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公子为什么戴,在下就为什么戴。”翠暖微微一笑,他今日穿了一袭白衣,正适合他公子白衣的名号。
“那就比一场,看看结果是不是我们心中所想。”重华拱手道。
剑走偏锋,电光石火之间,翠暖的剑与重华的剑交错碰撞,擦出星星之火。几个回合下来,重华的身体显然有些不撑。
“你得了什么病?”翠暖问。
“小病而已,无碍。”重华站稳了身子,那边几米处,玉雪门人和七杀的人看着。
“那便不战了,君子不趁人之危。”
“哈哈,说得好,公子银面也是我的人,你不想为你自己和你的门人报仇么?”
“想。但并非用这种卑鄙的手段,与你一战可以,但我不会杀你。”
“那便接招!”重华长剑刺过来,凌厉的剑气呼啸着。
翠暖站在那里不动,手指轻弹便将剑锋弹开了,手中的剑也飞速向重华刺去。重华闪不及,尚为翠暖那一弹指所惊,翠暖的剑已停在了心口处,而他的剑亦在翠暖的心口处。
两人同时发力划开了对方的面具。
面具一分为二陨落的瞬间,翠暖只觉得自己的剑突然被什么顶住了,顺着剑看过去,重华自己向前一步,心口被生生刺穿。
“重华……”
“主上!”是七杀的人。他们一个个不可思议的看着重华,不明白他为什要自寻短见,明明来时还说要好好打一场……
重华手中的剑哐的落地,翠暖的手松开,看他倒下去赶紧跑过去接住,“找郎中!谁有止血药?!”他大喊,怀里的人却只是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下弦月
“是你,是你……真的,是你……”他轻声说。
“是我,下弦。”
“我就知道……天下没有人与我如此相像,除了你……”重华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株已经干透的药草,“就是这里,我没有猜错你,所以在这里与你一战,无论我如何强,始终不是你的对手,上弦,你的愿望,可还记得……?”
重华脑海里闪现出久远的画面,蓝衣的少年要离开了,他看着脚下的土地说:“我要去习武,让所有人对我臣服叩拜……”
“我记得。”翠暖看着重华闭上眼,想起从前,两个人坐在这里,树上的叶飘在棋盘上,只是,那是一局死棋。
翠暖看着他的生命流逝,最后终结。重华还有话未说,他还有很多话想对他这唯一的朋友说,但是,再也没有机会了,再也没有机会了……
远处的山顶上,一身淡紫衣的公子银面左手握着弓右手一支雀翎箭,瞄准了翠暖。
“这便是你此生唯一的愿望吗,重华?你就这么死了么?死得好!你死得好!”他心里的怒火与悲伤翻涌着,手一松箭便射了出去。
翠暖发觉那支箭时,它已经牢牢钉在了树干上,箭尾处一条白绳飘扬,似是吊唁。
公子银面在对面?!他顺着箭飞来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了一个淡紫色的人,那人只是向这里看了一眼便转身消失,翠暖觉得那人的目光,有一股深沉的悲伤,深沉得像海一样的悲伤。
公子银面转身,一滴滴泪落下来,汹涌着,如滔天巨浪。
如此,甚好,甚好。
他想起那个羸弱的男人出手时的狠鸷,想起他说此生唯一的愿望就是见一个已别数年的朋友。那是第一次,公子银面知道他居然也有朋友,那么一个阴狠无情的人,竟然也有那么一个人可以被他称为朋友。
他说:“我这辈子快结束了,没什么回忆的,只有一个人可以拿来向你炫耀炫耀,他叫上弦……”
上弦,就是他向外人炫耀的资本啊……
翠暖遣走了玉雪门人,一个人坐在那里直到深夜。
曾经,唯一的没有血腥与杀戮的回忆,只有彼此相知的友谊,所以,才会戴上面具,怕见了才发现原来彼此是敌人,所以,慕轻寒问自己有没有拿他当朋友时,脑子里会一直想那个青衣少年的身影。所以,再也不穿蓝衣,再也不用那种药草。人世可遇不可求的东西太多,而人又往往为了浮华名利放弃那些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像他这种以杀为业的人,像慕轻寒这种掌中握权的人,他们也许永远都得不到平常人视若无物的友情、爱情甚至亲情。他翠暖此生有幸得此三者之二已是三世修来的福气。
真真是人世的悲哀。
“亦是人世里开出的花……佛禅花又如何看透尘世?”
夜已深,秋风凄厉。翠暖终于站起,拔下树干上的箭,头也不回地离开。
重华的死自然是惊动了帝都,几天之内人们把重华的死因演绎成了很多版本,譬如病死的,毒死的,被人一剑刺死的,又或者吓死的云云尔尔,重华入葬之时,翠暖一直在后面跟着,还有七杀的人也偷偷跟着。
招魂幡在风里飘扬着,漫天飞舞的纸钱与哭声。
招魂招魂,招来的又是谁失意的魂?翠暖静静站在远处看着,看着棺椁被埋进土中,他转身,迎着风离开,永远不再回来,让过往的一切为那人陪葬,再也不要回来。
“翠暖,你赢了对不对?我就知道七杀那个病怏怏的小白脸怎么可能打得过你……嘻嘻,七杀的人一定都吓得屁滚尿流了吧?以后我要是被他们欺负了,就说我是玉雪门的人,看他们还敢不敢!哼!”凤离枝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翠暖的脸色。
“那个小白脸——”凤离枝还未说完,翠暖一个巴掌便打了过来。
惊惧地看向翠暖,凤离枝往后退了好几步,他,他打了自己?是、是、是他打的?为什么?为什么?
“小枝——”翠暖回过神来,感到手上麻麻的,方才知道自己不仅打了她,还打得很重,凤离枝的嘴角已经流下一丝血。
“我,我……”翠暖一时语塞,怎么了?只是说几句而已,她什么都不知道啊,怎么就气急败坏出手了?不是说要保护她吗?自己就是这样践行诺言的?
凤离枝哭着跑开了,翠暖在后面追,却不料一支箭飞了过来,翠暖闪躲之间前面的凤离枝早已不见人影,再看河对岸,一个紫色身影携着被点了睡穴的凤离枝,银面下的眼睛冷漠地看了一眼便飞身离去。
翠暖欲追,谁料公子银面几个暗器掷过来,翠暖又是闪躲之后却不见了他的身影。
“该死!”翠暖大骂,既是骂自己,也是骂那卑鄙小人。但是,总觉得公子银面有些不对劲,究竟是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少了什么,或多了什么。
没多想他赶紧回了玉雪门,派人去找公子银面,而他自己也去了七杀。
刚步入七杀正殿,就听见一个幽幽的声音传来:“公子白衣是来我七杀要人么?”推开门,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坐在正殿之上,眼眶通红,哭过。
“下弦——重华不是我杀的。”翠暖解释,可眼前的老头子哪肯听他的,自顾自地哭着。“你是朝廷的势力我知道,”他顿了顿,“可是,朝廷早晚都是巫国的……”
“你投靠巫国?!”翠暖忽然知道为什么七杀的毒无人能解了,因为那是巫国的毒。巫国是小国不错,但是无人敢惹它,巫国巫术有千种,而毒更是有万种,随便一个就能致人死地,何况巫国还有一个叫做巫君的职位,巫君是巫术中集大成者,传说巫君只要看人一眼便能控制人的心魄,但是巫国皇朝是用什么办法制约巫君的不为人知。
老者笑了笑:“是又如何?公子要去禀报么?公子不如想想,公子银面究竟是何人指使吧!”
“不是你七杀?”翠暖眉头一皱,公子银面行动飘忽不定,专门攻击玉雪门的人,他既然不敢露面,也许是翠暖认识的人也不一定,但是……雀翎箭这种东西,若他与皇室有关,慕轻寒无法处置他,毕竟玉雪门与皇朝的关系无人知晓,也只有这个七杀,与公子银面走得近……
“公子银面与我儿认识,我也不知道他是谁,说来,他用的箭是御用之箭,皇朝该不会是要除掉玉雪门这个心头大患吧?”
翠暖眉头又是一皱。
玉雪门是掌握皇朝与巫国两方情报的门派,若是玉雪背叛对皇朝的确是个死穴,何况自己又在慕轻寒面前说了那一番大逆不道的话。
“你知道她在哪里?”
“不知,不过,公子派出的人真真是厉害,竟然把那巫君骗得晕头转向,还得到了破解巫术的方法,此时已经在路上了。”
秋迟等人在路上了?七杀岂能让情报送回?
“七杀不会插手,自然有人插手,巫君此时已被打入天牢,不过,似乎是个计谋,譬如,你那三名爱将之中有一个喜欢那个巫君,会不会回去救她呢?”
“你想怎样?”
“不怎样,只想告诉公子,皇朝容不下玉雪门这个眼中钉,玉雪门的情报得到还是得不到,都免不了被灭门,到时候,小儿在天之灵会保佑公子的。”
“我不会投靠七杀,死或不死都不会,忠于皇朝是我的信条。”
“那,不送。”
翠暖真是觉得自己被卷进了一滩烂泥中。
皇城。翠暖从七杀出来便直接去了皇宫,沿着熟悉的路线来到了假山之中,推开石门进去。慕轻寒竟在那里等候,看见他来了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你的伤好了?”慕轻寒问,他知道玉雪门叛变的事,为此很是担忧,今日见翠暖来此,竟松了口气。
“公子银面到底是不是皇室之人?”翠暖没有措辞,直接步入正题。
慕轻寒却是一愣,从翠暖眼中看出了一丝不信任后苦笑道:“如今我说什么你才会信?”
“玉雪门的人被公子银面带走了。”
“是那个天天缠着你的女孩?”慕轻寒也从玉雪门那里听说了凤离枝的事。想来能让翠暖如此担心,也只有那个女孩了。慕轻寒笑了笑,见翠暖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你这么不信我我也没办法,公子银面,我也不知道。”
慕轻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