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爷本就一肚子的担忧,听了她的话,顿足叹息,孟夫人更是忧心重重,寝食难安。
几人在后园中坐了好一阵,越想越担心,孟夫人含着泪道:“老爷,不知这京城中可有什么灵验的寺庙,我想明日去庙里为丽君烧一柱高香,求一个平安符,保佑她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孟仕元叹息着道:“好吧,我唤人来问问。”言罢叫了下人过来,问清了京城中最大的寺庙是佑民寺,寺中供奉着几十尊神佛,十分灵验。孟夫人心下暗喜,连夜备好了供品香火等物。急盼着天明。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孟夫人就带着几个侍卫和丫环出来,坐上轿子,一径到了佑民寺。待得进庙,到佛祖像前虔心跪拜默祷了好一阵,许下心愿,又许诺将来为佛祖重塑金身,方才起身,点上高香,向大师讨了一个小小的平安符,正欲回去,却见身旁来了一人,一身朴素衣装,满头白发,扶着一个丫环,也向大师讨了平安符,不禁笑问道:“夫人也是来为家人祈福的么?”
老妇抬起头,见到她,惊道:“孟夫人。”
孟夫人这才认出她,喜道:“皇甫夫人。”
两家本是世交,只是自孟仕元携家隐居江宁后,已有多年未曾联系。如今一见,都苍老了许多。不禁相对嗟叹不已。
两人执着手叹息了好一阵,皇甫夫人率先止道:“妹妹,不如随我回府,也好叙话。”
孟夫人自然一口应承。到了将军府,两相落坐,提起往事,又叹了一阵。皇甫夫人问道:“孟夫人怎得到了京城?”
孟夫人迟疑片刻,不敢说实话,只得道:“老爷想到京城开一家医馆,就举家来了。”
“原来如此。”皇甫夫人并不生疑,又问道:“令千金可到了京城?”原来她只知孟丽君,并不知孟老爷后来纳的那房妾室。
提起女儿,孟夫人顿时涌出泪水,怕她发觉,急忙以袖拭面,随口胡诌道:“她在老家后院种了一园的菊花,眼看快要开了,舍不得离去,说要等菊花谢了,方肯来京城。”
皇甫老夫人不禁笑道:“竟有这等事,令千金当真是爱花之人啊,妹妹夫妻爱如珍宝,一定是位难得的好女子,还不曾许配人家么?”
这句话却正中了孟夫人心意,很快笑问道:“不知姐姐可曾见过新科状元张大人?”
皇甫夫人答道:“妹妹是说淮阳候张好古么,他那日簪花游街之时,我曾远远看了一眼,生得眉清目秀,听说还有满腹才华,是人中之龙啊。”
听她夸赞女儿,孟夫人满脸春风,含笑道:“若说小女丽君的品性,便与这位张大人十分相似。”
皇甫夫人惊道:“那真是万里挑一的人物,可惜竟不能一见。”
孟夫人微微一笑,很快答道:“等过了冬月,我一定写信催她前来,也好拜见姐姐。”说到这里,略顿一顿,又道:“还未许配人家。”要知丽君本是大家出身,与皇甫少华孤男寡女结伴同行,为礼法所不容,两人正为此担忧,不过听小兰所说,这位皇甫公子生得十分俊秀,又有一身好武艺,若是能订下亲事,自然再好不过。
皇甫夫人闻言已有了几分心动,只是一时不知如何提起,委婉道:“如此品貌,怎得还未订亲,莫非妹妹舍不得?”
孟夫人会意,笑道:“不是舍不得,只是一时没有合适的人家可以许配。”
话说到这个份上,两人心中都已了然,皇甫夫人含笑道:“我们姐妹久别重逢,乃人生之一大喜,今日不如喜上加喜。”
孟夫人轻声问道:“姐姐的意思是?”
“姐姐想与妹妹做一对儿女亲家。不知妹妹意下如何?”皇甫夫人带着笑意道。原来府中之事,皆由皇甫夫人打理,皇甫老将军常年镇守边关,这些家事,并不放在心上。而且他们本是世交,女方家世清白,断无不允之理。
孟夫人喜道:“妹妹正有此意。小女属虎,冬月生的,不知令郎的生辰八字?”
皇甫夫人急到柜中寻了生辰八字出来,笑道:“犬子属狗,腊月生的,正是天作之合。”
孟夫人接了少华的生辰八字,约好回府告知老爷之后,就将丽君的生辰八字送来,两人交情甚好,久别重逢,又成了儿女亲家,实是意外之喜,心中都十分快慰,不禁相视而笑。一桩亲事就在两个当事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一拍而成。接下来又商议了一番纳定纳聘之事,因为女方不在京城,其实是丽君和少华现在都在北疆,婚期暂时未定。
各怀心事
太子东宫。
皇太子披着长袍,坐在案前处理公文,夜渐渐深了,涌起倦意,出声唤道:“来人。”
“殿下有什么吩咐?”回答他的是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
太子讶异地回头,眼前立着一个模样秀美的妙龄宫女,不禁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芳儿。给殿下请安。”林如芳弯腰施礼。
“哦。”太子微微点头:“芳儿,倒一杯热茶来。”
林如芳应声而去,不一会,将一杯香茶送到他面前,太子接过来喝了一口,继续批阅公文,窗外敲响三更,伸一伸腰,回过头,见宫女还侍立在身后,笑道:“夜已深,你下去歇息吧。”
“不,奴婢要侍奉太子殿下。”林如芳低头答道。
“也好。”太子笑了笑,不再说话,窗外又敲响了四更,公文终于批阅完毕,立起身,却见宫女已经靠在几上睡着了,不禁微微一笑,到一旁取了薄毯,盖在她身上,转身出去了。
***
这晚我正在自己房中观看地图,门忽然被叩响了。我抬头道:“进来。”
门开了,木寅和许知远裹着门外的寒风,大步走了进来。我忙站起身道:“是兄长和许将军来了,快请坐。”
木寅也不答话,一屁股坐下,低声道:“妹夫好计谋啊。”语气有些不善。
许知远则立在案旁,看墙上挂着的一幅山水画。
知他是为洛城告捷之事,兴师问罪来了,我笑了笑,先向许知远道:“郡主殿下已经走了么?”
许知远点了点头,露出苦笑:“好不容易把她弄上马车,她又哭着要下来,我只好点了她的昏睡穴。”看来他对自己这个任性的妹妹,也是颇为无奈。
想到这位率真可爱的郡主,我忍不住笑了笑,只可惜军营不能容留女子,否则大哥与她久别重逢,那里舍得分开。悄抬眼看木寅,见他脸上渐有怒色,心中好笑,淡淡道:“兄长是来问罪的么?”
“问罪不敢,只是问话而已,这次洛城之战,若非你献策相助,铁桢怎能获胜?”木寅沉着脸道。
许知远脸上掠过一抹笑容,对木寅所言并不附和,依旧扭头看着墙上的画。
我早料到他有此一问,那日从洛城查探敌情回来,他就一脸的不快,见了我也不理,正准备向他解释,想不到他倒先来质问我了。
木寅见我沉吟不语,不悦道:“妹夫,你如今是相府的人,怎可脚踏两条船?惹怒了王爷,到时连爹爹也保不住你。”
我露出委屈的表情,言辞恳切道:“兄长,其实好古这么做,也是为了王爷和岳父大人。”
“此话怎讲?”木寅有些讶异。
我并不答他,转而问道:“兄长,许将军,你们觉得铁桢此人心智如何?”
“在众人之上。”许知远答道。木寅皱眉不语。
“许将军所言极是。”我含笑道。“更何况他现在是大将军,我们都是他的属下,若明着与他斗,胜算有几何呢?”
木寅很不服气,很快出言驳道:“就算如此,也不必帮他。”
许知远不悦道:“木大人,何不听张监军把话说完。”
我向他微笑点头,又道:“这就如放长线钓大鱼,必得先给他尝点甜头,他才会上钩。兄长,你也看到了,洛城之战虽顺利,却让敌军收了轻敌之心,加强了防备,剩下的六座城池,就没有这么好收回了。”
木寅脸色稍缓,道:“妹夫说的也有些道理,依你之见,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继续博取铁桢的信任,到时再见机行事。随机应变。”我答得十分简单。木寅露出迷惑的神情,许知远淡淡道:“有理,就依张大人之言。”
我心中松一口气,笑着指向眼前地图,向许知远招手道:“许将军请看。”许知远很快凑到我面前,我将手在地图上划了一圈,笑道:“下官方才将这幅地图仔细研究了一番,发现敌军占领的城池皆在泗水以北,连成一线,遥相呼应,攻一点而动全身,稍有不慎,就会陷入包围之中,而且经洛城一役,再假扮百姓混入城中势不可行,强行攻城,损失太大,而且他们占了地利,在战场形势上,我们略逊一筹。”
许知远看了看我,脸上露出感慨之色:“想不到张大人一介文官,竟然如此熟识兵法作战之要略。”
被他夸赞,我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本人只是自幼爱读孙子兵法而已,说起来,战场形势还是大哥在帐中向我分析的。我都记了下来,这时正好派上用场。嘴上仍谦让道:“将军谬赞。”随即指向泗水一角:“将军可看出这座城池有何不同?”
许知远仔细看了看,言道:“这座城池南面有山,高耸险峻,北面就是敌国疆界,是敌军退回本国的必经之道,进可攻取占城,退可横渡泗水,驰回洛城大营,战略地位极为重要。”
“说得好。”我不禁击掌赞道。话音未落,听到一声哈欠,回头一看,是木寅,他见我们的目光齐齐落在他脸上,尴尬地笑了笑道:“天色不早,我先告辞了,你们慢慢谈。”
“兄长慢走。”我将他送到门外,回到房中,与许知远相视苦笑。
接下来,两人又议了一番,概括来说,就是明日在大帐中,说动铁桢派我和许将军带一支军,攻占青城,青城是匈军回国的必经之地,也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筹码,只要占领它,铁桢是胜是败,便全由我们掌控。其实是那日在大帐中,我和大哥商量好的计策。许知远人虽精明,终料不到我与大哥的关系,并不疑它,考虑之后,点头应了下来,送他走后,我静待黎明。
主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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