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的语气,惹得满堂都是欢乐的笑声。
皇后让人笑得脸色有些上浮,添了几分娇羞,她对宜嫔说道:“我这病怏怏的身子有何可羡慕的,倒是宜嫔妹妹除夕之夜能够陪伴圣驾,这才叫人羡慕。”
除夕夜侍寝,在后宫妃嫔眼中看来是无上荣耀。陪伴着皇帝辞旧迎新,在一片祥和热闹之中与君同眠,光这一夜已与紫歌可入乾清宫抚琴的特权相媲美了。
皇后话音刚落,竟连即将临盆的荣贵人都不免眼中含妒,更别说其它妃嫔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一句话已将宜嫔置于箭靶之地。
恰此时,皇帝话头一转,问道:“方才进屋前说什么‘生分’。”
“哦,”皇后眼波流连,终于角落中发现了我,对皇帝笑道:“便是这位陌答应,先前染了风寒,一直没见着,现下身体恢复了不少。臣妾想着,若不是此次请安,怕都要忘了还有这么一位谦逊的答应。”
不得已,我只能走上前去再独向皇帝行礼。低头听见他的声音,形似悠远地飘过来:“朕记得,你叫含陌,万琉家的。”皇帝说罢,下意识覆上皇后搁在炕几上的手旋即又抽回来,笑道:“看来朕也是做了好几个月的鸡犬了。”
一年多不见,幽默不减。我倒真对这位皇帝有些好奇了:若说当初莫名进宫是他一手造成,现下将我搁置一旁不知是何用意。且这般无忌到极点,不知他是要将我置之死地还是真的仅仅就是“记得”。也罢,光“朕记得”这三个字已足够害死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青睐
我不知如何接话,思量一瞬,到底觉得还是不言语最恰当。说多了还有征引青睐之嫌,倒不如做个闷葫芦。
“圣上宽恕。陌答应面见龙颜,为圣上龙威所慑,一时有所失仪。”紫歌的出头令我不禁对她心生感激,但也担忧她三番四次替我解围,实在于她自己是不明智之举。
“臣妾惶恐。”言罢,又将头贴在地上,再度“失仪”。
他“嗯”了一声。那一声拖着尾音,扰我心惊肉跳。庆幸的是他并未纠结于此,只是叮嘱荣贵人多注意安胎,又谈及了一些诸皇子最近读书射猎的近况。惠嫔听闻大阿哥胤禔已能熟读四书,不由得喜极而泣。
皇帝在坤宁宫坐了半柱香的时间,其贴身太监梁九功进来耳语几句后,皇帝称裕、恭、纯三位亲王携同家眷进宫给太皇太后请安,皇帝前去相陪便移驾慈宁宫。
我听闻“纯亲王”三字,自是黯然神伤,也无心再多留意其他。众人在皇后处说了会子话儿,到了巳时又由怡贵妃领着贵人以上级别的妃嫔前去寿康宫向太后请安。
我同紫歌在坤宁宫分别之后,径自过东面永祥门,再走大成左门过钟粹宫回景阳宫。因袁王二位汉人小主,虽是侍过寝,但因目前只晋封了常在,自然是没有资格参加太后设的家宴。两人寻了由头,簇拥着我要去倚书房坐坐。
我不便推辞只得招呼二位进去坐坐。疏影见我回屋,忙着将手炉递给我;行露端上两碗茶,两位常在揭开茶盖,打量了半晌,讪讪而笑,又将茶盏推远了。
王常在巡视了一圈,立在妆台边,拨弄首饰匣旁的诗集:“姐姐这间屋子极是简洁朴素,像极了姐姐的为人。”
我笑了下,抿一口茶,并不答话。
“姐姐去过安嫔的屋子么?”袁答应收回打量的目光。她的眸子原本就极其清澈,如同小鹿般的眼形甚是美丽,让人瞧见了都忍不住怦然心动。此时她睁大双眼,露出十分诚挚的惊讶:“姐姐没去过么?里面的陈设尤其雅致,特别是自从皇上临幸了安嫔之后,赏了不少好东西。”
“安嫔殷勤周到,皇上封赏也是她应得的。”我坐在屋子里,背后有些热了,扯下披风起身搭在衣架上。辗转又开了樟柜,想借衣柜无衣裳叫疏影或是行露进屋,借机令此二人识趣离开。无奈行露做事稳妥,才一上午的时间,便将衣裳都晾晒好了。
“过了今日,姐姐应当也能获得皇上眷顾。”王常在“欣赏”了一圈,坐回六方桌前,仔细打量起我来,并笑说:“自从御花园一别,也是大半年未曾见到姐姐了。一直听闻姐姐身子不适,今日瞧来倒不似有病在身。”
“安嫔受宠之后,我们一直想来拜访姐姐的,但是安嫔说姐姐早些时候便感染风寒,现下病情加重,叫我们少扰为妙。”袁常在睁着水灵灵的眼睛,澄澈见底得不像是个有城府之人,亦不像是个会扯谎的人。
我偷睇一眼王常在,她正含笑视我,见我正瞧她,不由得笑意更浓:“姐姐今日里穿戴得尤其素雅,倒看得出脸色实是红润。”
我亦不避视,同她对笑道:“我素喜清淡之色,绚烂夺目的艳丽之色向来不适合我的性情,太惹眼了,反倒过犹不及。”
“有时候‘弄巧反拙’也是件好事。”王常在笑了笑,话里的意思倒似我有意在今日里穿得如此素净以争圣眷般。
作者有话要说:
☆、青睐
王文佩谨慎之中透出若有若无的挑衅,令原本对于今日无辜面圣之事心有烦扰的我更加憎恼。若不是她善于察言观色,先我下逐客令之前离开,我真担心曾经的林含陌会从心底里蹦出来,抽她两个大耳刮子。
我呆坐在六方桌前,正面对景阳殿的后门。那后门甚少敞开,许是大年初一迎新,将屋内外敞了个透彻。浮雕了如意结的灰色影壁墙正入我眼,墙下的台阶雪还未化全,因无人践踏,是簇新的模样。
院子东角的朱砂梅开得正艳丽,黄蕊被单瓣或复瓣的紫红色簇拥,裹上一点晶亮的雪花,鲜艳明丽,傲雪凌霜。
这是紫歌赠送予我的,连同那支葡萄藤一起。可它太艳,无人知晓那看似孤拔的外表下包藏着一种怎样的祸心。
行露进屋收拾器皿时瞧我脸色不好,我道了缘由,她沉默了半晌,说道:“小珠子先前亦有问过奴婢主子身子是否安康。”
我顿了顿,心里的气儿消了一半,点头道:“难为他还惦记着我。”
行露又道:“奴婢私想主子同安嫔交好,何况主子心有牵挂,或许是同安嫔商量好了的,也不曾疑心。”
我低头抚着项上的龙华,蜜合色的芍药参差凹凸;我“唰”地扯下,解开第一粒盘扣。因为心中有火,人倒暖和了起来。
“我早早道明了心意,想不到她竟会如此防备我。”我冷笑一声,心里隐隐难过:这样一来,即便我本意不想入伙,但介于众妃嫔的误会以及她看似处处为我出头的仗义,以我个性定会倾向她。
“安嫔矫称小主身染顽疾、久病不愈,借此隔绝小主同外界的一切联系;她亦知小主甚少与人来往,定不会疑心这其中的不妥。”行露说罢,深重叹息道:“后宫便是如此,不是同僚,便是政敌。何况小主质素优良,虽不及安嫔国色天香,但也自有一番气韵。”
我知她有些劝进的意思,摆了摆手:“这个不提。”
“是。”行露应诺,又问:“现下小主想如何处理。”
“小主,卷苹姑姑来了。”小全子在屋外言说,打断了谈话;行露退至一旁,我亲身迎接卷苹,行了礼。
“小主行此大礼,要折杀奴才了。”卷苹赶紧将我搀起来,两名坤宁宫宫女将漆盘搁置在桌上——除了两个精致的楠木小匣子,还有一些珠宝首饰。
“姑姑代皇后娘娘前来,不吝惜赏赐御药,含陌理当行礼以谢皇后娘娘恩德,亦谢姑姑辛劳。”我笑言将她迎上主位,故作诧异道:“这些……”
“主子说今日见了小主,连个像样的首饰也没有,便将往日里皇上赐的一些不常戴的首饰赠予小主,还望小主不要嫌弃。”卷苹见我客气有礼,赞许地点了点头:“奴婢会向娘娘转达小主的感激之情。这里一盒是‘凝玉霜’,一盒是千娇养颜丸,外敷内服,可助小主速复娇颜。明日娘娘请小主去说说话。”
我道了谢,卷苹借口回宫复命也不久留。行露从这些琳琅贵重之中嗅出些意图,揣测这一两夜便会掀了我的牌子。
作者有话要说:
☆、青睐
是夜,敬事房的李公公果然来了。
行露按照我的吩咐,将事先备好的经带卷了一堆在木盆里,装着要去打水清洗时碰上。我假寐卧床,探听屋外一切。
“小主还未病愈?”
“好些了,正是久病卧床导致气血亏虚,这不信期一直不定;半月前刚走的,现今又来了。”行露不愧是有经验的老宫人,撒个谎也这般“如泣如诉”。我同疏影俩人在房内听着快笑出声来了。
“看来今夜是没法子了。”李公公说是这样说,还是不死心地向屋内探了一眼,疏影手快,赶忙将帐子放下。
“公公鲁莽了!”疏影嗔责罢,我趁机咳嗽两声,拖出一口痰音。
未等我开口,李公公旋即躬身行礼道:“奴才担心小主身子,情急之下忘了礼数,不知小主现下身子好些了没有?皇上刚刚翻了小主的牌子,奴才得了解了情况才好回去复命。”
“有劳公公辛苦了。或许是夜里凉了,身子又不好了。还得劳烦公公向圣上转达臣妾的罪意。”我按住喉中,声音立刻低嘶干涩、吞咽艰难,听上去更像生病。
打发敬事房的人走后,我让疏影将今日里送来的旧首饰一一打包收捡,又叮嘱行露取一粒千娇养颜丸和一勺凝玉霜分装交给通嫔请她将东西转交给我娘。
翌日,我揣着一包首饰进了坤宁宫。
皇后早已梳洗完毕,虽不似昨日请安时那般正式,但光从额上的全珠绣花卉纹眉额来看已是华贵无二。明黄色的圆领彩绣团凰面衬珍珠毛皮旗袍,加上全毛领的雪狐围脖,瞧着比谁都暖和。
行毕礼,皇后令我坐于东首,卷苹托了一只白玉瓷的小杯子放在桌上,我低眄一眼,是一杯清水,带点儿淡淡的黄色,杯子里热气腾腾地往上升,触到鼻端,细闻却是一股极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