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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要去上学,但燕彤没把这个任务丢给“赋闲在家”的万俟昭,她打算独立完成它。所以,只能充分利用放学后到晚自习前这段时间,驾摩托车匆匆赶往古榕大酒店。
卢沛根恰巧在办公室,正在用手帕擦拭一套锋利的刀具,大大小小几十款,刀刃泛着雪亮的光。
“这些可以媲美庖丁那把用了十九年的刀吗?”燕彤用了个昭式开场白。
“庖丁解牛只是个传说。”卢沛根将刀具收起,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很期待燕彤的到来。
“像手套那样头尾贴合的套肉也是传说吗?”燕彤自己找沙发坐下。
卢沛根热情地为其倒了一杯冰水:“头脑清醒,手指自信的人就可以做到。”
燕彤半杯水下肚,登时头脑清醒了几倍:“恐怕能做到这一点的没有第二个人了吧。”
“如果你肯改姓,或是嫁给胡、卢姓的男人,你就可以成为你所说的第二个人。”
胡氏?卢氏?这是在求婚?燕彤急忙喝完剩下的冰水令自己清醒:“我当时没有告诉你爸,那件事发生在樱街。”
“可是,套尸的确扔在了樱街。”
“你怎么确定?”
“因为那都是我的手艺。”
燕彤被对方想当然的表情激怒了:“祖训不允许杀猫吃狗!”觉得不解气,就用万俟昭的表情对付他:“也是,如果人人都能遵循祖训,世界上就没有犯罪了。”
“没有杀猫,没有吃狗。”卢沛根为燕彤又续了杯冰水。
“难道它们是自杀?!”燕彤拒绝饮水。
“我收到的是它们的尸体,尚未冰冷的尸体,我只负责套尸。”卢沛根抿下一小口冰水,他喝水的样子实在不似他的亲生父亲,燕彤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走了下神,急忙调整注意力:“谁杀了它们?”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话:套人(3)
“保密,我是受人之托,活做好后给对方验货,结果很令其满意。”卢沛根说话的节奏像是庖丁解牛,“因为本就没打算吃,所以都留了毛皮,为了防止腐烂还给小鼠体内塞满了防腐药丸,谁知道对方还是给扔了,就扔到了樱街。”
“既不吃,也不做收藏,对方想干什么?”
“你打算改姓么?”卢沛根突然问。
燕彤果断摇头。
“那就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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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彤拒绝了卢沛根殷勤相赠的红烧鹌鹑4件套,一路饿着肚子急匆匆赶回学校上晚自习,头晕眼花间吃了两小块米奇递过来的巧克力,也无济于事,放学后饥肠辘辘地顶着风回到公寓,人未到声先到:“饿死了!还有饭吗?”
客厅里只有家琪一人,用核桃夹子夹核桃:“我只有这三个核桃做宵夜。”
“不是零食,是晚饭!连剩饭都没了?!”
“晚饭是郦氏葱油薄饼,大伙想着你不大爱吃这个,就一点儿没剩……怎么,你在外面没有吃晚饭?”
“根本来不及吃!”燕彤带着哭腔,想想自己也没把今晚的行动通知万俟昭,她没想到给自己留饭是合理的,再者,她本来就冷血么!燕彤肚子一饿,气质就悲凉起来,门开了,寒风吹着她的头发,她感觉自己像是杜甫。
娃娃脸和珍妮放学回来,燕彤问:“郦氏薄饼难道一张也没留?”
娃娃脸一直对“燕彤为了泰国菜无视郦氏薄饼”的事耿耿于怀,于是兀自用耳机听音乐,珍妮向燕彤展示自己的粉白珍珠色璀璨指甲,燕彤感觉那颜色真像米粉肉。
打开冰箱,里面有一个超大型俄式咧巴面包,燕彤狼吞虎咽吃起来,边吃边和家琪诉苦:“其实我想吃点热乎乎的。”
“来点水饺吗?”回过头,是Jake,背着吉他,拎着两袋速冻水饺,“我也没吃晚饭。”
燕彤脸蛋粉扑扑的,眼睛泪盈盈的迎上去:“是山猪肉的吗?大虾仁儿的?”
“只剩白菜的了。”
“好好,白菜馅也好吃!”燕彤凑在Jake身边,看着其麻利地煮饺子。
结果燕彤吃下一多半,Jake只吃了十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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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工作室,一股香喷喷的味道扑面而来,原来是万俟昭在沏奶茶,桌上摆了燕彤爱吃的几样点心。
“呀呀呀。”燕彤说。
万俟昭:“猜到你今天会去找卢沛根,就去那家点心店给你买了吃的。”万俟昭望着燕彤在美食面前罕见的怯生生的样子,“我见过你在那家点心店的橱窗前流口水。”
“早知道就不吃Jake牌水饺和咧巴了。”
“你把咧巴吃了?”
“嗯,不怎么好吃。”
“冯太太说,那是明天全公寓的早餐。”
燕彤才懒得管那些,她怡然自得地品着奶茶,摇头晃脑地半仰在沙发上,感觉自己此刻像李白。
万俟昭补充未说完的话:“包括小叶子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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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燕彤攥着零花钱,识相地给全公寓买回了油条豆浆。
早餐桌上,燕彤看见康隆突然想起什么:“小鼠的体内不就是防腐药丸么。”
康隆跑出去吐了,其他人则来了兴致:“原来只是防腐剂,康隆故弄玄虚。”然后将矛头指向万俟昭:“这个人也故弄玄虚。”
万俟昭用纸巾擦嘴巴:“都吃好了么?”见众人基本吃完,万俟昭继续道:“是密密麻麻呈蜂窝状的肉色小药丸,粗看之下就是一大堆血肉模糊的小圆粒。有些人对此没有反应,但是对密集物敏感的人,可能会崩溃,比如无数密集的小孔,或者无数……”
娃娃脸打断她,也捂着嘴跑出去了,刚吐完回来的康隆,见到捂着嘴的娃娃脸,也跟着捂着嘴跑了出去。
家琪说自己不想吐,就是骨头缝痒痒,珍妮说自己的脸麻,Jake无动于衷地喝豆浆,冯太太正想问小鼠是谁,突然看了看小叶子,说小狗好像也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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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进入下半学期,公寓里除了冯太太、万俟昭和小叶子,所有人都展开了紧张的复习,有的为期末考试,有的为高考,包括康隆在内,他对水杉大学保送的事情始终不大自信,故而每天也抱着课本读。
燕彤在自习课上看会儿书发会儿呆,米奇望着燕彤在纸上画的奇怪花纹:“为什么都是小熊型的靶子?是熊仔饼?”
“是套尸。”燕彤望着米奇懵懂的样子,决定吓吓他:“就是把大胖,康隆和你开膛破肚,把你塞进康隆的身体,把康隆塞进大胖的身体!”
米奇不怕,居然还笑起来:“再往我肚子里塞进花椒、八角、肉桂!”
燕彤望着米奇:“那你们就是套人。”
米奇还在笑:“是套肉罐头,我家超市刚进的新货,葫芦村直供。”
“这么快,卢沛根的套肉就走进千家万户了?”
“你也知道卢沛根?据说他吃素,别看他发明了套肉,但他吃素。”
放学铃声响起,米奇开始收拾书包:“今天是去市图书馆查资料的时间,没忘了吧?”
自从和米奇组成一帮一学习小组,燕彤和米奇每周五都要去市图书馆查学习资料,基本是由燕彤开摩托车带着米奇去,因此这一天总是米奇一周中最期待的一天。
一路上,米奇都在小心而甜蜜地扶着前面燕彤的腰部,而燕彤则在想今天谈话中无意提到的套人,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水杉市图书馆是一家建馆60年的老图书馆,与水杉大学毗邻,馆内植满高大的水杉树,充满静谧的学院气息,尤其是馆内的咖啡屋,所处的位置几乎见不到一点阳光,坐在昏黄的灯下,甚至有几分阴森。
但,燕彤和米奇每周查阅资料后,都会在这个咖啡屋小憩一会儿,米奇会点一杯咖啡,燕彤点一个巨大的香蕉船冰激凌,两个人各怀目的地充分享受这个没有晚自习的傍晚。届时,米奇会说一些毫无边际的话,燕彤也会说一些毫无边际的话。
比如此刻,米奇:“水杉是植物界的活化石,也可理解为永不磨灭的爱。”
燕彤:“大香蕉船在某些店叫勇敢者的游戏,因为很少有人能单独吃完。”
米奇:“我一直都很喜欢这个咖啡屋的灯光,像老上海。”
燕彤:“像海盗那个时代的光。”
米奇:“感觉这里充满了和我一样的人。”
是的,这里充满了和米奇一样的,人,或别的。
他们把从图书馆借来的书很整齐地放在桌子一角,然后满怀心事般的喝咖啡,也有一两个靠文字为生的人,在这里写作,他们的咖啡喝的很慢,得花一个上午或一个下午才能喝完,他们苍白孱瘦,或苍白虚胖,终日不见阳光,像某种腐生植物,以为自己终究能开出惊艳的花来。
一如那个最阴暗的角落里端坐的年轻的鬼魂。
他头顶的那盏灯大约坏了很久,所以没有人会选择那个座位,他安然坐在那儿,——是一个苍白清秀的年轻男孩,外形酷似某个香港红极一时性格忧郁死因不明的男歌手。
米奇顺着燕彤的目光望去,发觉她对着一个黑暗处的空座位发呆。
“你打算考哪个学校?”米奇问出了自己想问的。
“怎么想起说这些没意思的。”燕彤仍盯着那个方向。
“反正,我不会离开水杉。”米奇望着燕彤,他从没像今天这样有勇气。
“我也不会。”燕彤声音发虚,她认为自己连茶籽园高中都离不开,升学,对她来说太渺茫,比捉鬼难十倍。
米奇的汗像热咖啡一样淌下来,他想说什么,但又实在不知如何说。
一阵与咖啡店极不和谐的音乐声响起,像是5300只昆虫的和鸣,诡异刺耳——是燕彤的手机在响。
米奇由衷地感谢这通电话为自己的窘态解围,但听到燕彤对着电话的答话内容,又不由紧张起来——“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