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死妮子不懂事,听说北洋军要打过来了,被几个同学一撺掇,就报名加入了‘学生志愿团’,到信阳去了,走之前也没打个招呼,留了张条子就跟同学一起走了。现在音信不通,瞧北洋军那架势,只怕马上就要开战,我这心里那个急啊,现在翠旖是住在我们家里,战场上枪弹无眼,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叫我怎么跟她家里人交代啊。国臣要忙着兵工厂的事情,分不开身,我只好自己过来了,可是现在这京汉线上没有客车,只有军列,我厚着脸皮去找了蒋副参谋长,央着他批了条子,就跟着工兵营的火车一起赶到北边,打算去信阳找翠旖。”
听了刘嫂的话,赵北才恍然。
那个“学生志愿团”是张激扬的政宣委搞的名堂,其实就是一个由青年学生组成的志愿宣传队,宣传革命,宣传共和军的精神,宣传总司令的信念,宣传新文化运动,这是趁着学校放暑假组织起来的,不过现在马上就要开学,而且南北局势紧张,考虑到学生们的安全,赵北已下令将北方的学生志愿团撤回武汉解散,但是那些热血青年并不理会,官方的学生志愿团解散了,他们就自己组织起来,继续以“学生志愿团”的名义活动,不少人都偷偷去了河南、浙江,而其中又以去河南的人最多,那翠旖姑娘只怕就是这么去的信阳。
至于刘嫂说的“蒋副参谋长”,就是蒋方震,此次赵北前往河南督战,只带了总参谋长蓝天蔚随行,蒋方震则被委任为后勤部长,全权负责后勤事宜,而且继续加紧培训后备军官,虽然现在马上就要打仗,但是这军校的教学工作确实是耽误不得的,蒋校长干得也不错。
赵北只与翠旖姑娘有过一面之缘,不过那靓丽的倩影一直留在他的脑海深处。
或许是见赵北有些走神,田劲夫走前一步,说道:“刘嫂,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翠旖姑娘找回来。至于你,还是赶紧回武汉,照顾刘老哥才是,现在他在主持兵工厂,可是咱们革命军队的宝贝,你可得把他照顾好了,刘老哥若是有个伤风感冒的,咱们革命军的武器弹药就接济不上了。这一次咱们可不是去收拾巡防营,咱们是跟北洋军打仗,可是马虎不得。”
被田劲夫一提醒,赵北回过神来,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刘嫂,老田的话没错,你还是回武汉吧,翠旖的事情包在我身上,我保证帮你把她毫发无损的找回来。这前线确实不是谁都能去的,现在北洋军在快速南进,说不好什么时候这仗就打起来了,你呀,还是赶紧回武汉,今天没有火车南行,明天有几趟军列从信阳南返,我叫调度员把你送上车,你就坐火车回武汉吧,不然的话,刘老哥可是担着心思呢。”
说完,马上向一名副官下了命令,让他拍发电报给前线所有部队指挥官,命令他们一旦发现有“学生志愿团”的成员,立即将其遣送回武汉。
见总司令如此表态,刘嫂也不好再坚持,只能答应返回武汉,今晚就借住在铁路职工家里。
送走了刘嫂,田劲夫返回调度室,见赵北正与蓝天蔚等高级参谋商议进军事宜,也不去打扰,就站在门外守卫,等蓝天蔚等人离开,他才走进调度室,将一只金钗交给赵北。
“司令,这是刚才刘嫂交给我的,让我转交给翠旖姑娘。刘嫂说了,这只金钗是翠旖家祖传的,此次翠旖姑娘到武汉求学,是她的兄长送她过来的,翠旖兄长将这只金钗偷偷交给了刘嫂,告诉她,如果能在武汉给翠旖找个好人家,找个好归宿,那么这只金钗就作为翠旖姑娘的嫁妆,此事刘嫂一直没跟别人说起,翠旖姑娘不知道,就连刘老哥也不知道,现在翠旖姑娘不辞而别,让刘嫂很伤心,也很担心,所以,她让我在找到翠旖姑娘之后,把这只金钗交给翠旖姑娘,告诉她,她的老父亲已经回心转意,不再逼她嫁给什么老举人了,她以后也用不着绕着心思不回湖南了。”
“哦?刘嫂倒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如果她早告诉翠旖姑娘这事,或许翠旖姑娘也不会赖在武汉不回湖南了。这个翠旖姑娘,虽然是个有主见的女孩子,但是调皮,调皮啊。”
赵北接过金钗,把玩了片刻,又扔给了田劲夫,说道:“义仁,这金钗你收好了,等找到了翠旖姑娘,你就交给她,顺便把刘嫂的话跟她说说。”
田劲夫“啪”的将两腿一并,立正敬礼,说道:“请总司令放心!职部保证完成任务!另外,我再告诉她,如果以后再敢私自离家出走,总司令就叫校长开除她的学籍。”
“你不必跟我嬉皮笑脸,我现在可没心思开玩笑。”
赵北苦笑,手指桌上的地图,说道:“刚才传来消息,北洋军已不战而克许州,北洋第九师师长吴佩孚在许州建立指挥部,拍发通电,扬言一举荡平豫南‘土匪’!”
“土匪?这可不是个开战的好借口。”田劲夫歪了歪嘴。
“是啊,不是个好借口。不过袁世凯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现在急于给南方革命势力一点颜色看看,他想通过打垮湖北革命军来震慑其它实力派,可惜,我是不会让袁世凯得逞的。”
赵北看着地图,略微顿了顿,又说道:“不过我还是担心奋进会,虽然他们现在宣布全体部队加入联合阵线革命武装力量,可是他们到底是没有胆量跟北洋军硬碰硬啊,听说北洋军已占领了许州后,驻守西平的奋进会将领又拍来电报,请求我批准他们撤退到更南边的确山,甚至是长乐关,这架势,是打算退守信阳呢。”
“司令,这不正好么?你本来就打算布个口袋阵,叫北洋军自己往里钻,咱们给他来个诱敌深入,关门打狗。”田劲夫说道。
赵北摇了摇头,慢条斯理的分析了一番。
“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北洋军毕竟有一批接受过正规军事教育和训练的军官、参谋,吴佩孚更是号称‘智勇双全’,要想让这样的人自己走进咱们布下的口袋阵,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兵法讲究的就是一个‘虚虚实实’,不做出一副全力迎战的样子来,北洋军也不会那么容易就上当,所以啊,西平防线绝对不能撤!不仅不能撤,咱们还得在那里打上一仗,要让吴佩孚明白,咱们是真心实意来迎战北洋军的。”
第307章 军令如山
骄阳似火,热气蒸腾。
豫南大地一派丰收景象,夏收刚刚结束,乡农全家老少齐上阵,忙碌了十多天后,总算是可以看着那颗粒饱满的粮食堆满谷仓了,从去年年尾开始,直到夏收之前,一直风调雨顺,确实是个好年景,除了豫北、豫西闹了阵旱魃之外,河南多数地区的乡民已拥有了下半年的口粮,而豫南地区又因为革命军政府减免田赋的举动而更受实惠,只不过那地租仍然是水涨船高,真正落到佃户手里的粮食确实也说不上多,不过每日几顿稀饭还是可以保证的。
豫南地区之所以丰收,不仅是因为年景好,更是因为没有什么大的战乱,自从清军第二军解体之后,豫南就落入了革命党之手,虽然后来从豫西开来了一支匪性较强的“革命队伍”,乱哄哄的闹腾了一阵子,不过随着奋进会和共和军的强势介入,豫南地区很快平静下来,农业生产秩序得以恢复,农村也基本上平静下来。
豫南的百姓感激之余,一些愚夫蒙妇也为共和军立起了长生牌位,至于共和军的那位总司令赵北赵振华,他的名讳更是成了供桌上常见的文字,虽然此举被批评为“封建迷信”,但是百姓们不管这些,他们或许是愚昧的,但并不是傻子,谁能给他们带来看得见的好处,他们就给谁立长生牌位,至于他是革命党还是北洋官,百姓们却是不问的。
对于这种迷信活动,共和军的政宣委曾明令取缔,但无奈力量不足,再加上必须考虑到乡村中的传统势力和文化,所以,他们很快将主要精力转向“锄社”的建立,不过短短数月工夫,豫南与湖北接壤的数十个县已成立了数百家“锄社”,此次夏收中,“锄社”就发挥了很大作用,有效的提高了农业生产率,同时也为乡村社会秩序的恢复立下汗马功劳。
不过随着南北局势的紧张加剧,豫南的丰收局面被蒙上了一层阴影,一些机灵的有钱人已拖家带口逃去了安徽、湖北,穷人虽然没走,但是也在“锄社”的协调下开始为战争做准备,不仅将多余的粮食换成了洋钱,而且还参加了乡村民兵,手持大刀长矛,在战争时期协助军政府的革命卫队保卫家园,维持乡村社会秩序。
这种时候,“锄社”又体现出了它的半军事色彩,但更主要的,它现在仍是一个乡村互助组织。
百姓们都在忙着迎接战争,至于战争的主角军队,更是满负荷的运转起来,沿着这条南北走向的京汉铁路不停的调动,几乎每天都能在铁路线上看见疾驰的军用列车。
伴着滚滚黑烟,又一列军用列车出现在了豫南的旷野中,大马力的火车头拖带着数十节沉重的车厢,平稳而坚定的向北方驶去。
站在守车的登车台上,手扶被太阳晒得滚烫的铁栏杆,蒋作宾极目远眺,向那夏收过后的田间地头望去,身边站着他的参谋和副官。
这列军列运载的是联合阵线第十六师的部队,一个步兵旅先遣团,目的地是汝宁府北部的西平县,最高指挥官就是蒋作宾。
他们是去增援西平驻军的,作为师长,蒋作宾率领先头部队走在最前头。
作为一个在国外接受过系统军事教育的高级军官,蒋作宾有着对胜利的强烈渴望,何况,他今年才二十多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此次增援西平,也是他第一次指挥整建制的正规部队进行作战,他本能的想在此次战役中赢得胜利。
但是蒋作宾无法在西平获得他的第一次正规作战的胜利,因为联合阵线总司令部向他下达的命令非常明确而干脆:此战只许败,不许胜。
接到命令的一刹那,蒋作宾只觉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