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桢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丝巾,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水,语气缓和:“别哭了。听哥哥的话,回去吧。”
玉真抬起头,猛地扑入他怀中,见他要后退,急忙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紧紧地搂着,哭着摇头:“我不听,我只想和你在一起,陪在你身边,做你的皇后,只要你不离开我,你娶多少女人进宫都可以。”
铁桢微微一愣,旋即苦笑:“玉真,这是不可能的,母后没有对你说吗?你是叛臣之女,以你现在的身份,根本不能母仪天下,朕念在宗亲之故,没有下旨通缉你的兄长,也没有免去你的郡主之位,已经是法外开恩。你明白吗?”
玉真吃惊地抬起头,满脸泪痕地看着他:“你不要我了,你要立别的女人作皇后?那个女人是谁?”
铁桢略略皱眉,声音渐趋冰冷:“玉真,这不是你该问的。”
“不,你不能这样做,皇后的位子是属于我的。这是先皇的旨意。没有谁能改变。”玉真拼命摇头,神情慌乱。
“先皇若知道你的父兄背叛朝廷,图谋造反,一定会后悔许下这门亲事。”铁桢冷冷道,用力抓住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慢慢甩开,退开一步,眸光冰冷:“要说的话,朕都已经说了,你走吧。”
“不,我不走。不要赶我走。”玉真猛然扑上前,死死地抱住他。
铁桢沉默了一阵,最后,终于还是伸出手,轻轻推开她,语重心长道:“玉真,朕今日这样做,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你,这皇宫……”他抬起头,环视左右,语中透出感慨:“它并不适合你。”表妹从小出生王族,在阿谀奉承中长大,性情娇纵,刁蛮任性,心高气傲,目空一切,这样的女子,他怎能接她进宫。更何况,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最合适的皇后人选。那个人,无论才识、胸襟,气度和外表,都远在表妹之上。
想到她,心底忽然涌起一丝忧虑,在御花园的水池边,月老殿前的姻缘树下,甚至他安排老妇给她的红线,一次次地试探,却始终试不出她的真实心意,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若说她对他没有半点情意,那日在雪岭,她又怎会不顾生死地救他,若说她对他有情意,她又为何总是回避他。
她给他的感觉,就象隔着一层雾,猜不透,摸不着,看不清。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喜欢真真切切的她,没有面具,没有君臣之间的世俗隔阂,调皮聪慧,率性而为,那才是真实的她。
也许他不应该再试探,他应该当面对她说,告诉她,他的心意,让她再也无法逃避。
最后看一眼眼前俏丽的女子,对她,心底从来没有过爱,有的只是歉疚而已,他可以关心她,保护她,但是无法爱她。甚至连那一丝歉疚,也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消失殆尽。铁桢决然地转过身,拂袖而去。从枝叶间漏下的阳光,照在他明黄色的龙袍上,洒下一片斑驳的暗影。
勾心斗角
将近五更的时候,官轿穿过清冷的大街,行向远处的皇城,许是昨晚没睡好,困意涌起,我向后靠在轿子上打起盹来,这时,忽有一阵奇异的乐声从前方传来,夹杂着点点鼓声和锣声。
掀开轿帘,向外问道:“前面是什么人?”
“回大人,是匈国使臣的车队,看样子是去皇城。”
匈国使臣?脑子里忽然冒出耶朵那张线条分明的脸,还有眼里的疑惑。我不禁打了个冷战,急令侍卫:“去打听一下,车队里都有些什么人?”
侍卫很快打听清楚,在轿外道:“回大人,来的是两个匈国官员,还有许多随从下人。”
“匈国王子没来?”这才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没有。”侍卫语气笃定。
我顿时心安。很快又涌起疑惑,匈国十几万大军全军覆没,两位王子又被生擒,这对他们来说,应是奇耻大辱,再加中原政局动荡,本是起兵复仇的好时机,他们却突然主动示好,未免有些蹊跷,只是此时说什么都太早,见过之后就明白了。
“张相爷,张相爷。”刚踏进大殿,周大人满面笑容,迎面走了过来,向我施礼。我停下脚步,微笑着还礼。
周大人笑道:“听说这次的新科状元也是一位年方弱冠的少年郎,名叫齐深济,出身佃户,是张相爷力排众议,将他取为前三名。”
我微笑:“皇上英明,提倡用人重于才德,而非出身,本相只是依君命而行,这次所取进士,超过半数都是家境贫寒之人,他们来自社会底层,深知百姓之疾苦,上任之后,一定会体恤郡下之民,这是我朝之福,亦是万民之福。”
周大人被我说得一愣一愣的,许久方喃喃回道:“相爷说的是。”
这时梁相爷迈着方步从殿外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个青年男子,生得剑眉星目,肩宽体壮,穿着一身崭新的官服,我上前施礼道:“梁相爷。”随即又笑道:“这位就是令郎梁将军吧,相爷真是后继有人啊。”
男子向我施礼道:“下官拜见张相爷。”
梁相嗯了一声,笑道:“张相爷。”又看了看周大人,淡淡道:“周大人,如今户部、吏部、工部、兵部都换上了新取的进士,两朝老臣,只留下你和梁某人,这朝廷已成了年轻才俊的天下了。哪里还有我们这些老朽的立足之地。”语中暗含讽意。周大人看了看我,低头不语。
我略略皱眉,含笑答道:“即然立于朝堂之上,就该为天下万民造福,又何论老臣新人。梁相爷是我朝之栋梁,历经两朝,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也对您信任有加,您的威望如日中天,朝中又有谁能相比呢?”
梁相笑道:“张相爷又何须自谦,皇上对你的宠信,才真是无人能比。说起来,有一件重要的事,不知张相爷可知道?”
“什么事,请梁相爷示下。”我故作谦恭之态。
“匈国派使臣送来几箱礼物,准备今日早朝进献皇上。怎么,张相爷还不知道?”梁相见我面露惊讶之色,似乎颇为得意。
周大人在旁插嘴道:“想那北方苦寒之地,能有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些皮毛、雪莲、玉石之物。”
我轻轻笑了两声:“不管送什么,都是和好之意。”
“张相爷说的是。”周大人笑了笑,转向梁相:“相爷,听闻令千金被太后钦点入宫了,可喜可贺啊。”
梁相红光满面,嘴上仍谦让道:“能进宫侍奉当今皇上,是她的福分,至于将来,就要看她的造化了。”他的女儿梁婵娟,几日前就进宫了。
周大人露出阿谀之态:“凭相府的门第,还有令千金的才貌,就算母仪天下,也在情理之中。真是羡煞旁人。”
梁相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开口道:“这次令千金也一同进宫,将来的造化只怕不在小女之下,到时还要周大人多多提携梁某才是。”周大人的女儿周淑媛,也入了深宫。
周大人顿时变了脸色,慌忙拜道:“相爷,折煞下官了。”
还刚进宫,这做爹爹的就开始为女儿在宫里的地位,皇上的恩庞,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了,我不耐地皱了皱眉,不想再听他们的废话。大步走入大殿,一直走到文官最首位停下,隐隐觉着武官队列里有人在看我,顺着目光寻去,是苏堂,看我的眼神有些怪,莫名其妙,我耸了耸肩膀,不理他。
太监高声唱道:“宣匈国使臣进殿。”
一个深眼隆鼻,气宇轩昂的男子,昂首步入大殿,见了皇上,单膝跪地行了一礼。
铁桢抬手道:“免礼平身。”男子立起身,似乎无意扫了我一眼,那眼光锐利无比,如含着利芒一般,就仿佛草原上的射手,看到了他的猎物,让我忍不住生出一股寒意。
铁桢含笑道:“使臣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奉大王之命,进献礼物,请求和亲。”使臣展开一份羊皮制的国书,递给太监。
太监接过国书,朗声念了起来。国书以两种文字写成,措辞谦恭,洋洋万言,内容大致为匈国大王十分仰慕天朝的繁华和富庶,愿将唯一的女儿三公主许配天朝皇帝,同时求配天朝公主一名,互为姻亲,永结友邦。让我惊讶的是,后面点名要求我为迎亲使臣,送公主远嫁匈国,迎匈国三公主出嫁天朝。
铁桢听到后面,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悦。
待太监把长长的国书念完,大殿上顿时热闹起来,议论之声四起,更多的是欣喜和轻松。想不到一向抢掠成性的匈国竟会主动要求和亲,虽说上次交锋,以皇上率领的军队大胜告终,但是北疆毕竟遥远,又不能常驻朝廷大军,若真得能以姻亲结为友邦,也不失为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
梁相率先出列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若能与匈国结为友邦,是我天朝之福,亦是万民之福。”身后大臣纷纷附和。都是一片喜气洋洋。
觉着铁桢探询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我很快出列,向使臣笑道:“不知使臣大人怎么称呼?”
使臣回礼道:“在下阿保。”
“哦,原来是阿保大人。”我轻笑,接着道:“不知两位王子近况可好?”
“安好,多谢大人挂念,两位王子对大人也是挂念非常啊,这次和亲,请大人为使臣,就是想见见大人,叙叙离别之情。”阿保满脸堆笑道。
匈国使臣
“是吗?真是不敢当啊。”我笑了笑,话锋一转:“自我朝立国以来,匈国屡次出兵,犯我边疆,杀我百姓,掠我牛羊牲畜。当今皇上神勇,败匈军于青城,杀匈人十余万,生擒两位王子,此一战绩,已被载入我朝史册,名垂青史。”语中暗含嘲讽。
铁桢坐在龙椅上,一手支腮,含笑望着我。阿保闻言,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我只作不见,接着道:“想不到匈国大王胸襟如此开阔,不记前嫌,愿将掌上明珠嫁给皇上,真是让张某好生感佩啊。”
阿保脸上青红变幻了好一阵,终于恢复平静,笑道:“大王一向胸襟宽广,此次和亲,诚如国书上所言,只为向天朝皇帝表达他的仰慕敬佩之情而已。”
“是这样。”我点了点头,又道:“听闻匈王年已将近六十,且卧病在床,许久不曾理事,匈国现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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