
〃还我命来!我死的这么惨啊……〃
我吓的退了一步,听着那哭喊阵阵,穿透房门和墙壁向我扑过来。
这是谁?为什么没人来管她?
我害怕极了,跳回床上,用被子盖住脑袋,死命地塞住耳朵。然而那声音仍然无孔不入地透进来。渐渐地,哭喊变成了一片,彷佛有很多人在吼叫、喊冤、诅咒、哭泣或者狂笑。整个医院浸淫在这样地狱似的声音里,跟我一样瑟瑟地发着抖。
怎么没人管?这是谁?都是谁啊!石医生呢?护士们呢?都哪里去了?!
3
我埋在被子里,眼泪忍也忍不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声音渐渐的小了起来,一切重又归于无声,彷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唯独我再也无法入睡,一直睁着眼到了天亮。
〃石医生!〃
门刚一被推开,我就从床上跳起来。〃昨天晚上医院里发生什么事了?好多人在哭,在叫,你听到了吗?〃
石医生温和地笑起来,重新把我扶到床边坐下:〃什么事?昨天晚上我值班,医院和以前任何一天晚上一样的平静。〃
〃不对。〃我摇着头道。〃我开始是听到一个女人在哭,然后有人在惨叫,闹了好久。我还奇怪,为什么医院一点都不管。〃
他依然笑着,拍了拍我的肩道:〃那多半是你在做梦,自以为是真的了。你受过刺激,神经还有些衰弱,偶尔出现幻听是正常的。〃
是吗?我有些疑惑。可石远航是医生,他的话听起来似乎也有道理。是啊,如果真是那样,医院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管呢,何况现在又恢复的一点异状都没有了。这么说起来,连我自己都怀疑起是不是曾经听到过那些响动,或许,真的是做梦呢。
我不好意思的对他笑笑:〃真对不起……可能,真是我有些神经过敏了。〃
石医生扬了扬眉道:〃看来你应该到下面花园去走走,今天天气很好。〃
〃是吗?〃我高兴起来,〃那你能不能陪我呢?〃
石医生歉意地摇了摇头:〃恐怕不能,我等下和一个病员家属还有个会面。〃
〃哦。〃我的兴致一下子低了下去,石医生道:〃走吧,我先带你下去。〃
我意兴阑珊地跟在石远航身后,走出房门,无意间瞟了那道铁门一眼,锈锁依旧。
不知道哪里吹来一阵风,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匆匆跟着石远航下了楼。
石医生说这是一个花园,还真是没错。而且还不算小,精致而雅静。一般的医院,是难得有这样的设施的。阳光和青草的颜色都显得那么灿烂,花园中已经有三三两两穿着病号服的病员们在散步,静坐,也有兴奋得四处乱钻的,看起来完全不像有病的样子。我不禁露出会意的笑容。心想自己要是精神好一些,也要在这样的阳光下疯跑。
石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我四处望了望,没看见,也就自己慢慢的散起步来。没有人理我,过往的护士也不管,目光碰上了,都只是投来一个鼓励似的微微的笑容。这让我心中感到无比的舒展。
〃姐姐……〃
走到一个僻静的林荫处,背后突然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我回过头去,只见一个漂亮的小女孩楚楚可怜地站在身后,大眼睛里满是泪水。
〃怎么了?〃我连忙问,蹲下去帮她擦脸上的泪痕。
〃姐姐,我疼,我疼死了。〃小女孩呜呜地哭着。这小女孩瘦弱的可怜,身上的病号服也大了一号,空荡荡的挂在她身上。我心疼地问:〃哪里疼?怎么不去找医生看呢?走,姐姐带你回病房。〃
〃我不回去,没用的,治了好久都治不好。〃小女孩摇着头,吸了吸鼻子道:〃还是疼。这里。疼死了。〃她指了指心口,眉头拧得打结,眼泪扑簌簌地直往下掉。
我看得一阵揪心,只得道:〃没关系,一会儿就好了,就不疼了。丫头乖啊。〃
小女孩又摇头:〃不会好的,要一直疼。〃
〃怎么会呢?〃我笑道。
〃真的,我的心不在了,找不到,就会一直疼。〃小女孩认真地说,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一愣,随即又失笑,不知道大人们怎么用这样的话来哄小孩子。
〃你不信?医生都这么说。可是他们找不到我的心。我自己找到了,他们又不肯把心给我装回去,呜呜……〃小女孩抹着眼泪,不停的抽泣起来。
〃哦?真的吗?〃我饶有兴趣地道:〃那你给我看看你的心在哪里呢?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人心是什么样子。〃
小女孩的眼睛一亮:〃你要看吗?姐姐你真好!你是第一个相信我没有说谎的大人,我带你去看,就在这里。〃她雀跃起来,拉着我转过一个花坛,直奔一个小草坪角落,变戏法一般不知从哪里弄了一只小木片出来,使劲挖起地上的泥土。
我歪着头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