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欲擒故纵
“反骨仔,你干的好事!”德仔刚走进营门,莫荣新一脸怒气拦在路中间,喝令几位士兵把他捆了起来,“拉出去砍了!”
德仔脸色大变:“为什么?私自外出也套不上死罪呀!”
“私自外出?哼,你小子还想避重就轻!”莫荣新说着,把德仔拖出营门外。
德仔拼命挣扎,大声叫骂。
早已有人报告了董乔。他匆匆赶来,见莫荣新把德仔按跪在地,挥起了大刀,连声呼叫:“住手!刀下留人!”
莫荣新见是董乔,只好悻悻地放下刀。
董乔护住德仔,责怪地说:“怎么不问清楚就要杀人?”
莫荣新嘟哝道:“杀了这小子,绝对不冤枉。”
“胡作非为,草菅人命!德仔若有什么好歹,我要你偿命!”董乔严厉地斥责着,解开德仔背后的绑绳,“走吧,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德仔明白莫荣新妒忌他当上贴身亲兵,不时在背后说他的坏话,甚至想置他于死地,他感到心灰意冷。他想起了阿兰的温存和昨日一场恩爱,阿兰母女赶他走,因为他是清军的人,如果他离开清军,她们一定会重新接纳他。
他也想起对苏元春的承诺,可是战争已经结束,在和平环境里不可能再有什么危险,既然这里不再值得留恋,为什么还赖着不走呢?
苏元春正对着那枚弹壳仔细琢磨,德仔跟着董乔走进帅帐,低下头站在他面前:“大帅,我回来了。”
苏元春瞟他一眼:“怎么没精打彩的,昨晚喝醉了吧?”
德仔不晓得苏元春都知道了什么,默默点头。
苏元春漫不经心地问:“在陆岸喝的酒吧?你干妈好吗?”
德仔诧异地看着他:大帅就是大帅,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苏元春在心里暗笑,这小子真是找相好的干那事去了,依然不动声色地说:“仗打完了,你打算怎么办?”
德仔犹豫一阵,试探地问:“大帅,你不想要德仔了?”
苏元春微微笑道:“本帅问你话呢。”
德仔低下头,他想提出离开的事,又不知道怎样开口。
苏元春道:“你小子,重色轻友——你那阿兰长得好看吧?”
德仔脸一红:“大帅,你都知道了?”
苏元春料他去意已决,拿出一小包银元:“这是本帅的一点心意,好好把喜事办了,别丢本帅的脸。”
德仔感动地跪下,接过红包,流泪道:“大帅……”
“以后有什么困难,还可以来找我。去吧。”
德仔磕头出帐,董乔不解地看着苏元春:“大帅,德仔走了,以后怎么办?”
“该我办的事情,我办完了,你看着办吧,”苏元春见董乔还不开窍,点拨了一下,“昨晚那事他还不知道吧?”
董乔恍然大悟,追出门外叫住德仔:“你小子就这样走了,大帅怎么办?”
德仔停下脚步,嘟哝道:“仗打完了,应该不会……”
“没仗打就万事大吉啦?刚到帅部时我对你说了什么?你又是怎样对天发誓的?举头三尺有神明哪,你不怕天打雷劈?什么做鸡做鸭,你这种人,连鸡鸭都不如!”
莫荣新凑上来,冷冷地问:“我问你,你的腰牌呢?”
德仔懒洋洋地从腰间摘下腰牌,扔到他手上。
“这块腰牌是不是一直带在你身上?”
“我一直带着,怎么了?”
“带着就好,”董乔放缓了口气,“明知道大帅身边离不开你,为什么还这样呢?昨天晚上大帅差点出事。”
德仔呆呆地望着董乔:“大帅……他出了什么事?”
莫荣新没好气地说:“一个刺客摸到床头,差点把大帅……”
“刺客?怎么可能?”德仔急切地问,“抓到了吗?”
“怎么不可能?大帅身为朝廷命官,想要他脑袋的人多得很。告诉你,那个刺客也带着黄铜腰牌。”
德仔想起清晨找腰牌的事,有点心虚:“你们怀疑我?大帅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报答他还来不及,你们凭什么怀疑我?”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这个贴身亲兵怎么当的?”
尽管只是有惊无险,作为贴身亲兵,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只离开了一个晚上,熙帅就有事了,也许这是天意,上天不让他离开,要他继续为熙帅分灾……
德仔呆呆地站了一阵,转身跑回帅帐,跪在苏元春面前,双手呈回那包银元:“大帅,德仔错了,德仔今生今世再也不离开大帅。”
苏元春接回银子:“起来吧。你真的不想留在越南?”
德仔站起身,木然地摇头。
“哪怕毅新军只要一个兵,我也要留你啊。你喜欢阿兰,为什么不带回来给本帅看一眼呢?本帅可以为你作主呀!”
听了苏元春的话,德仔感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自从苏元春救了他的命,又让他当了贴身亲兵,他一直在心里把苏元春当作父亲来孝敬。不过他没敢对人说,怕别人说他势利。
“既然阿兰合你的意,就别再躲躲闪闪了。我准你一天假,去把她带来,过几天随大军一起回去,选个好日子把喜事办了。既然喜欢人家,就要明媒正娶。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正当的事情,不要总是偷偷摸摸的,那样不好。”
德仔低声嘟哝:“她不愿意和小人回去。”
苏元春笑了,教唆道:“看你这副熊样,求人家呀!一家有女百家求,求女人给自己当老婆,又不丢脸。”
德仔不好意思地说:“小人求过了,她还是不愿意来。”
“是不是舍不得离开她阿妈?一起带回去不就妥了!独生女儿都给你了,不给人家养老送终,怎么说得过去?”
“我什么话都说过了,她们还是不愿意,有什么办法?算了,不要了,以后另找吧!”德仔没有说出被阿兰母女扫地出门的事,那事太丢脸,说不出口。
“以为是你家菜园里的菜呀,想摘就摘,”苏元春继续变着法儿套他的话, “你那阿兰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德仔用手比划着:“比我矮半个头,不胖不瘦。”
“哦,好身材呀!”苏元春若有所悟,昨晚的刺客也是不胖不瘦,动作举止都象女子,身高也和德仔比划的差不多,黄文探曾说阿兰习过武,还藏有一支短枪。他的思路渐渐清晰,嘴上却不说什么,故作轻松道:“回头我交代张锦芳,让他的越南朋友把她们母女送来就是了。”
“谢大帅!”德仔连忙跪地谢恩。
苏元春严肃地说:“这件事本帅替你作主就是。以后别再这样,昨晚如果不是本帅醒水,你回来就见不着本帅了。”
德仔又低下头:“德仔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这样了。”
“错了要改,你先出去吧。”苏元春摆摆手,让他离开。
第四十章 得胜果
李秉衡乘坐的官轿在众亲兵的护卫下,沿关道缓缓行进。乘轿比骑马慢得多,但他还是喜欢乘轿。乘轿没有骑马颠簸,更重要的是可以休息,还可以想事。如果不是脱不开身,他甚至希望经常外出,在荡荡悠悠的轿子上多睡点觉。营务处的事情总是越做越多,休息时间确实太少了。
作为后路督办,他大部分时间主要呆在龙州,虽说手下有蔡希邠、张秉铨几位得力的官吏,重要的事情他仍须亲自过问。广西前线八十多营四万官兵的武器弹药、穿衣吃粮不是小事,前线将士出生入死,把仗打到这个份上不容易,如果后勤保障出了差错,小则影响士气,大则导致战事失利,那可是历史的罪人,万死也难逃其咎了……
半睡半醒之际,轿子突然停下。先来南关张罗欢迎仪式的张秉铨掀开门帘:“李护抚,到了。”
李秉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楞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已经不是按察使,而是奉旨代理刚被革职的潘鼎新行使职权的广西护理巡抚。
他抬起头朝南方张望:“大军到什么地方了?”
“毅新军先行官刚到,说苏帮办……哦,苏督办率毅新、镇南两军即将到达文渊。” 张秉铨回答。苏元春刚被朝廷任命为广西边防督办,他一下子没能改过口来。
“好,我马上到文渊迎接。”
文渊位于关外两里,李秉衡到达不久,苏元春率部渐渐行近。他迎上作揖道:“苏督办辛苦了!下官估算各军行程,桂军和萃军都应在今天入关——欢迎的百姓都等着呢,请苏督办率将士入关。”
苏元春下马还礼:“元春何德何能,敢劳李护抚亲自迎候——不知冯宫保是否已经入关?”镇南关大捷冯子材为首功,朝廷授一等轻车都尉世职,赠太子少保衔,故称“宫保”。
张秉铨看看日头:“冯宫保还没有到。朗甲与船头路程相仿,萃军与毅新军应当相差不到一两个时辰的路程。”
苏元春略一思忖,下令:“传令各营就地埋锅做饭,饭后在路边休息等候,等萃军入关后,我军再入关。”
将士们走得口干舌燥,巴不得下令休息。各营得令,纷纷让到路边荫凉处。
李秉衡道:“苏督办不必过于谦让,凡事总有先来后到,况且桂军是主军,冯宫保应该不会计较的。”
“冯宫保是老前辈,这次出关反攻,又是公推的前敌主帅,于情于理,元春都应该礼让。”苏元春是精明人,当然知道冯子材不是好伺候的主儿,平时总是处处谦让。这次主动让萃军先入关,说透了还是怕老冯头心血来潮,无事生非闹出不愉快的事来。
李秉衡便不再坚持:“既然苏督办有这番情义,你我不如先到南关看看欢迎仪式准备情况,尽可能把场面搞得热烈一些,让冯宫保高高兴兴地进凯旋门。苏督办以为如何?”
“如此最好!”苏元春纵身上马,随李秉衡驰上南关。
镇南关废墟上搭起松枝扎成的高大彩门,上面用红纸写着“得胜门”三个大字。李铨迎了上来:“两位大人……”
李秉衡点点头:“欢迎大军的事,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百姓们听说大军凯旋,大清早就聚到南关。万民伞、得胜果、庆功酒……都是自己从家里带来的。”
苏元春环顾破败的关楼废墟,感叹道:“南关大捷,来之不易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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