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表面盖有一个红色的大印,作为皇亲国戚的李贤自然不会陌生,那正是吏部的红油大印。轻轻打开信封,金黄色的信纸上确实详细记录了受命之人的籍贯、姓名以及官职,这确实是一封吏部发出来的任命书。
确定了里面那人的身份后,李贤将信随手递给于能熊,转头看着县衙问道:“给我说说你家大人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报喜抠了抠脑袋,为难地说道:“具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大人忽然就变成这样了。”
“那你家大人变成这样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你总该知道吧。”
于能熊急急得问道,他留心了任命书的日期,算来这个知县也就是最近刚刚上任,那么发生在高阳的变故很可能知道的清清楚楚。无论如何,不能让李贤知道这里面的内幕,不然他介入高阳的理由就会更加充分了。
“大人?”报喜却是机灵,他不直接回答于能熊,而是看着李贤做出一副大人你让说我才说的样子。
李贤久经官场如何不明白报喜的心思,但于能熊本就是他此行的最大绊脚石,能够羞辱自己的敌人他也乐得奉陪。挺了挺胸,他便点头应道:“你说吧。”
就这一句话把于能熊气得够呛,他瞪着报喜面色不变,可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如何能够让李贤灰溜溜得离开。虽然掌握着毛皮铺子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是软柿子,可从皇帝碗里抢食怎么着也是一个高危行业。那些离开的高阳人已经是一个巨大的隐患,他决不允许李贤再插上一刀。
报喜一下一下得啃着手指,眉头也皱得紧紧,像真是在回忆的样子。可实际上他在等,等待富不同给他的信号。
高阳,作为一个坐落在雪原上的城市,没日没夜的风正是它的特点之一,只是如今的风与往日有了很大的区别。
淡淡的恶臭杂夹在冷风中缓缓吹来,平淡得不带一点火气,仿佛它本来存在一样。而报喜此时就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双手击掌说道:“我想起来了,我们是碰到了一群高阳人。”
“高阳人?”
“他们和你们大人都说了什么?”
将两人的表情看在眼里,报喜心头暗喜,正如少爷所说自己的话才是决定这场斗争最关键的东西。
点点头,报喜肯定得说:“不错,是高阳人!那个排场呀,就像是所有人都举家迁移似得,都是大包小包的带着。”
于能熊跨前一步,抓着报喜的衣服紧张地问道:“那他们说要去那里了吗?”
报喜点点头,一脸诚恳,仿佛一只温顺的小羔羊。
“说啦,好像是说他们全族要搬到京城去。”
去京城,这是富不同为这些京城来的家伙设计的计策最为关键之处。想哪京城内皇帝的耳目必定是遍布全城,只要这些高阳人在京城里放出那么一丁点的风声,也足够那些侵蚀高阳的家伙喝上几大壶了。
“你们大人就这样放他们走了?”于能熊已经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些人到京城去能干出什么事儿来?那铁定是去告状的呀!
自古民告官就难事,只因官员之间如蜘蛛网般的关系能够让任何不利于他们的话消弭于到达天听之前。皇帝听不见,那一切自然就不成问题。可要是让皇帝知道了,而且现在居然还有人打他的注意,那雷霆之怒不是任何人都承受得起的。
于能熊急啊,他知道自己必须立刻将这个消息传回京去。可是这里,这主仆二人知道什么,他们又会告诉李贤什么?他自己不盯着又如何能够放心!
第二十章 戏双雕 '本章字数:2197 最新更新时间:2014…04…14 20:23:07。0'
夹在两股敌对势力之间时,任何人最忌讳的都是试图要左右逢源,那有可能让你最终被双方抛弃,一无所有。
富不同叮嘱报喜的正是如此,不要首鼠两端,一定要立场鲜明的站在对己方最有利的那一边。这样,即便在最不利的情况下,至少你还会感受到一方的善意。通俗来说,就是即便一方想要杀人,那也要看看另外一边的脸色不是。
报喜垂着头瞅了瞅抓着自己衣服的那只手,然后抬头望着面色发红的于能熊鄙视道:“那怎么可能,我家大人当时就劝他们不要走,他们要是走了谁为皇家提供毛皮呀。”说着说着他好像想到了当时的情景,一脸的委屈道:“可两位大人,你们猜他们怎么说,他们居然说即便是留下他们也不会为皇家提供毛皮了。”
于能熊听到这里顿时大喝一声:“大胆,简直就是谋反!”他现在心里就盼着将这些高阳人杀光,逮着机会就往他们身上泼脏水,仿佛生怕李贤想不到这些东西一个劲儿得在一边旁敲侧击。
但李贤对官场上这些伎俩何其熟悉,自然不会来接于能熊的招。他就像是在听一件于自己没有丝毫关系的事情一样,是不是地点点头,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报喜就像听见了什么奇怪的事,瞅着于能熊惊讶道:“咦,这位大人真是聪明,居然知道我们大人接下来说的话,真的是一模一样!”
这都是什么话,不说是于能熊这样有权有势的人,就是一般人怕也是受不了。抓着报喜衣服的手一拉,小家伙一个踉跄就被扯到了于能熊的面前,眼看着双目圆瞪的于能熊就要动手揍人。
一只手掌轻轻得按在于能熊的手腕上,李贤轻飘飘地说道:“咳,你继续说,接下来怎么样啦?”
对于报喜这样一个善恶分明、眼明心亮的小随从李贤现在已经是说不出的好感,在咄咄逼人的于能熊面前充分散布他的善意,生怕自己这个小小的贴心人吃了亏。
于能熊冷哼一声,松开抓着报喜衣服的手,气呼呼得转身走开。他好像也意识到自己处事不当,处处让李贤占了上风,但苦于一时想不出办法来只有不闻不问图个心安。
报喜整理了一下衣服,看着于能熊的背影轻轻勾了勾嘴角心中好不得意。敢对自家少爷不敬,报喜才不会理会他是哪根葱。
可当报喜转向李贤的时候,面色却忽然暗淡下来,抬头望着县衙的屋檐上飘荡几颗枯草低声说道:“接下来,我们大人忽然就病了。”说着,他扭身望着天空喃喃自语道:“当时的风就像现在一样,充满了一种腐烂的气味。”
“快走!快。。。。走。”仿佛排练过一样,就在报喜说出这番话时本来躺在地上假装昏迷的富不同忽然出现在门边,虚弱得扶着门栏对大家挥手喊道:“快,走!快。。。。走。”
“少爷!”报喜惊叫一声冲过去将富不同扶住,似乎也顾不得少爷身上的毒了。他一边笑眯眯的眨着眼睛,一边焦急得说道:“少爷,你怎么出来了,您现在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凉风啊。”
富不同重重得捏了捏报喜的手臂,暗道一声这小子真是越来越机灵了。
“风,风。。。。。”富不同抬头看着天空,脸色恐惧得想要说什么,可他实在是太虚弱了,终于没有将话说出来。
李贤上前几步来到富不同身前,焦急地问道:“富大人,这风怎么了?”
富不同靠在报喜肩头用力得喘息着,看着李贤断断续续地说道:“阿,阿瓦拉。。。。毒。。。。毒。。。。”话还没说完,他就在报喜的喊声中昏了过去。
看着报喜将富不同抱在怀里大声痛哭,李贤却轻声重复着富不同的话。忽然,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一跺脚,他回头对着士兵们叫道:“带上他们两人,我们快走!”
“李大人,这是怎么了?”于能熊心中焦虑万分得赶过来,他就怕这个知县知道些什么并告诉了李贤,到那个时候真只有做最坏的打算……杀人灭口了。可要杀李贤这样的皇亲国戚,这里面的风险不言而喻。
李贤一边急速走向自己的坐骑,一边大声喊道:“这风中有阿瓦拉族的毒药,这是要把我们全杀了。于大人,这下麻烦大了!”
一时间,县衙门前真是炸开了锅,马嘶与人们急促的叫喊声响成了一片。
而此时,躺在报喜怀中的富不同轻轻得捏了一下报喜的臀部,心中的得意简直无以复加。被害人进京城了,一直互不干扰的野蛮人造反了,有了这样的消息他就不相信还有人敢到这个地方继续挖皇室的墙角,不相信高阳知县还是以前那个可有可无的赔钱货。
这真是一箭双雕,舍我其谁!
马蹄翻飞,雪花四溅,那些残破不堪的茅草屋越来越远。二十几人的队伍如同丧家之犬逃离了高阳县城,再也没有初来时的趾高气扬。
不论是李贤还是于能熊,出发之时的踌躇满志现在看起来都成了昨日云烟,只剩下夺命的毒风在身后肆意的追逐着他们。
但此时的路已经与来时的路不尽相同,无数的草垛被人堆在了道路中央点火燃烧,黑色的烟雾在寒风中一路飘去弥漫了前路。稍有心的人都知道这些草垛出现得不同寻常,说不得就是阿瓦拉人释放毒气的手段,于是一群人不得不改变方向,避开草垛向着北方而去。
可怜的富不同被横放在马背上,随着马儿的奔腾仿佛破麻布口袋一样颠来颠去。即便是装病,他现在也已经真的是病入膏肓了,肚子里翻腾的胃液似乎随时都会被挤压出来。紧紧得闭着双眼,心里暗自计算着时间,富不同知道自己离解脱越来越近了。
高阳,这片荒芜的边陲小县,它现在需要的不是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官员,而是实打实得驻扎在此地的驻军。只要军队一来,富不同相信凭借自己的本事,保证每一份的军报中都出现自己的名字并不是难事。
用富不同前世的话来说,只要有了知名度,其它的事情都会变得简单多了。
马队一路向北,尽量避开烟雾飘来的方向,很快就看见了远方横亘的柯尔特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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