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赵北看来,苏俄此举未免有些太过虚张声势,现在的形势赵北非常清楚,苏俄在同时遭到来自东西两个方向的军事进攻的背景之下,不可能有什么资本来跟中国讨价还价,之所以通过卡拉汉提出这么一些条件,完全是在赌,显然,苏俄方面对中国的了解远不如中国对它的了解深刻。
也正因此,赵北并不打算将边界划分问题与外交承认问题合在一起讨论,他很清楚,越是在这种国际背景之下,就越是要沉住气,如果这个时候让苏俄方面得到喘息之机的话,只会使对方得寸进尺,于中国的利益是很不利的,而且如果现在给予苏俄外交承认的话,无疑是在孤立自己,尤其是当协约国集团正打算增强军事干涉力度的时候,这种外交承认是极为不理智的,而且也是非主流的,只会便宜了苏俄政权。
坐在这辆加装了防弹钢板的轿车上,赵北一直在琢磨如何避免与卡拉汉讨论外交承认的事情,而坐在他身边的侍从室主任李燮和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等赵北琢磨出个思路之后,车队已经抵达了西山饭店,按照赵北事先的叮嘱,饭店方面也对总统到访毫不知情,因此站在饭店前迎接的人只有那么十几个人,除了苏俄外交特使和他的随从人员之外,剩下的基本上就是外务部的官员,至于保卫任务,则由内务部负责外围警戒,而贴身警卫依旧是总统卫队,在总统所乘轿车抵达西山饭店之前,前头的前导卡车已经抢先赶到饭店,并且迅速布置好了防卫。
等赵北从轿车上走下来的时候,这西山饭店的后门前已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了,而直到这时,饭店值班经理才得知总统赶到,于是急忙也赶了过来,迎接总统大驾,并决定亲自监督厨房的工作。
“尊敬的总统阁下,能够与您见面,我非常荣幸,在欧洲的时候,我就常常听说您的事迹,在我们俄罗斯布尔什维克看来,您是一位真正的革命者,为了祖国的解放事业,为了打碎现存的国际旧秩序,您和您的部下做出了最大的努力,并且也得到了很大的战果。此次我奉命前来,就是为了加强苏维埃俄国与中国之间的联系与友谊。”
见了这位闻名世界的“远东狂人”,卡拉汉不卑不亢,先是一番外交辞令,接着就是自我介绍。
“卡拉汉先生,您能够绕道小半个地球赶到北京,这足以说明您的诚意。请原谅我来迟了几分钟,一来是路上积雪影响了汽车速度,二来是在离开总统府前接到一份紧急电报,是关于俄国内战的,因此不免多耽搁了片刻。不过,您或许会对这封来自俄国内战前线的电报感兴趣,不知道您现在是否想听听电报内容呢?”
赵北也是客气,与卡拉汉握了握手,然后话锋一转,谈到了目前的俄国形势。
卡拉汉果然对赵北所说的那封电报内容感兴趣,于是点了点头。
“如果您方便转告的话,总统先生,我非常愿意听您转述那封关于俄国内战形势的电报。”
赵北说道:“那封电报是从我国驻俄使馆拍过来的,根据电报上的报告来看,现在鄂木斯克战役已经结束,苏维埃政府丢掉了鄂木斯克那座关系重大的城市,而且占领鄂木斯克的并不是沙皇政府的直属军队,而是捷克军团,现在,捷克军团已经正式宣布效忠于沙皇政府了。”
“对于这个消息,我非常遗憾。不过我也可以告诉总统先生,捷克军团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等苏维埃军队休整完毕之后,就能迅速击败那些捷克叛徒,而且还会重新占领鄂木斯克,然后迅速向东进军,对沙皇余孽和君宪余孽进行无情的军事扫荡,坚决将一切阻挡历史前进的反动势力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卡拉汉迅速品出了赵北话里的真正意思,于是这反击也立刻开始,而且他也相信,这位“远东狂人”不会听不出他话里潜藏的潜台词。
说完,不等对方回应,卡拉汉将手里拿着的一封未拆封的信交给了赵北。
“请总统先生先看一看这封信,这封信是苏维埃政府外交人员委员托洛茨基同志的亲笔信,在我离开彼得格勒之前亲手交到我的手里的,并叮嘱我一定要亲手将这封信交给总统先生,并请总统先生务必看一看信里的建议,我们苏维埃革命者相信,在反对帝国主义这一点上,我们两国之间存在着很多的利益共同点,如果我们能够联合起来的话,可以迅速取得打倒世界旧秩序的辉煌胜利!”
“托洛茨基?就是那位‘二月革命’期间曾被英国政府扣留的托洛茨基先生?这封信是他亲笔书写的?”
听翻译将卡拉汉的话翻译出来之后,赵北略有些惊讶,作为一个熟悉近代史的历史穿越者,他当然听说过这个“托洛茨基”的名字,而且也知道,这个人是历史上那场十月革命的实际主持者之一,不过现在既然历史已经变得面目全非,那么,这场九月革命到底是否也是由托洛茨基实际主持,赵北却是不清楚了。
在得到卡拉汉肯定的答复之后,赵北立刻拆了信,交给翻译,然后请卡拉汉与他一起走进饭店,在晚宴正式开始之前,他决定先在会议室与这位苏俄政府的外交特使深谈一下,同时也让翻译将那封满是俄文的托洛茨基亲笔信翻译给他看。
信不长,但是内容却相当的具有煽动性,在这封信里,托洛茨基不无夸张的描述了一幅欧战结束之后世界帝国主义世界的恐怖景象,根据他的描述,在欧洲战争结束之后,欧洲列强将立刻重新关注亚洲和远东地区的局势,并再次掀起瓜分亚洲和远东地区的狂潮,为了避免被列强瓜分的下场,中国最好的选择是与苏维埃俄国进行全面合作,甚至有必要结盟,以共同对抗帝国主义的威胁,掀起一场真正意义上的“世界革命”。
对于这封信的内容,赵北只是淡淡一笑,作为一个历史的穿越者,不可能把握不住历史大势,与苏俄合作或许确实有可能改变历史大势,但是这种可能性却非常低,赵北不会冒这个险,而且他也很清楚,托洛茨基的那个“世界革命”的主张也不会实现,毕竟,列强的力量太强大了,即使是赵北也没有信心正面挑战,只能趁着欧洲的战乱形势浑水摸鱼,如果欧洲战争真的结束了,赵北将立刻韬光养晦,怎么可能参加这场“世界革命”呢?
“总统阁下,对于托洛茨基同志的建议,您的看法是什么呢?”
卡拉汉注意到了赵北的表情,于是迫不及待的问了一句。
“贵党所主张的革命事业,我个人深表理解,对于俄国人民正在遭受的战争痛苦,我也深表同情。不过有一个基本事实还请阁下转告托洛茨基先生,我国还是一个落后的国家,刚刚开始工业化,既不是对抗列强的盟友,也不是举行革命的社会,目前,我国最需要的不是革命理论,而是解决国民衣食住行等问题,以及提高国民素质,并使国家实现初步的工业化,在一个农业社会里,我个人认为,是不能实现你们所主张的理想社会的。
另外,我认为,如果贵党确实有打碎国际旧秩序的信心的话,倒不如将目光放在东欧地区和中欧地区,因为那些地区不仅与俄国距离最近,而且也在欧洲战争中遭受了巨大的痛苦与折磨,那些国家的人民急切的渴望一场改造社会的革命,而贵党的主张显然适合东欧地区与中欧地区。
关于这一点,我也想写一封信,请卡拉汉先生在回国的时候转交给那位托洛茨基先生,告诉他,这是我对欧洲战后形势的一点分析和看法,我这个人,别的本事没多少,但是若论战略眼光,自信心还是有的。而且,我也同时会给贵党领袖写一封类似的信,使他明白,中国目前并不是敌视苏俄的,我们之所以参加国际干涉,只是出于人道主义考虑,避免远东地区的战乱蔓延开去,最终导致局势糜烂,不可收拾。关于这一点,还请贵党领袖谅解。”
赵北一番话,不仅回答了卡拉汉的问题,同时也解释了一下此次出兵干涉俄国远东地区的用意,当然,这只是外交辞令,苏俄方面肯定不会单纯到相信他的这个解释,实际上就连卡拉汉也认为,中国之所以出兵海参崴,就是为了向彼得格勒方面施加压力,迫使其在边界谈判中做出最大让步。
题外话说完之后,双方就边界划分问题进行了一番磋商,然后,晚宴正式开始,持续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迅速结束了,接着,双方继续就边界谈判问题进行磋商,一直谈到深夜十一点钟才结束,卡拉汉就在西山饭店休息,而赵北则迅速返回了总统府。
回到总统府之后,赵北没有立即休息,而是召集了两名外务部的俄语翻译,在侍从室里准备那两封写给苏俄革命领袖的信件。
依靠那超越历史的见识,赵北非常谨慎的选择着措辞,而且为了避免给对方以神棍的印象,他不得不多次修改这两封信。
赵北到底在这两封信里写下了什么内容,后世的历史学家不得而知,但是他们确实知道这两封信是存在的,因为后世陆续解禁的苏俄时期秘密文件上曾多次提到过这两封神秘的“1918年来信”,而且相关文件与名人信件都曾明确指出这两封信都是来自中国总统府,写信者就是“远东狂人”,但是,这两封信却始终下落不明,一般认为这两封信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毁于战火。
“1918年来信”之所以让历史学家这么感兴趣,除了相关文件与信件语焉不详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两封信直接关系到了欧洲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直到世界大萧条之前这段时间的政治走向,根据解禁的苏俄时期官方文件,这一时期,苏俄政府的许多对外政策无不受到这两封信的直接影响。
当然,赵北在写信的时候自然不会知道后世的历史学家会对这两封充满了神秘色彩与政治预言的信感兴趣,他只知道,这只是他对历史的又一次关键性干预,至于会带来什么后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