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茶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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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茶记-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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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怎么了?说!”
  绿荞一哆嗦,慌忙将身子躬得更低,恨不得扎进地里一般:“回王,已经五日了,夫人还是丁点儿水米打打牙,别的什么也不进,今儿连起身更衣都艰难了……”
  “她说什么了吗?”
  绿荞摇头:“从您离开垂光殿之后,夫人再没说一个字。”
  百里玄月默然摆了摆手,绿荞如获大赦般匆匆退了出去。
  百里玄月直直地对着门口发了阵子呆,突然用梦游一般的语调唤了声:“阿烈,来!”
  一直守在殿外听命的侍卫阿烈闻声急步进了殿:“王,有何吩咐?”
  “去把季王殿下请到这儿来。记得,悄悄地去,悄悄地来。”
  阿烈会意,低头称是,匆匆去了。
  “风,我问你,你喜欢涂山茶吗?”
  “二哥醉了。”
  “回答我!”
  “二哥不该这么问。她如今是您的夫人、风的嫂子……”
  “废这么多话干什么!我只问你喜不喜欢她!”
  冥风恼怒怨愤地抬头直视着他的双眼:“喜欢又如何?二哥已经纳了她,我也将要迎娶真真,这时再来说这些有什么意义?走到今天这一步,无论对谁,都已无法再回头重新选择。我的回答又有什么必要!”
  “如果我放手,让她跟你走,你,可愿意?”
  冥风心头猛地一震,惊诧地瞪大眼盯着玄月,颤颤地咬住牙,拼命抑制着打人的冲动。
  “二哥,你什么时候才能醒醒!山茶算我从一开始就负了她,难道如今要我再负了真真、打大王嫂的脸、伤大哥的心?山茶的事,一直是你一手在牢牢掌控,我无能为力,插不上手。可真真也是无辜的!我虽然不爱她,可我也不忍心将无妄的伤害加诸于她。是你硬要把真真定给我,如今又要我带山茶走,你让我拿什么立场带她走?就算我肯,你以为以山茶的品性,她会答应吗?她会为了自己好过就罔顾他人的感受吗?如果她是那样的人,当日在达睦河边,她就不会救思!你若真的可怜她,就请你停止折磨她,给她自由、放她走!”
  冥风吼出了长久以来憋在心里不敢说的话,突然觉得轻松得几乎要虚脱。他颓然墩坐在地上,不觉就流出了泪,却不知这泪究竟是为谁而流。
  百里玄月呆呆地张嘴望着冥风。兄弟俩四目相对,目光中交互着的,是一样的痛,和不一样的挣扎。
  “风,帮二哥个忙。”
  “你说,只要我能做。”
作者有话要说:  

☆、大梦方觉

  
  “我要跟夫人说说话,你们都出去。”
  沉星将绿荞跟禾穗遣了出去,侧耳听她们确实已经退到殿外并关好了门,这才几步走到山茶榻前坐了,握住她的手,面上因激动与急切而微微泛着红。
  “山茶,打起点儿精神来,我来是有好事要告诉你!”
  山茶冷漠无神的眼珠燃起了一丝光彩,带着几分期盼与问询望向沉星。
  沉星俯身贴在她耳边低低地说:“三哥说,三日后二哥会离开王廷去铁马营演兵,到时候三哥会想法子弄开你这里的人,把你送出去。”
  山茶的双目倏地亮起炯炯的光,不由自主地紧紧抓住沉星的手:“星,你说的是真的?”
  沉星使劲点了下头:“真的。三哥不忍心你这个样子,我们也帮不了你别的,只能走这条路了。他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一套侍卫的衣服靴帽,还有些我给你的衣物细软。”
  山茶喜极而泣,拉着沉星的手不住摇晃:“星,你跟季王殿下的大恩,叫我怎么报!”
  沉星心里百感交集,只揽住她的肩不停地拍着,不知说什么好。半晌突然想起来,扶着她的肩、盯住她的眼睛:“你若想到时顺顺利利地离开这里,必须答应我们一件事。”
  山茶微微一怔,便连忙点头:“我什么都听你们的,你说!”
  “这三天,你要好好吃饭休息。否则,到时就算我们把你救出去,你没有体力和精神,也根本跑不远,还是会被抓回来。”
  山茶连连点头:“好,我吃!我一定会养足精神,放心。”
  “这就好。只是,为了不引人注意,到时我就不方便跟着送你走了,三哥一个人带你出去,但也不便远送。你可想好了去处?”
  山茶脸上的喜色凝住,目光黯淡了下去。
  是啊,去处。家破人亡,举目无亲,她的去处究竟在哪里?
  她记得曾听娘说过,他们一家原本是中原人。她爹余远丘本是中原的军士,还未成亲时,在一次中原与车渠的交战中受伤被俘,被押到了车渠。
  车渠王阿努图爱他勇猛健硕、人材俊伟、武艺不俗,便想将他收为己用,以金银财帛相诱,又把刚从中原边境掳来的一名美貌女子名唤青镜者,赏给他为妻。余远丘本以为必死,却突然得了这从天而降的好事,如何不肯,于是变节,向车渠王称降,并凭着自己对中原军队的了解,为车渠立了几次大功,获取了车渠王的信任,让他做了车渠与西夜边境南鹘关的守将。
  说起来,余远丘也算是中原的叛徒跟败类,中原人对其恨之入骨,扬言若抓到他,定会将他碎尸万段。是以当他暗杀百里获意图邀功避祸却遭失策之后,誓死也不敢逃回中原,只得惶惶然如丧家之犬,躲进原车渠的属地礡山。
  可如今哪里还有车渠?这借来的国,也早已不存在。目之所及,除了中原,便是西夜。
  茫茫天地,竟没有她可去的容身之所。
  爹啊爹,这莫非都是你叛国害人的报应!
  许久,她下定了决心般抬起头,迎上沉星关切、探询的目光,低声而笃定地说:“从哪里来,仍回哪里去。”
  沉星吃惊地瞪大眼望着她:“你要回礡山?”
  “是。我无处可去,礡山是我唯一的去处。”
  “那万一……”
  “没有万一!只要能离开这里,我死也瞑目了。能死在礡山,已经是我最好的归宿。放心,我不会再像当初那么毫无准备、措手不及了。如果百里玄月真的追着找到那里,我拼了一死也绝不会再被他抓回来。”
  沉星叹息一声,说:“也罢。既这样,我也不多劝你了。我和三哥会想法子,尽量不让二哥找到那里去。”
  “多谢你,星,你的恩情,我……”
  “好了,快别说这些了。”沉星一阵心酸,听不得她再说这些话,慌忙打断:“我知道你不想再跟这里有瓜葛。可是,以后你连我跟思和三哥也不愿意见了吗?我们……可以偷偷去看你吗?你放心,我们一定死守秘密,绝不会让任何人发现。”
  山茶面上现出纠结为难的神色,似是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我是恨这里、恨百里玄月。可我也忘不了给过我暖意与恩惠的人。你跟季王的仁慈、思公主的善良,我永志不忘。若还有机会在这西夜王廷之外相见,我很乐意。我也会想念你们。”
  沉星安慰地笑了:“那咱们说定了。以后有机会,我和三哥,也许还有思,我们一定会偷偷去礡山看你!”
  山茶笑得略有些勉强:“星,你跟思公主,只要不被人发现,去就去吧,我没什么不安。可是季王殿下……他就要为人夫了,再与我这样的女子有交往,多有不便,还是……不要去的好。”
  沉星沉默许久,拍了拍她的手:“好。到时三哥送你走,你自己对他说吧。”
  接下来的两天里,山茶突然一改等死的架势,吃得饱睡得香。两个婢女虽然意外,但总觉得是好事——夫人这是想通了?肯吃肯睡了就好,至少她们再去向王回话的时候,不必时刻提心吊胆担心挨骂受罚了。
  殊不知夜阑人静的时刻,垂光殿外昏暗的长廊上,百里玄月失魂落魄的身影久在徘徊怅望。他,可比她们心里明白多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后悔了。但他必须放她走。爱她不是要将她禁锢在身边,眼睁睁看着她在愤恨绝望中枯萎死去;爱她,应该是希望她能好好活着,不管在哪里。就算忍受撕心之痛,也已经别无选择。
  花开彼岸,虽然遥远而朦胧,但却仍可怀想。可若花凋庭前,就算葬了芬芳,也追不回悔恨。此前种种,似只换了春梦一场;是醉是醒,早已分不清。
  三日后。
  天还未明,冥风已经用迷香迷倒了守护在外殿的两个婢女,让山茶迅速换上了侍卫的衣帽,递给她一个装着衣物细软的包裹,带着她大摇大摆地出了王廷。
  “……风,你就这么放我走,真的不会有事吗?”
  “不会。二哥脾气虽然暴戾,但在兄弟情上是最好不过的。就算他知道了是我做的,最多也不过打我两下、骂我一顿出出气,不会把我怎样,放心。”
  片时的沉默。
  “风,真真是个好姑娘,别辜负她,好好待她。我心里……很盼着你们……能过得好。”
  冥风面上闪过一丝痛意,随即强作笑颜:“好。你也好好照顾自己。我们以后,会悄悄去看你的。”
  抬头望了望前面的哨卡,冥风转头对山茶说:“使劲低下头,不要四处看,更不要开口说话,有我应付。”
  山茶依言,将头埋得很低,紧紧跟在冥风身侧,握着马缰的手心里不觉出了汗。
  到了哨卡前,一个西夜卫兵上前行礼:“拜见季王殿下。季王殿下这是要下山?”
  “嗯。我去办点事。”
  说完将山茶那身侍卫服腰间的腰牌一扯递给卫兵:“他是我的侍从。”
  卫兵并不疑心,忙将腰牌双手捧了回去:“季王殿下慢行。”朝守门的卫兵一摆手,门便大开了。
  冥风“嗯”了一声,收回腰牌给了山茶:“上马,走。”
  两人一前一后跨上马出了大门,听着门在身后沉重迟缓地关闭,山茶的心却豁然亮堂了起来:终于,可以逃离这魔窟了!
  展眼四望,一切都鲜活起来。——这才是阳光,才是人间!
  她却丝毫没有觉察,在她身后的关卡眺望楼上,正有人站在猎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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