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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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妃-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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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泠然那孩子手艺这么巧,已胜过奴婢许多了。”
  我点点头,揣摩着白绢上的一针一线:“嗯,泠然的手艺确实很好,做这些女红还是委屈她了。若能去广储司,说不定还能做个司制什么的,好过在这里做一名默默无闻的宫女。”
  “小姐应该说能在景阳宫做宫女好过别的宫才对,偶尔听见其它宫里的宫女抱怨主子的时候,疏影就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奴婢了。”我听了不由得哈哈一笑,捏了她的脸笑道:“你也是世界上最会拍马屁的宫女了。”
  “若不是皇帝坚持,我原本也觉得咱们倚书房已经够人使了。”我低头整理了竹碗里的一叠手绢,行露道:“主子既然晋封了,按照内制也该给主子多一个宫女使唤的,何况咱们屋子里现在只剩下一个小全子了。”
  “不过让一个女孩子守夜也着实辛苦,若是日后有什么赏赐,多给泠然留一些儿。”我低头从白绢里扯出两股水红的绣线,或许是见了上好的绣工,再看自己的水准真是有些不忍了。
  我起身长吁了一口气,行至屋外,泠然那丫头正在给廊下的花浇水。她见我出来了,忙搁下水勺,谨慎地行了礼。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得意露华浓。
  瞧她立在牡丹前,心中不由得想起这样美的诗句来。若是生在八旗之家,想必也是一位同紫歌一样能够备受隆宠的妃嫔。
  微颔首,算是受了礼:“累了就进屋子里歇息,这些花晚上灌了也没事儿,不着急。别把人晒坏了,中暑了就得不偿失了。”
  她脸上一红,腼腆道:“多谢主子关心。”
  我笑了笑,行至翠茵茵的葡萄架下。璀璨的阳光透过头顶上不留意的空隙在脸上留下点点滴滴的金色水珠。
  新的夏季,又是满院琳琅。
  “子高?”目光从头顶滑落才发觉了不知何时立在廊下的韩子高,同朋友久别相逢,自然欢喜:“你怎么来了?许久不见你了,最近都在忙着什么呢?”
  “你如今备受皇上恩宠,我来了你也不会留意的。”他背过身去从药箱里取了三包草药,还有三包看起来有些沉的东西交到我手上。
  “艾草和龙眼?”我掂量了手中的分量,望向他。他低头捏了捏鼻尖,声音有些模糊不清:“我想上次的东西你应该都吃完了,见你没向我要,就自作主张给你送过来了。”
  我有些怔住,赧赧地抿了抿嘴,将东西搁置一边。
  他顿了顿,清咳两声:“因为最近有事,我预计以后也不能常来了。”我“哦”了声,礼貌性地关注了几句,却得到了隆禧病重的消息。
  “皇上前几日命了太医院的御医们都去了纯亲王府给七王爷诊病,但是估计……”他没有说完,一个摇头已将最差的结果告知了我。
  那瞬间,心里的某个尘封已久的东西抖了抖、冒出来,轰然粉碎。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子高慌道,伸手压住脉搏。我挥开他的手,双脚不听使唤地朝景阳门拖行着。
  皇帝的身影像一团明黄色的棉球,奔到我身边时,我才察觉那凌人的愤怒。
  “都给朕滚出去!”
  他一声怒吼,逼得我从懵懂中清醒过来,梁九功颤颤惊惊地关上了倚书房的门,连子高也来不及收拾药箱,抱住盒子就出了屋子。
  “你们给朕干的好事!”
  震耳欲聋的愤怒中,纷然飘下的两张竹青色丝绢从我脸上滑过,那片青色之后的脸像染上了颜色,有种青面獠牙的可怖。
  “枉朕费心讨你欢喜,你同他居然作出如此下作之事!”他冲过来捏住我的双臂,手里的力道像要绞碎一张绢子:“若不是朕今日亲视老七的病情,朕还不知得被你玩弄于股掌多久!你如何对得起朕!”
  “朕还当你不适应宫中生活,故一直没有强求你做什么。这些日子,朕小心翼翼地将你捧在手上、揣在心里,得到的竟是你的背叛!”
  我凝视他怒火中烧的双眼,百感交集:“皇上怎么埋怨臣妾都好,可纯亲王毕竟是皇上亲兄弟,皇上仅凭两张相同的绣绢就认定臣妾同纯亲王有染。试问除了当初景山一游,臣妾何曾出过皇宫!”
  他一时怔住,眼中的锐利渐渐褪去,手中的力道也慢慢减弱。
  “皇上说自己是明君,可如今这般有失稳重的作为又是什么?”我背过身,抹去脸上的泪水,冷声道:“若是皇上想清楚了如何处置臣妾,臣妾就在倚书房恭候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  

  ☆、地震

  青色丝绢像波涛一般浮在地面上,脚尖的白色雏菊泛着锦线的光泽。他抬起步履的刹那,绿波翻动,带在脚跟上的风,飘出半步,又悠然落下。
  他的背影没有停住,消失在廊下。
  我蹲下身,拾起两张一样的手绢紧紧拽在胸前,失声痛哭。
  康熙十八年,七月十五,中元节。纯亲王爱新觉罗隆禧病逝,享年十九。皇上痛失亲弟,辍朝三日,谥曰靖。
  铜盆里的一片灰烬,我怔怔地盯着。那灰烬上的纹样,似乎还在嘲笑着我的拙劣手艺,真是一寸相思一寸灰,如今都烟消云散了。我抹了抹脸庞,手心里干枯得似秋天的茅草。
  这几夜,泪都掉光了。
  活着的人还活着,死去的人却永远走了,只留下抹不掉的记忆。
  行露进屋里收拾火盆,见我如此憔悴,安抚道:“主子还是洗漱一下的好,万一皇上来了……”
  “他不会来了。”我打断她的话,摆摆手:“你们都去歇着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我静坐养神了半柱香,起身出了景阳门,向东边的天穹宝殿走去。道士们早就被请出了皇宫,衍福门也撤了禁闭。我进了钦昊门,东手边的九龙影壁墙正对天穹门。
  天穹宝殿香火依旧,却只剩几名内监装作的道士在延续一点道观的气氛。空气中的香烛味道似倚书房的更浓郁。
  我点燃一簇香,进殿向三清叩拜后□□香炉里。突然感觉脚下在微微晃动,我先是以为这几日进食过少,体力不支。静下心来后,将三支香□□香炉,又拜了拜。转身一只脚刚踏出宝殿,整座屋子,整片大地都在剧烈地晃动着,头顶上的匾额落下一片沙砾在脖颈间。
  “地震啦!地震啦!”小道士们惊叫着在殿前四处逃窜。我不知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猛地磕在门框上,晕了过去。
  待到清醒时,已是一片狼藉。
  小道士们一个个抱头叩在地上,嘴里叨叨念着“老天爷保佑”之类的话。一个小道士被石碑砸中,脸色惨败、口吐鲜血,看上去是没救了。
  我揉了揉发痛的额头,只摸下一点血块,伤得应该不重。不过脚下仍是深一步浅一步,晕晕乎乎。
  坐在石阶上捏遍全身,似乎没有再伤到其它地方,镇定过后,确定没什么大碍,方才出了天穹宝殿的范围,向景阳宫走去。
  看来震得挺重,整个景阳宫的人都是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失魂落魄,丝毫没有留意到我。我穿过景阳殿,疏影和行露凄惨的哭声已经刺入耳中。
  “主子,奴婢只是出去收拾了一下,就发生这种事,你……”
  “小姐啊!都是疏影不好,疏影没陪着你,留你一个人在房里,你要是死了疏影怎么办!”
  我望向倾塌的倚书房,再看向那些忙着从废墟中搜救的内监。估计都以为我在屋子里被压死了。
  “赶快给朕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怔了一下,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真是振聋发聩。
  他立在院中背对着我,鬼哭狼嚎的□□中,月光却在他肩上浮动着银白的光芒,似乎一点都不为刚刚的人间惨剧所动容;脑袋后的长辫已发了躁,颇有些凌乱地搭在胸前。他抬起明黄色的纹龙袖章抹下额头上的汗珠,伸手又指着一群人命令道:“朕给你们半柱香时间把地方清理干净!”
  梁九功心惊胆战地躬身跑过去:“皇、皇上,已挖至中堂了,还是没有找……陌常在!”一声惊呼,我才从迷糊中清醒,发觉他惊叫的人就是我。
  “你去哪儿了!”他撇开“谢天谢地”叫个不停的梁九功,低吼着向我冲过来。我吓得连连后退,一直退到廊下的刻碑上。
  疏影惊喜得喊着“小姐”也要跑过来,被行露一把抓住;梁九功趁机遣散了众人。
  已过十五的月,却比任何一晚的月亮都要皎洁。光华洒在院中被砸坏了的几盆花上,栀子花的香味像是有了色彩般地染遍了整个天地间。
  他的脸上已是不可遏制的愤怒,奔过来的瞬间,我几乎被这种表情慑住,整个人茫茫然不知所以。
  措手不及的深拥将所有的不悦都消释了。
  我依稀感觉到他发自内心的颤抖,透过龙袍传递到身上。无需言语,已洞悉怀抱里奋力跳动的真心。
  被人关心、被人牵挂、被人思念,原来是这样一件幸福的事情。即便是天崩地裂,依旧可以感受到如月光般深婉的情意。
  这一夜,我宿于乾清宫暖阁。在倚书房修缮完成的这半年里,他借口无处安定将我置于乾清宫暖阁。往往都是他上朝,我在暖阁里看书或是数着自鸣钟等他下朝用膳。我想这应该是我此生中过得最为宁静的一段时光。
  “谁来过了?”
  他走进屋子时我正在低头抄写经文,压住笔抄完最后一句“未来心不可得”放搁下,起身将备好的雨前龙井推至他跟前:“德嫔姐姐。”
  他坐在暖炕上,挑开前面抄写的经文,我伸手拂开他,白他一眼:“净捣乱!”
  他哈哈一笑,捣了捣枕头,和衣在对面躺下:“她身子不好,怎么还过来了。”我又白了他一眼,心想他真是明知故问。
  “皇上也该去瞧瞧她了,四阿哥身子不好,六阿哥生下来也先天不足,她一个做母妃的又没法儿照顾,心里苦也不好说。”我折好前面的纸张,又挪一点空白处至笔下:“成嫔也将生产了,皇上当去安抚安抚才是。”
  他竖起身来:“你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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