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门别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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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门别柳-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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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码头确实无人,或者说,码头并无活人,金银珠宝、陶瓷碎片撒了一地,七横八竖躺着小厮,血染红了粗糙的衣衫,个个面露惊愕,想来是刚看到凶手便被杀了,明镜碧湖飘荡着不少空箱子,少许的,还留着一两窜金银,码头旁还有一架木船,绳索已解开,却没人来得及登船。
  “在这不许乱跑。”江沫然将她藏于大树下,说完,也不等她回答,身形一闪,竟没了影。
  双脚落在木船,驱动内力,船平静无波前进,速度却快得惊人,连这细雪都为他让了道,湖小月探出脑袋看,远处可见一只大船,比寻常船只豪华得多,檐角红灯独挂着,眸色一凛,她若没看错,船上还有许多黑衣人。
  一袭白衣跃上船头,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长眉皱起,眸色凌厉四下扫望。
  银色剑尖轻轻划着木船,黑色身影快得无踪可寻,瞬间将他包围,剑,朝他刺去,江沫然顺势跃起,脚踩剑柄,翩翩然落于船顶,低眸,青丝如瀑倾泻而下,遮住了这眸中厉色,板头木块似乎迎风而起,快而狠刺向黑衣人。
  湖上打斗激烈,湖边却多了两位看风景的人,纸油伞上已积攒细细雪花,似乎在此处停留许久,绿堤染上了霜华,被这风吹,粘住了红衣袂。
  地上还跪着一位中年男子,身着锦布华服,发冠起,不知是否这天气,他竟瑟瑟发抖,额上鲜血直流,沿着眉间流到了嘴角,他仍是无知觉似的磕着头,乞求:“姑娘,我求你放过她们罢,一切都是老夫的错,她们并不知情啊。”
  晚倾涯低眸冷冷看他,合上手里的账册,勾唇:“你也配求我?”
  “是老夫的错,姑娘要出气,便杀了老夫罢,只求姑娘肯放过我妻儿。”凌夫子声音沙哑,发已乱,看起来十分狼狈。
  “我自然会杀你。”杏眸笑意渐浓,阴冷得可怕,仿佛好戏般看着大海中厮杀的场景,声音听不出温度:“待你亲眼看她们死在你面前。”
  “姑娘···”凌夫子欲爬上前,手还未碰到衣袂,不知哪来一股无形的气将他摔得老远,血,自嘴角喷涌而出。
  她并不看他,沉浸往事,秀眉渐渐皱起:“你可记得当日蒋洛是如何求你的?”
  闻言,凌夫子终于不再说话,苦笑,笑出了泪,神情悲痛:“柳府之事,老夫从不后悔。”支起身子,站了起来,笑,面色坦然:“你斗不过他的,老夫劝你收手吧。”
  杏眸半眯,剑出鞘,直直朝他刺去,也不知哪来的石头,敲离了剑鞘,仍是穿过他的肩,钉在不远处的树杆。
  “你答应过给我一个月的时间。”黄色身影自林中缓步而出,乌黑的秀发粘上了许多细细小小的雪花,双眉紧蹙,似是不悦。
  “他要逃走。”晚倾涯亦不反驳,语调已是温柔许多。
  见二人似是熟络的语气,而来者并无杀意,凌夫子拔掉了剑,顾不得身上的伤口,蹒跚着走过去,恳求道:“姑娘,求你救救我妻儿。”
  湖小月淡淡看他一眼,神色复杂,终是转眼不看,叹了口气:“你就算杀尽天下人,爹爹也不会复生,收手吧。”
  晚倾涯勾唇而笑,无喜无怒,只见衣袂微杨,一本蓝皮账册便落到她手上。
  湖小月微愣,账册显然有些年纪,外页有烧焦的痕迹,书皮大多已破损,纸张气味一股潮湿臭味,看来是来不及烧毁便人被发现了。
  翻开,本子记录的皆是军中生活用品,并无稀奇,手顿了顿,再无力翻阅,指尖下墨色陈旧的记录着一批军火,日期、银钱、收录人都一一记录详细,最后收益统统归入国库。
  晚倾涯冷笑,扬手,似乎只是随手一握,插在树干的剑飞回她手中:“当日蒋伯伯带这本子前来找他,结果被活生生打死。”转眸,将剑交由她:“这就是你所求的真相。”
  手微微颤抖,剑上的血迹还在往下滴,仇人就在面前,只要一剑下去,大仇便得以报,夜夜梦回的火场,那些死于非命的家奴丫鬟便也得以安息,为什么要犹豫?怎会犹豫?
  “姑、姑娘。”凌夫子步步后退。
  剑柄如风,狠而凌厉,湖小月忽的醒悟,以剑来挡,剑入鞘,稳稳被他拿在手。
  “不要再错下去了,姐姐。”湖小月悲痛:“杀了他,柳府便一世背负着走私军火的罪名。”
  “你以为,他会替你作证吗?”晚倾涯迈步上前,微微一笑,轻柔得似天边的云:“若真相能大白,十五年前便不会有血案。”五年前,她也如她一般,曾跪在那些所谓的江湖大侠面前,求他们为柳家作证,却无人理会,他们害怕牵涉自身,那时她便发誓,杀光这些虚伪的江湖人士。
  湖小月无言以对,十五年前叶伯伯从火场里将她救出,被随后的官兵追赶坠落山崖,自那日后她便没了记忆,这些年跟着爷爷四处流浪,看过太多的生离死别,生命如蝼蚁,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以仇恨名义复仇,就算杀光仇人,爹爹仍是大罪之人,恢复记忆后,只一心想还柳府清白,她在都城无权无势,这才找上江沫然。
  “希望你不要后悔你的选择”晚倾涯转身离开。
  丹凤眼忧郁却又平淡无波,淡淡看她一眼,亦转身离开,许是凌冽的风吹动伞上的细雪,随着他飘飞衣袂的方向落地。
  一袭白衣踏水而来,他怀中还抱着七八岁的小男孩,浑身血迹,已陷入昏迷。
  “程儿!”凌夫子眼疾手快去接住,泪水纵横:“都怪爹爹害了你啊!”
  “无事罢?”江沫然紧张将她仔细打量,半天,才松一口气,见前路两人,正欲上前,衣袖被人扯住。
  泪眼朦胧。

☆、第八章 剥茧却成丝

  夜深,友邻客栈。
  大夫收了银子,便挎着医箱满意地出门去了。
  雪已停,月下白皑皑的雪堆积在光秃的树丫,树下多是笑语嫣然,身着红红绿绿的女子痴缠路过的贵公子,便也满意回楼里,街边小贩燃起了虹灯,摆满各种小玩偶,小孩相闹相嬉,为这大道增添了几分欢声笑语,而街道的小路却是十分冷清,偶尔可见几位乞丐蜷缩在路旁,湖小月一人坐在码头旁,白日里官兵已前来将尸体收拾干净,月色无垠,映得海面平静无波,景色优美,不似刚发生过命案。
  背上温热,毛毡将她紧紧裹住,江沫然替她掖了掖,也坐下。
  “他二人已无事。”
  湖小月淡淡应了声,低眸看这无际的海,似发呆,问:“你从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
  江沫然回想,忍不住弯唇:“我记得你的胎记。”
  湖小月一愣,脸色竟有些红,不自然撇他一眼,装作不在意道:“你记性倒是好。”
  儿时,江沫然曾在府上住过一段时日,那时她总缠他玩,兴起时不小心掉进了湖里,为怕责骂,两人相约还私奔,结果被爹爹抓住,罚抄了一百遍书经。
  “我对你隐瞒身份,不怕我害你吗?”湖小月转眼看他,问,虽重遇他是偶然,但这些日子呆在他身边确实有所图,为了爷爷盗取宫牌,利用他权位之便调查柳府之事。
  “我相信你。”江沫然轻轻将她冰凉的小手握在掌心,微微一笑,如这夜间的明月,轻柔温软,当年听闻她坠入山崖,他曾四处去寻,只是始终寻不到踪迹,如今平安回来便好,在他身边便好。
  湖小月将头倚在他肩上,明亮的眸珠似乎有点点的泪光,沉默半日,才慢慢道来:“当日在薛阳峰掉下去后,我就失去了记忆,为了治好我的病,爷爷几乎花光了家里的家当,也恰巧那年大洪水,爷爷带着我逃了出来,从此便一路乞讨,走到了都城。”顿了顿,似乎久久陷在回忆里,吸了口气,苦笑:“一月前因偷了陈公子的钱袋,被打得半死,说也可笑,记忆莫名其妙地回来了。”顿住,再也无法说下去,那夜她偷偷潜进柳府哭了好久,昔日的大户人家,如今只剩一副残骸。
  而她,竟忘记了这份血海深仇,浑浑噩噩过了十五年。
  直起身,湖小月看他:“那封书信是我送。”想来他也该认得她的字迹,她自小便不喜练字,这些年从未碰过书法,水平一如从前,可谓是丑得很伤自尊。
  江沫然不可置否:“我知晓。”不久前他的住所飞来一封书信,内容是请他调查当年柳府走私案,信上虽无落款人,独特的字体也让他确信她没有死。
  “既然已经知道,怎么不早告诉我。”害她装得好辛苦,湖小月嗔怒瞪他,握拳,忽闻得马蹄声,不由得愣住。
  马车似乎很匆忙,来到此处忽的勒紧鞭子,引得马低声嘶吼,步履凌乱,好不容易才停下来,也惊得这边二人。
  只见马车下来一位中年男子,身着锦布华服,发盘起,他微微弯着腰,一手捂着伤口,已有血迹渗出。
  凌夫子走到二人面前,撩起衣袍,就地跪了下去。
  二人起身,江沫然伸手作势去扶,凌夫子却是大大行了礼:“老夫前来叩谢两位救命之恩,也向两位辞行。”说罢,从袖里掏出一条白色丝绸,双手奉上:“这是皇上给我的手谕,就拿此抵罪罢。”
  湖小月接过,沉着半刻,展开,手绢上只有四字。
  赐死柳氏。
  落款人竟是当今皇上…萧元丰。
  手慢慢握紧,不知是恨还是嘲弄,湖小月嗤笑:“灭我满门之人,是皇上?”
  凌夫子颔首示意,抿唇不语。
  江沫然轻轻握住她的手,眼眸凌厉直视凌夫子:“你可知假传圣意是死罪?”
  凌夫子沉声,语里有几分悲叹:“老夫与小儿的命是二位给的,万不敢有所欺瞒,当年柳府之事我亦觉着有蹊跷,蒋洛前来找时,我也曾犹豫过,可那时越儿还小,我怎能将妻儿弃之不顾。”为念之下,只有处死柳氏一族,方能保得妻儿,一念之间,错已铸成,如今他也为此付出了沉重代价。
  “所以,你怕夜长梦多,一把火烧了柳家,甚至那些无辜的家仆丫鬟都来不及逃走,你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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