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参谋部正在忙碌的就是进军武汉周遍府县的事情,无论如何,也必须将革命的影响扩张到尽可能宽广的地区,让革命之火燎原。
经过一上午的忙碌,进军部队的序列已经确定,考虑到武汉地区的重要性,进军部队全部是清一色的革命卫队,为了加强战斗力,每个大队中都编入一个小队的新军部队,装备新式步枪和旧式大炮。
武昌、汉阳光复后,革命卫队又扩充了不少人,以致于太多的部队聚集在武汉这一小块地区无所事事,人吃马嚼,每日都要消耗大量粮草,所以,与其把他们留在武汉,倒不如派出去分散就食,既能扩大革命影响,又能节约粮草,一举两得,惠而不费。
蓝天蔚整理好进军方案,装进皮包,叮嘱几句之后,便提着皮包走出参谋部,向不远处的总司令部走去。
等到了司令部,向卫兵一打听,才得知总司令刚刚离开,带着兵工厂技术人员视察工厂去了,由于不知道总司令到底在哪个厂区,蓝天蔚只好在司令部会客室耐心等待。
当蓝参谋长在司令部里品茶的时候,共和军总司令赵北已结束了对汉阳兵工厂的视察,正在一间签押房里与两位兵工厂负责人亲切交谈。
兵工厂总办蔡琦在战斗中不知去向,目前的兵工厂基本处于群龙无首的状况,赵北只能让兵工厂提调刘庆恩和翻译委员沈凤铭共同负责厂务,这两人也与其他原清廷官员不同,对于革命事业非常热心,赵北也放心让他们去干。
由于在昨天的战斗中一些厂房被炮火摧毁,机器也有不同程度的损伤,所以现在首要的任务是重建厂房和维修机器,以及将躲避战火的工人召集起来,在最短时间里恢复枪弹生产。
“木样厂挨了两颗炮弹,所储木材焚烧尽净,厂房完全倒塌,厂房短时间里修复不了,但木料可以使用鹦鹉洲竹木市场的存料;打铁厂也挨了两颗炮弹,所幸都是臭弹,没有爆炸,可以立即恢复生产;翻沙厂虽然没挨炮弹,但工人逃避一空,有的人都跑到了乡下,一时也难以立即恢复生产;铜壳厂和熔铜厂已经在开炉升火,但原料不足,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就要停产;火炮厂和炮弹厂在两年前就停工了,机器已锈迹斑斑,目前也不能制造任何炮弹……”刘庆恩面无表情的向赵北汇报兵工厂现在的状况,作为一个做着实业救国梦的人,对于这种状况他也非常痛心。
赵北坐在一张太师椅上,静静的听着刘庆恩的叙述,他确实没有料到,现在的兵工厂竟落到了这步田地,原来他还打算靠着这座工厂迅速扩充自己的嫡系部队的,但现在看起来,这个愿望短期内是无法实现的,就靠那些缴获的军火,确实无法保证人手一枪。
“照本厂最高年产量来计算,若想恢复到那个产量,每年需向工厂拨付库平银六十万两,若想恢复大炮和炮弹的制造,还需再加二十万两银子,炮厂停工后,本厂已开始研制新式陆路速射炮,但经费无着,迄今尚无一丝眉目。总司令若想北伐中原,光复汉室,离不开军队,而军队又离不开枪炮,鄙人以为,目下当务之急,乃是尽快恢复兵工厂生产,赶造枪炮。”刘庆恩说完,看了赵北一眼,对于这位年轻的革命军总司令,他没有任何轻视,能够率领一支装备着大量冷兵器的军队一路杀到这里,这本身已是对总司令能力的肯定。
“钢药厂怎么样?现在还能炼钢么?”赵北抬起头问道。
刘庆恩看了眼身边的沈凤铭,说道:“钢药厂的事,仪亭最清楚,他在那里干过,不如由他来讲。”
沈凤铭说道:“钢药厂本有一座罐子钢炉,每日可炼粗钢两吨,但质量低劣,而且缺少拉钢机器,不能拉制枪管和炮管,兵工厂制造枪炮所用粗坯除了从汉阳铁厂购来之外,大部由英国、瑞典等国进口。前两年经费无着,加之钢坯不合用,炼钢炉已停了炉,钢药厂实际只能制造火药和炸药,而且还离不开洋匠的指导,现在德国洋匠柯尔夫和郝塞尔两人均躲在汉口租界,工厂无人指导,工人四散,一时恐怕也不能恢复火药制造。”
这就是所谓的“洋务运动”?赵北不由苦笑,心中颇为无奈,这个时代的中国,实在是太落后了,洋务派好不容易积攒的那么一点家底,到了现在,基本上已被那帮旗人败家子败得差不多了。
创业难,守业更难啊。
第062章 破旧立新(下)
待刘庆恩和沈凤铭说完,赵北站起,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抬起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那块写着“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匾,摇了摇头,向签押房外喊道:“田劲夫!”
“到!”田劲夫提着两把匣子枪走了进来。这批匣子枪是在兵工厂库房里找到的,都是刚刚从德国进口的毛瑟自来得手枪,锃亮簇新,因为火力凶猛,后世的中国人通常将其称做“盒子炮”,这些盒子炮让赵北心花怒放,立即将这批手枪装备了自己的卫队营,不过也就田劲夫有两把,其他人都只有一把。
“叫人把这块匾取了。”赵北指着那块匾说道。
“是!”田劲夫应了一声,转身出去找梯子。
对于赵北此举,刘庆恩与沈凤铭均感不解,那块匾的来历可不一般,是湖广总督张之洞亲笔所写,至于那“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两句话,更是张之洞总结的“洋务精髓”,被洋务派视为圭臬。
赵北坐回太师椅,向两人说道:“知道兵工厂为什么会落到如此地步么?知道洋务派为什么没有使中国强盛起来么?就是因为那句‘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谬论!今天我把它取下来,就是为了打碎过去的那些条条框框,破除工厂里的官场陋习!革新思想,革新生产力。不瞒两位,对于张南皮的那一套,我是不屑一顾的,他做官是高手,但办工厂就完全是外行了,外行指导内行,只能导致事倍功半。从现在起,汉阳兵工厂必须制订一套新的规章制度,用全新的理念和思想指导军火生产,废除旧的等级制度,建立新的工作激励机制,要把工人的工作积极性完全调动起来!”
见两人还是一副不解神情,赵北又说道:“简单来讲,我打算在兵工厂实行‘计件工资制’,按照工人生产量的多少支付工人工钱,多造一杆步枪,我就发放一份奖金,谁造的零件又多又好,我就让他当车间主任,要在工人中开展技术竞赛,从中选拔人才。咱们不讲论资排辈,咱们只按能力高低安排职位。以后,咱们还要在工厂里开办工人夜校,培养技术骨干,将来,我们还要把职业技术教育推广到全国。”
“车间主任?技术竞赛?”刘庆恩与沈凤铭面面相觑,对于这位总司令嘴里不断蹦出来的新鲜名词有些困惑,但意思还是能够领会的。
田劲夫带着几个卫兵走进签押房,架起梯子爬上去,将那块张之洞手书的匾取了下来,扛到外头,用斧头“吭吭”砍成几块,然后像扔一块烂木头一样扔到了路边。
“唉,可惜了,留在后世也算文物了。”赵北在心里连连叹息,不过跟这班大兵讲什么“文物”,确实是对牛弹琴。
不过话又说回来,赵北命人烧掉的那些官袍、官帽似乎也可以算做历史文物,若是放到后世,只怕也有资格进博物馆,所以说,赵北也没什么资格去责怪那几个大兵。
革命嘛,就是破旧立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刘庆恩与沈凤铭看着门外的那几块烂木头,不由感慨良多,这世道真是变了,以前革命军没来的时候,工人们上班下班之前总要由工头领着,在这间签押房外冲着那块匾磕头,刘庆恩与沈凤铭也不能免俗,只不过因为他们地位高,所以可以进签押房磕头,雨天也不必跪在泥里。
直到这时,两人才真正体会到了“公民”两个字的含义,有了这两个字,以后谁也不必冲着官员下跪了,这膝盖除了跪天跪地跪父母之外,谁也不用跪。
刘庆恩想起自己留学日本东京帝国大学时的情景,想起了他与同盟会的那段渊源,又想起了那独特的鞠躬礼,他不清楚今后的共和中国会采用什么样的礼节,但下跪这种古老的礼节恐怕要就此消逝了。
正当他神弛万里的时候,赵北又说话了。
“两位都是倾向革命的进步人士,多的话我就不说了,我只希望两位今后能够齐心协力,团结工人,共同把工厂办好。”赵北站起身,走到两人面前,伸出手去。
刘庆恩微微一愣,随即站起,也伸出手,与赵北握了握手,沈凤铭慢了一拍,但也没躲过这握手礼。
赵北笑着说道:“现在,我以共和军政府名义任命刘先生为汉阳兵工厂及钢药厂督办,沈先生为总办,稍后便命人雕刻印信,给两位送去。虽然现在困难很多,但我们不能退缩,革命事业能否取得成功,全在两位身上,召集工人,恢复生产,修理厂房,诸多事务全仗两位操劳,你们肩上的担子可不轻啊。”
刘庆恩说道:“请总司令放心,只要经费到位,鄙厂立即恢复枪弹生产,如果经费充裕,炮厂也可在两个月内恢复生产。”
沈凤铭却没有那么乐观,说道:“目前原料短缺,如果不能拿下汉口,就无法从洋行购买原料,尤其是硫磺,往年都是向日本三井、三菱洋行购买,硝石也是由日本洋行向智利代购,这两样原料原本储量不少,但昨日一战,清军将库存焚毁大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足够的原料,也是无奈。”
赵北沉吟片刻,说道:“这事我会想办法解决。你们的任务就是整顿厂务,安定人心,尽快恢复子弹的生产,至于炮厂,也要尽快整理恢复,即使造不了以前的炮,也可以制造一种新式轻便炮,这种炮是我设计的,等草图画好,就送去请两位参谋参谋。另外,为了安抚工人,可以立即补发两个月的工钱,至于经费,我马上叫人给你们送银子来,打九江和黄州的时候,共和军可是缴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