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彤不禁望了望院子角落的可怜小狗。
“这只小狗崽是我在村外捡到的,大概是被遗弃的,不过家里最近的套肉生意太忙,没空管它,你如果不嫌弃,就收养了吧。别虐待就行。”老伯看得出燕彤可怜这只狗,“可惜就是个小笨狗,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不值钱。”
燕彤看了看那小家伙,有些动心。
“说到沛根,这孩子长本事了,在水杉的五星级大酒店做厨师长,专门指导套肉制作。”老伯说起沛根很自豪。
“那酒店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什么榕大酒店。”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话;套人(2)
燕彤赶回水杉时已是下午,公寓的人很齐,除了万俟昭在楼上的工作室忙碌,其他人都聚在客厅里,各做各的事。
半躺在沙发上涂指甲的珍妮抬眼看了看燕彤:“你包里装着什么,怎么一劲儿乱动?”
燕彤从包里将小狗抓出来:“我给富丽泰找了一个妹妹。”
大伙都围了上来,望着这只黄中带黑的小笨狗七嘴八舌。
康隆:“是乡下土狗吧?”
家琪:“感觉它又可爱又可怜。”
娃娃脸:“是富丽泰借尸还魂?”
冯太太:“富丽泰的遗物可以给它用。”
珍妮:“先去给它打预防针吧!”
Jake:“它叫什么名字?”
大伙看向燕彤,燕彤又看向大伙。
娃娃脸:“叫二黄吧!”
“为什么是二黄?”燕彤问。
“因为富丽泰是老大,所以它只能叫二黄。”
冯太太:“太没创意,还是叫富丽祥吧!”
康隆:“应该叫小土鳖。”
家琪:“查理威尔森里昂。”
Jake将胆怯的小狗放在膝盖上,轻抚它的小脑瓜。
燕彤说:“让Jake来给起个名字吧。”
冯太太本想母仪天下地宣布就叫富丽祥,但觉得似乎不讲道理,于是也眼巴巴看着Jake,嘴里嘀咕:“他也就会起个G大调之类的。”
Jake很认真地想了想,说:“叫彤彤吧。”
众人都说太老土,使得燕彤对着Jake露出上下牙床示威。
Jake摘下小狗身上沾着的一片草叶:“叫小叶子。”
大家都说这个名字响亮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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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彤闯进工作室的时候,万俟昭正在埋头工作。
燕彤气急败坏:“还得把灵媒交友网的名字改了!”
“为什么?小叶子不是挺好么?”万俟昭不解。
“不好不好!就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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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榕大酒店比燕彤想象中的还要豪华,包括干净明亮的后厨。
此时是上午十点钟,厨师们都在为丰富的午餐忙碌着,真正的套肉加工在更隐蔽的内室,从内室端出套好的生肉,再由后厨烹饪加工。
“多宝武昌平鱼三件套!”内室对外只开放一个送菜口,此时的送菜口就摆着一盘所谓的套鱼,表面看只是一条胖胖的多宝鱼,估计里面还套着两条鱼。
“鸡鸭鹅三件套!”
“豪华章鱼六件套!”一只非常有型的章鱼被端出来,很难想象里面还塞着五条章鱼,“章鱼爪的位置很难操作吧?”燕彤好奇地观察硬硬的章鱼触须,端菜的小师傅说:“这件豪华套,得由卢师傅亲自操刀!”接着小厨师又朝送菜口张了张:“谈老先生点的五毒辟邪套赶紧做,得煲好几个小时呢!”里面将一只盘子递出来,盘里蹲着一直兔子大的牛蛙,小厨师还不放心地说:“最里头那根虫草要用谈老存在咱们这里的上好虫草!”
“知道了!”里面的人有些不耐烦,燕彤凑过来看这只牛蛙:“如果把蛇塞进去应该很困难吧?”
“那是自然,问题是还要把蛇在里面盘成一个八卦形!”小厨师得意之余,突然上下打量起燕彤:“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我和卢师傅约好的,今天上午十点在酒店见面。”燕彤此刻很有底气,因为是真的提前电话约好的。
“沿走廊左拐最里面那间,是他的办公室。”小厨师指给燕彤,麻利的把手中的牛蛙托盘交给负责烹饪的大师傅,又听见送菜口传来:“熏烤九色鹿出炉!”……
燕彤敲了敲卢沛根的门,她从不知道厨师也有办公室,并且里面的布置很像那么回事。燕彤望着眼前年轻清瘦的卢沛根,委实难以将其与大厨师联系起来。
“很多人都说我不像个厨师,其实我五年前才学的烹饪,主要是研究套肉的做法,在这之前我就是个普通屠夫。”卢沛根请燕彤沙发上坐。
室内的柠檬熏香隔绝了后厨的套肉气息,燕彤望着身材颀长的卢沛根:“很难相信你以前是个屠夫。”
卢沛根将一杯矿泉水递给燕彤:“你的事情我爸大概跟我讲了。”
“你爸?”
“你昨天不是去过我们家吗?”
原来那个老伯是卢沛根的父亲,燕彤不禁佩服起自己当时的第六感。
“你是为樱街的犬猫鼠套尸的事情来的吧。”卢沛根坐到他办公桌的位置,抿着冰凉的矿泉水,很符合他这里冷森森的气氛。
“对……套尸的说法很恰当。”燕彤咽下一口激牙的冰水,“我想向你打听一下,还有谁精通这种做套肉的技术?你有没有将技术传授给外人?”
卢沛根摇摇头:“外姓人概不外传,当年在祖宗祠堂发过誓的。”他身后的墙上是一大幅草书,燕彤定睛看了看,也没认清几个字。
“你的手很漂亮。”卢沛根突然说。
燕彤伸直自己的手指看了看,虽不似万俟昭那般纤长,但极其柔韧,也不知卢沛根为何突发此言。
卢沛根:“是拿过刀的手。”
这双漂亮的手给灵魂做过按摩,给发霉的鬼剃过腐毛,给死去的人验过尸,如果卢沛根问自己拿刀干什么,就回答他说自己是个杀手。
卢沛根什么也没问,叹了口气说:“你若改姓,我可以收你为徒,你是难得的好苗子。”
胡彤?卢彤?燕彤一笑,实在对杀猪宰牛做套肉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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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寓,万俟昭正在房间磨咖啡:“这么早就回来了,以为你会留在那儿吃顿套肉午餐。”
燕彤嚼了一个咖啡豆:“成套的食品我只能接受煎饼果子和夹心糖。”她望着万俟昭夹着滤纸的修长手指:“他今天差点收我为徒,说我是做套肉的天才。”
万俟昭一笑:“敢情能发笔财。”
“不过改姓还是算了吧!”燕彤仰在沙发上,“葫芦村的人不杀猫狗,卢沛根也不清楚外人还有谁有这种技术。”
“如果人人都能遵循祖训,就不会发生犯罪了。”万俟昭认为一切皆有可能。
燕彤突然想起卢沛根办公室墙上的那一大幅书法:“问你,什么是桑林,什么又是经首?”
万俟昭将咖啡壶中的黑咖啡倒入杯中:“应该是古代的乐曲名,你在哪里见到的?”
“卢沛根的办公室。”
“原文是不是‘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万俟昭揣度。
“差不多是这个。”
“哦,这个东西摆在厨师长的房间的确很应景,不过没想到曾经的杀猪娃有这份欣赏力。”万俟昭为燕彤的杯中加奶,“这是养生主里的名篇《庖丁解牛》。”
“什么牛?”燕彤被咖啡苦了一下。
“是庄子写的。”万俟昭为其加上两块糖,“大意是说,一位厨师杀牛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他依照牛身体的纹理构造,从筋肉相连的间隙去劈击,沿着骨与骨之间的缝隙去肢解,连筋骨纠结的地方都不会碰到。”
燕彤端着咖啡,用的是听故事的神态:“后来呢?”
燕彤难得对古文如此感兴趣,万俟昭便接着说:“好的厨师一年换一把刀,因为他们是用刀去割肉的,差劲的厨师一个月换一把刀,因为他们是用刀去砍骨头。然而,文中的这位庖丁,他那把刀已经用了十九年,宰过几千头牛,刀刃却锋利如初,因为他是用薄薄的刀刃切入牛骨节间的缝隙中去解牛的。”
燕彤听罢为之击节:“原文是怎样讲的?”
万俟昭略一思索,道:“庖丁为文惠君解牛……”
“文惠君是谁?”
“就是梁惠王。”
“梁惠王是谁?你刚才故事里没有这个人啊!”
“呃……文章是以文惠君与庖丁的对话方式叙述的。”
“接着讲接着讲!”燕彤手捧咖啡杯,在沙发上盘起腿来。
“庖丁为文惠君额牛,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倚,剨然响响然……”
燕彤打断她:“罢了罢了,原文还是罢了吧!一点儿都不精彩!”
万俟昭用早料到如此的眼神望着她。
燕彤将杯子里香浓的咖啡一饮而尽,突然说:“其实咖啡也是一种豆浆。”
万俟昭顿了顿:“道理上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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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燕彤洗漱完毕回到卧室,发现枕头上放着本《庄子》,扉页上有万俟昭的印章,除了“万俟藏书”这个主印之外,还有“饮水”等七八个闲章,在这一方面万俟昭一点不低调,像个手上戴十个戒指的贵妇。
燕彤翻了翻这本书,立马就打了个大哈欠,把书压在枕下,闭了灯,脑袋却又空前清醒起来,回想今天与卢沛根见面的每一个片段,关于套尸的事情对方是这样讲的——“樱街上的犬猫鼠套尸”。实在不记得自己对那个老伯提到过樱街,而且,老伯明明是一个连古榕大酒店这个名字都记不住的人,那里还是他儿子工作的地方呢!不行,明天必须得再去一趟问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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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要去上学,但燕彤没把这个任务丢给“赋闲在家”的万俟昭,她打算独立完成它。所以,只能充分利用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