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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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春晚- 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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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三年前那封家书来到,大郎就变了。
  从不犹豫的他偶尔也会有片刻的恍惚;战事之余默不作声的骑着马一个一个村庄的跑;身上的衣裳,还是容娘子里去之前做的那些,中衣稀薄得可见丝缕了,仍将就穿着。
  可是。当初恁多的人,小郡王的人,高九郎的人,白甲追踪术那般厉害,将两浙路寻遍。也不见踪影。
  容娘一个弱质妇人,又有身子,难道能跑到淮河边上来么? 将军如此,不过是聊慰心意罢了。
  想来也是,两条人命啊,不晓得可有人埋?若是他,只恐悔得肠子都青了。
  四喜再叹,摇头回去睡了。
  四喜不知,去岁,赵东楼几以为见着了容娘。
  彼时,他正匆匆赶往泸州。途中军队经过一个小镇,就地歇息片刻。
  来来往往的流民,往南的,去寻生路;往北的,去寻亲人。长途漫步的男女老少,疲惫不堪,脏污憔悴。一个一个耷拉着脑袋,埋头寻路。
  赵东楼在沿街的廊房坐着,部下诚惶诚恐的禀些事务。酷暑时分,军中粮食总是跟不上,他很是心烦,又怪不着下属,便偏头去看街上。
  灰头灰脸的人群,几乎不分男女。若是谁失了亲人,恐怕用眼睛是难以寻见的?
  他面无表情的扫过人群,心中隐隐作痛。
  那个人,不知为何,凭空失踪了。
  从此,他的心中便挖空了一块,再也合不拢。
  候在门口的陈泰忽地轻呼一声,赵东楼看过去,见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外头北去的人群。
  陈泰从不是轻浮之人,赵东楼有些讶异,唤道:“陈泰!”
  陈泰犹疑着过来,轻声耳语两句。
  赵东楼霍地起身,上马,往北直追。
  一张一张陌生的脸惊讶的回头看他,可哪里有她?
  一路奔了十数里地,前面是荒郊野外,夜色渐暗,目光所及,不见人影。
  “我瞧着……,那双眼睛,十分像容娘子的。可……,可却是郎君打扮!想来不是容娘子,不然,她若活着,来此作甚?”
  赵东楼看着前方,山势起伏,蜿蜒小径不知通往何方。半响,方道:“回吧。”
  到底还是在信中告诉了徐守中。
  那样的人,叫他敬重。用情一事,只在心中。他总道徐守中余儿女情事上凉薄,却不想是一个藏的太深的人。
  夜半寒凉,徐守中翻了个身,枕边的硬物磕碰着他的脑袋,他将那物攥进手中。
  那是一把匕首。
  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当时轻别意中人,山长水远知何处?
  徐守中的大拇指摸过刀鞘,顺着每一条刻纹抚过,直到尽头,复又闭紧眼睛睡去。

☆、第一百六十章 重逢

  兵士们皆知晓一场硬仗在所难免。
  淮河沿岸的军队,不是忙于应付渡江的金狗,便是焦头烂额的应对境内此起彼伏的匪患。援军暂不可靠,粮食将尽,城不可弃,唯有一拼,许能绝境逢生!
  况,五百将士对两千金狗,亦非绝无可能战胜!
  己方为守,彼方为功,凭着城墙,好歹也要砸死他们几百!剩下的,有神威将军在此,心里也多了几分胆量。
  只是,要将生死置之度外,似乎还缺了点甚么。缺少,将这条命抛出去的孤注一掷!
  绝境,于冥冥之中已然逼近。
  天色阴沉晦暗,远处,黑压压的天幕似要贴近地面一般。
  刺骨的寒风刮的城墙上的旌旗呼呼直响,值岗的兵士觉得自己只剩了几根骨头孤零零的挂着,寒风肆虐,毫无阻碍的穿过身子,直往身后的淮南平原扑去。
  脚冻得麻木,身上似乎毫无热气,枪杆愈发如冰柱子一般,全然凭心中意念牢牢握住。
  “直娘贼,要下雪了么,莫非要冻死老子?”
  “傻子,下雪才好哩!便是淮河不冻,也要起一层冰凌子,叫那金狗不敢过江来!”
  两个站岗的兵士身子笔挺,嘴巴却在动,眼角余光可以瞥见对方紧绷的侧脸。
  经验最为老到的兵油子王老三嘴里叼着一根枯草,笼着手佝偻着身子在角落跺脚。
  他听到此二人的嘀咕,嘴里空嚼了几下,左手抬起,抹了一把冻鼻子,嗤笑道:
  “做你娘的美梦哩!金狗子不会想么,你瞧着咧,淮河结冰之前,他们会过来的。就在这几日,小兔崽子们。绷紧你们的皮,等着吧!”
  闲话的二人听了,心知王老三所言很有道理。临死的牲畜尚晓得要蹦哒几下,更何况这队金狗数倍于自己。比起从自己这里捞点粮食来说,总比在那边等着饿死、等着被讨伐掉要好。
  金人将马看得比命重要,连马都杀了,可不是在做输死一搏的打算!
  城墙上一片死寂,纵然身经百战,面临此等兵力悬殊的战争,还是有些犯怵的。
  然而退无可退,两千的金兵不多,若由着他们南下,淮南道人烟稀少。简直可以长驱直入,径入两浙或江南两路。
  战士军前半死生。这条命,早已交付一半出去了。
  寒风呜呜呜的响,似箫声孤幽,似古陨悲凉。带来对面故土冰冻的寒意,世事难测、骨肉相离的悲苦。
  “王老三,过来!”
  小副尉朝这方招手。
  王老三抬起疲沓的眼皮子,浑浊的眼睛扫了一眼那处,是徐将军与武功郎陈昌明。他缓缓直起身子,不紧不慢的跑了过去。
  徐守中瞧了一眼混沌的天色,转而问道:“你是寿州人。可能推测何时下雪,何时结冰?”
  将军的声音沉稳醇厚,并非高高在上。
  王老三敛眉垂眼,只盯着眼前寸许之地,回道:“天有天时,小人不知。”
  眼前的皂靴往城墙前移了一步。鸦青的袍角被风刮的往后扬起,露出靴筒上精致的云纹。
  “备马。”
  徐守中转身,对昌明道:“咱们去河边瞧瞧。”
  说走便抬脚,昌明十分习惯,应声跟上。
  王老三心中急转。脚下跟了几步,眼看得那几人要下城墙,忙道:“将军,若小人探得一回河水,许能说个大概。”
  徐守中已下了几级台阶,随口甩了一句“跟上”,脚步不停,眨眼已到了墙根。
  城门缓缓打开,嘎吱嘎吱的响动声,昭示着年代的久远。门上铜钉黯淡,下沿包铁破损,一小块铁皮掀起,如一张豁开的嘴。
  城内统共才这么十匹马,其中还有两匹老马,瘦骨嶙峋,不堪大用。
  王老三自觉地走到一匹老马跟前,眼睛觑着前方将军撩袍上马,后头他的侍从竟然伸手欲扶,到半路却又缩回来。他眉头一皱,晓得主将伤势恐怕不轻。
  果然是大将,重伤在身,居然不露分毫。
  来到河边,王老三探了探水,几十岁不是白活的,这条河,容纳了他的兄弟,好友。它莫测高深,但只要他的手探进去,那寒凉浸骨,冰到心里头的地步时,便是要结冰了!
  一行十人沿着河滩转了一圈,地形一目了然,没有什么好掩藏的去处,金兵若要进攻,只能从对岸划船过来。
  唯有左侧一座山丘稍有起伏,远远的几个黑点。王老三眯眼看了片刻,心道何时那处长了几块石头不成?
  他定睛一看,那几个黑点竟然在往前挪动。
  此时不单是他,其余人等自然也已看见。停步驻马,身子自然绷紧,手探向兵器。
  却是几个流民!
  披头散发,脏衣秽面,无比潦倒。
  王老三率先认出其中一人来,便冲那人喝道:“魏大,你怎地又回来了,你老爹还没死呢!”
  那魏大嘻嘻笑道:“官爷,小人本待往南去的,谁晓得哪处都不安生。左右都有金狗子,咱一路被赶的喘气不赢。再往南,又有匪乱,也无活路。小人一气,便回来了。守着咱爹,有幸还能活些日子;无幸,便一同死了呗。”
  四喜握剑鞘的手悄悄松了下来。
  那几人冻得脸色乌紫,急着赶回城中。昌明便嘱咐几人,安顿好后,赶来府衙,将军要问些沿途形势。
  魏大诺诺应了,又指着山丘后头道:“官爷,后头还有个疯子,说要过河哩。咱也劝不回,官爷好心,顺便救人一命吧。”
  守中策马便行,后头几人跟上。
  战祸连年,甚么样人皆有。许是老家在北方,如今思乡心切,到河边来悼念一番罢了。哪个敢过河去不成?对面金狗虎视眈眈,正等着呢。饿极了,那可是一群敢吃人肉的豺狼!
  王老三心道,老子还要人救哩。这年头。不想开点,我可死一百回了。
  马鞍甚破落,皮面裂开,下头垫的软物所剩无几。两股间硌的生疼。
  王老三挪移着屁股,前头将军始终匀速前行,阔肩蜂腰,纵然未穿甲胄,亦不损其峥嵘气势。
  老天爷恁的不公,却将老子生的如此猥琐,别个生的如此堂正。便是皮相,老子便差了人家几十里地去了!
  王老三边诋毁着天爷,两只眼睛却不停逡巡。
  前头坡上,一头与他胯下马匹同样皮包骨头的黑驴子在啃着草皮丁儿。主人呢?
  众人齐往河边望去,果然一里开外的河岸边上,有一个孤零零的人,大约是蹲在地上,矮矮的一小团。
  过河么?
  大河开阔。滚滚东流。
  人生苦海,无人渡你,只能自度啊!
  众人驱马,继续前行。
  河边的风更显寒烈,排在队后的王老三窝了窝胸膛,显得更猥琐了些。他瞧了瞧前头静默的众人,又回头瞧了一回疯子。忽地勒缰,朝那人吼道:“疯子,回吧。先人的魂有神度,她过了河,跟着你走四方啊……!”
  从小在河边喊大的嗓子,一吼起来便如天雷滚滚。震耳欲聋。
  副尉皱眉,正待骂人,却见前头的将军回头撇了一眼河边,忽地停住。
  河边的疯子许是听了王老三之言,竟然站起身来。消瘦的身子尚套了一件偌大的袍子。寒风刮的袍子往后,勒出一条细细的腰。
  他静静的站了片刻,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副尉奇怪地看着将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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