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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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渡我-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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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越了解这个人,越是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周身礼貌而坚定的温和疏离。他不收纪千羽的房租,但是默认她承担家中三餐杂务的行为;不会拒绝纪千羽各种明里暗里的好意,但永远能不动声色地进行回馈。永远尊重公允,永远互不相欠。
  作为一个同居的室友,这个人简直完美到无可挑剔。但纪千羽搬过来不是要和他相安无事地做五好邻居的,她雄心壮志地打算反驳傅遇风对她的评价,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证明自己真的喜欢他喜欢得山崩地裂非君不嫁,但事实就摆在那里,很多时候她的确束手无策,感到由衷的无能为力,一堵墙横亘在两个人中间,而推翻它不是一个人单方面能完成的事情。
  但是她谁也不能怪,不能怪傅遇风的冷淡,也不能为自己的不作为自怨自艾。
  因为现在发生的一切,傅遇风都曾非常明确地与她讲明。而她偏不信邪,也拒不认命,不管不顾地喜欢上一个抑郁症患者,而后发现前人血淋淋的经验果然不是危言耸听,她有信心融化一块坚硬的冰,却没有把握该究竟如何软化裹在坚冰外面的岩层。
  抑郁症患者这个群体,像是一座休眠中沉默的火山。平日里看上去完全与常人无异,然而你不知道那样的风平浪静下面,究竟涌动着多少惊涛骇浪的岩流,也不知道某年某日,那样焦躁的灼热会突然冷寂下来,远离生的喧嚣。
  焦躁,悲观,厌世,绝望,幻觉,妄想,自杀,挣扎……他们心里永远有许多负面的情绪无声地厮杀拉扯,彻底放弃希望的人已经屈从于本能,还渴望保持常态的人还在苦苦坚持。你永远不知道他们不动声色的表面下是一颗怎样绝望暗沉的心。
  纪千羽曾一度乐观地以为傅遇风并没有陷入这样的状态,只是被抑郁症影响了手的状态,才无法继续在□□的乐池里弹他的钢琴。
  而后她渐渐在傅遇风从不间断的服药、琴房夜里很少熄灭的灯、与他眼底永远的暗色中明白,就算他这么出色,这么体贴,这么优秀,这么温柔——
  在残忍的病魔面前,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是前路渺茫的孤女,他是饱受折磨的患者。都是别人眼里有着大好条件与光明前途的人,只有彼此才明白对方的路究竟有多么难走,仿佛人生已经行至穷途末路,只靠着强烈的不甘还硬撑着不肯倒地认输,尽管或许下一秒就都捱不过去,倒在逐光的路上。
  她如今心底最深暗也最无法与人明言的不安惶恐,莫过于怕这个男人慷慨地接纳了她的颠沛狼狈之后,却没法和她一起,走向她那个开始有所起色的明天和以后。
  总归还是那句话:多想无益。纪千羽深深地用力呼吸,放下手机,重新拿起画笔。蘸好颜料后却怎么都下不去笔,饱满的颜料在笔尖渐渐缀沉出摇摇晃晃的一滴,眼看着就要落在画纸上,被纪千羽搁回调色板上,盯着画看了几秒,叹了口气开始收拾东西。
  画画这个事情,是很讲究心境和灵感的。即便距离交稿日期也所剩无多,但现在既然已经没了那个状态,那在这儿耗费再多时间也没有意义,只能先去调整状态,顺便找找灵感。
  她正画着的是要交上去参加校庆展览的作品,草稿已经打好,在导师那儿过了审。导师称赞了她的立意,不过对她选择的绘画风格表示了极大的惊异。
  “银色月光下深蓝色的大海,沉默的暗礁与黑色船影协助月亮构成画面的三角形,一个非常标准而稳妥的构图。但是……你确定是以这是你打算交上去的画作?”
  是啊,纪千羽诚恳认真地问:“哪里有问题吗,有问题我改?”
  “倒是没问题……”导师摇摇头,将她的草稿放到一边,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只是没想到你会选择创作这么一副印象派的作品,虽然课程里什么流派都会涉及,不过按绘画水平来看,你对表现主义的理解最为深刻,”
  自有肆意的扭曲与抽象化,她极为擅长用一种尖锐而充满灵气的笔触去挥洒出一个光怪陆离的画面,焦躁与恐慌或是愤怒与狂乱,通通在天马行空的线条中展露无形。老教授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会对表现主义有这么深刻的理解,但这是属于艺术狂怒,是一个艺术家最为宝贵的天分。
  相较之下,相对柔和的印象派虽然纪千羽也很得心应手,但和表现主义风格的习作比起来,总归少了那么一些惊艳感。老教授委婉地提醒了纪千羽一句,却见年轻的蓝眼睛姑娘眼睛一弯,朝自己露出了个罕有的笑来。
  “因为最近做了这个关于月光与海的,抓不住的梦。”她说。
  “太想将梦见它的那一刻留存下来。”
  既然事出有因,原因也可以接受,导师也就拍了板,过了她这个草图。天气湿冷有雨,背着画夹反而会让画沾了水汽,纪千羽将画留在画室里,一个人沿着走廊慢慢前行。
  她本来以为自己要画一整个上午,离她告知傅遇风的时间还差很久。她没带伞也没带书,不方便去自习室,索性脚步一转,拐进了楼层尽头的琴房。
  虽然是美院的教学楼,不过艺术不分家,她们在学各种流派时要结合音乐来讲的不在少数,以音乐为主题的创作也经常出现。这间琴房里放着几样常规的乐器,她在钢琴前坐了下来,想了想,手指按上钢琴,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按响了琴键。
  生活在一座城市里,听见城市的心跳。《流动的城市》创作时间很新,乐声里却带着极为传统的悠扬。干净、空灵、温暖、恬静,她谱子记得不熟,弹得很慢,闭着眼睛安静地低着头,自己都不知道侧脸展露的沉静越来越像傅遇风样子。
  曲子不长,她弹完后手还没离开琴键,忽而从门口处传来清脆的掌声。纪千羽转头,看见姚雨菱鼓掌的动作还没停,站在门口,定定地朝她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名是林海的《流动的城市》,曲子不长,推荐一听。
  抑郁症的状态真的很让人绝望,并且别人帮不上忙,两个人相遇之时,果真各自颠沛狼狈,前路黯淡渺茫。
  今天我们专业毕业答辩,过去打下手,看见很多认识的学长学姐,平常一个个没个正形,今天也都西装革履地来了,带着论文和踌躇满志,过大学的最后一关。
  这篇论文和这场答辩真是能知道你大学四年究竟学了什么,学了多少,有点感慨。
  明晚断更一天,我们系的毕业生告别晚会,我是工作人员,晚会结束之后还要去聚餐,估计会浪一个通宵吧,天亮之后学长学姐各奔前程,我们这些大三狗回去上课= =
  不过明天也是在学生会的最后一天啦,从主席团里退下来,这学期课上完,下学期就要去支教了。
  唉,一切尽在不言中吧,再次推荐这首《流动的城市》。
  (划重点:其他不重要,大家看到明晚断更一天这几个字就好……)


☆、18  匈牙利狂想曲

    跳跃的食指在琴键上最后划出一串流畅的休止乐音,将弓起的指节展平,纪千羽留恋地虚拂过钢琴光洁的素色琴键,站起身,朝姚雨菱点了点头。
  “你也要用?那不打扰。”
  她们短暂地对看一眼,一个盈盈浅笑一个神色淡漠,俱都不动声色。
  本来就不过是两面之缘的关系,两次见面的印象还都不怎么愉快,即便是同一个系的同学,实在也没必要摆这么一副亲亲热热的样子。纪千羽在开始那一声招呼后站起身,不热络也不显得过于生硬,平静地朝琴房门口走去,却在快要接近时停下脚步。
  姚雨菱只是微笑着看她,没有说话,也没有让开门口位置。
  “有事?”纪千羽稍稍扬眉,双手插兜,姿态闲适地站着。她比姚雨菱要高挑不少,低头看着娇小甜美的姚雨菱时气势惊人。姚雨菱略感不适地不自觉后退一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脸上的笑容短暂地僵硬了一下,而后迅速自行调整过来。
  “这可就是取笑我了,我只会画画儿,哪里会弹钢琴啊。”姚雨菱莞尔,将发丝优雅地挽至而后,目光从纪千羽身上划过,落在后面的立式钢琴上,“之前看校庆的彩排节目单上你的节目是弹钢琴,一直很想听,今天终于听到了,你弹得真好。”
  “谢谢夸奖。”纪千羽扬唇笑了一下,落落大方地接受了她这声称赞,而后无动于衷地继续直奔主题,“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麻烦让一下。”
  “……有。”姚雨菱被她油盐不进的态度噎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稍稍淡了些,“是这样的,除了话剧女主角之外,我还是这次校庆汇演的学生负责人之一,选拔人员定下之后,目前已经经过了两次彩排,但两次你的节目都缺席没有来,能问一下原因吗?”
  “没有进行现场弹奏的话,我们也无法控制前后节目的时间,会对节目的整体流程进行造成很大困扰,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缺席解释,我也好向其他演职人员交待。”
  这一番话终于让纪千羽稍微有所动容。她怔了一下,略略皱了下眉,站直身,神色不明地看了姚雨菱一眼。
  “我不知道汇演曾经有过两次彩排,没有人通知我。”
  “是这样吗?”姚雨菱表现出了极大的吃惊,她惊讶地看着纪千羽,有些为难地咬了下唇,“那……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不过既然这样,那也别太在意了,刚才的话当我没说。”
  “虽然对进度有所影响,但这不是你的错。”
  她说完这番话后,踮着脚尖稍稍前倾,想要探身拍拍纪千羽的肩,却在接触到纪千羽的视线时骤然定住。纪千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见她停下动作后耸了耸肩。
  “谢谢你安慰啊,不过本来就不是我的错。”她颇觉好笑地咂咂嘴,莫名其妙地看着姚雨菱,“演职人员通知不到位,是你们工作人员的问题吧。谁要是说通知了我结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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