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日》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苟日- 第2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爱过她之后,你会觉得世上除她以外,再无别的值得去爱。”我说。
  “我还是觉得你说的爱太狭隘了。”小和尚说。
  “生活也是修行,修行就是吃喝拉撒睡,该吃的时候吃,该喝的时候喝,该拉的时候拉,该爱的时候爱。当你和她的爱结束之后,你就到了该不爱的时候,那你就该不爱了。之后你会发现,所有人所有物,其实都差不多,她身上有你所爱的,比如青丝长发,比如奶大臀圆,别人身上有,她有的天真无邪,纯真烂漫,别人身上也有。世间万物都差不多。你因此爱她,你也因此爱上世间万物,于是爱就不狭隘了。”我说。
  “那能做。爱吗?”小和尚问我。
  “你爱她,你的下。体会充血,会勃。起,就表示你到了该做。爱的时候。该做。爱的时候就做。爱,这也是一种修行。有人该吃饭的时候想拉屎,有人该做。爱的时候想工作,这些都是俗人。修行的人,该做。爱的时候就做。爱。”我说。
  “佛祖是不允许做。爱的。”小和尚说。
  “当你爱上世间万物的时候,你的下。体会永远站立,永远站立即是永不站立,那就是不做。爱的时候了。”
  小和尚的眼眸漆黑透亮,黑无止境的瞳孔里有风声雨声海浪声。
  “我明白了。”小和尚高兴极了。
  林中的风呼啸起来,树下的水面水波迭起,枝头的青鸟从水面掠过,嘴里叼出一条巴掌大的苍鱼,回到枝头肆意啄食起来。
  大学里每个考试周是最难捱的一段时间,所有人要为重点、及格奔走于图书馆和教室之间。平时不学的,抓紧时间预习,平时刻苦努力的,继续打拼,争取满分。
  我们学校巴掌大的地方,每一块土地资源都得保证百分百的利用率,教室有课时候上课,没课的时候给人用来上自习,没有明文规定,全都靠心照不宣,从五八年建校心照不宣到我毕业,当然也会继续心照不宣到世界灭亡。
  商陆天天上自习,他上自习时候除了教科书不看,什么类型的书都看,图书馆都被他翻了底朝天。当然他也不是什么书都看,有些没营养的书,比如鸡汤,比如毒鸡汤,他都不看,原因是当时很流行的一句话“道理全都懂,然而还是过不好这一生”。
  他热衷于看文学,好懂的、难懂的、容易看的、难看的,他都能看完,他把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全集看完,把《神曲》看完,把《百年孤独》看完,把《尤利西斯》看完,基本上再也没有什么书能打败他的理解能力和阅读技巧了。
  我天生有阅读障碍,我很难记住一个人的名字。我看《百年孤独》、《卡拉马佐夫兄弟》,甚至是中国人写的《丰乳肥臀》时候,都要用笔记本几下每个角色的名字,看书时对照笔记理清人物关系,实在大伤文气。可是尽管我用上笔记本,看完之后,我还是记不清书里到底谁做了什么事,也理不清主角配角各个人物之间关系。于是,我说再也不看这些人物繁多,人名难记的小说,我开始看诗歌。看了诗歌才发现,诗歌的题目可比小说的人名难记多了。于是我看哲学,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我只翻了十页,序言都没看完,就放弃了。我意识到艺术就是苦海,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于是我又开始看小说。小说才是平民文学,小说家才最了解我们这些普通人。
  我看完莫言的全集和钱钟书的全集时候,商陆已经开始攻读英文原著了。他阅读过程中从不查阅字典,一口气读完。他最开始读的是英文版的《罪与罚》,这本书还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写的,中文版我读过,晦涩难懂,我每次读三十页,开始踢椅子,敲桌子,然后合上书,回宿舍睡觉,三秒钟就能见到周公。商陆每次读二十页,全是英文,不查字典,读完才把标记下来的单词在字典里寻一遍,然后瞬间记住,从此再也不找。那本书六百多页厚,他大概一个多月能读完。我总觉得他读完这本书的时候,天上会降下祥瑞,地上会冒出人参树,书上长出人参果,然后,他的头发雪白,胡子老长,胡子和头发一样雪白,凭虚御风,羽化登仙。
  考试周的时候,所有人都一副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模样,仿佛稍一不注意,就会从六十分掉到五十九,然后重修一年,没有平时分,纯靠卷面分数。
  教我们肿瘤学的是大我们十届的师兄,比丁丁小两岁,低两届,丁丁升副主任的时候,他还是主治。他眉头紧锁,鼻子高耸,嘴角向下,一副谁都欠他百十万的模样。他整天穿背心配衬衫,他的头发极其浓密,乌黑油亮。
  赤松跟我说:“他的颜值在博士里,算上等。”
  博士的标配是各种式样的秃顶,有的斑秃,有的两边秃,有的地中海式秃,总之都要秃一块,否则别人不相信你读到了博士,即便相信你读到博士,也不信你认真攻读了博士。所以头发完好的博士,在所有博士里都是大巴山里的雪莲,田野里的金龟子。
  博士的第二套标配就是背心配衬衫,肿瘤老师自知在发型上凸显不出自己博士学历,于是在衣着上狠下功夫,每天都穿背心配衬衫,夏天穿薄款,冬天穿加棉款。标配穿在身上,洋洋自得,在学校里和医院里大摇大摆。
  最后一节课上,肿瘤老师说;“我们这门课的目的,不是要让你们挂科,让你重修,只是想给你介绍肿瘤病的基本情况和临床常规治疗,所以我们啊,开卷考试。”
  “啊~这样不好吧。”
  这个声音是坐在第一排的苍耳子发出来的。苍耳子个头不高,年龄不小,比我们都大上至少两岁。她学习极其努力刻苦,一本教科书从头翻到尾,一学期能看完三十遍,而且是每本三十遍,她看书比看她爸妈还熟,不管多细节的东西,在她脑子里都是粗枝大叶,一清二楚。
  苍耳子是正宗的贪图小利的女生,小肚鸡肠在她身上都是算是代偿性扩张的。她生怕因为是开卷考试,而让自己的全班第一不保,所以觉得开卷考试不好。
  “那,这位同学,你一个人闭卷吧。”赤松声音很大,引起全班一阵嬉笑。
  “她闭卷考得也比我们开卷高。”别的同学也开玩笑说。
  她闭卷考得向来比开卷高,她是典型的优柔寡断的女生,闭卷考试,答案就在脑子里,没有选择,她写得干脆利落,开卷考试,答案在书上,她总是觉得还有比刚刚写下的更好的答案,于是婆婆妈妈,乱了阵脚。
  

  ☆、杨柳青

  赤松最不喜欢的人里,苍耳子算一个,因为苍耳子总是揭发赤松考试作弊,虽然每次都没成功,但是赤松对她的怨恨已经在心里埋下了种子。
  等到种子开花结果时候,赤松跟他爸说:“爸,以后要是有个叫苍耳子的女生,我们学校的,到你们那儿实习,千万别给她好脸色,那个女生特别不要脸。”
  他爸抽着香烟,眼睛眯成一道缝,目光透过圆框厚实的眼镜投在三十公分开外的报纸上,头条是“天津医生惨遭患者毒杀”。
  他爸说:“我说儿啊,你这是第十六次跟我说这女生不要脸啦。哎,你已经过了喜欢女生就欺负女生的年纪啦。”
  赤松知道自己被误会,原因是自己说得太多,自此明白什么叫做言多必失,于是再也不在他爸面前提苍耳子的事情。
  其实苍耳子除了刻薄、锱铢必较、功利心太强以外,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她的波涛很汹涌,很澎湃,她的屁股像个巨大的蜜桃,是完美的心形。苍耳子的男朋友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国籍不详,家庭背景不详,工作不详,算是个三无产品。他的中国话相当蹩脚,他说起话来如同“轻刀刮竹细且难”。
  苍耳子的三无男友会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开着二手的大众,载着她到市里最高的土堆上看落日余晖。她的三无男友喜欢诗歌,最喜欢爱尔兰诗人威廉叶芝的诗,说叶芝的现代诗,中国人无出其右。我读过叶芝的诗,挺赞同苍耳子三无男友说的话。
  苍耳子的三无男友在落日没进西山层云的瞬间,在苍耳子的耳前轻轻吻下,然后颇有诗意地说“墨守流年,是落日归云的结局”,然后抚着苍耳子的粉红的脸庞,深深地吻在她的嘴上。
  “苍耳子长那样,怎么能找到个这样耐人的男朋友的啊?”赤松和其他五大三粗的女生都会这么问。
  虽然苍耳子的脸长得的确欠考虑,但是在外国人眼中,她是地道的东方美女,五官合他们胃口,身材扰他们心神。
  我说:“这就是审美观的差异。”
  苍耳子是天津本地人,住在杨柳青。听名字,杨柳青是个好地方,会让人联想到“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可是杨柳青的几乎没有杨柳,基本上都是磕碜的环保植被,都是樟树、梧桐这些看着坚毅,像人民解放军一样的树木。当然这么样的地方也没有依依杨柳下,杨柳依依的姑娘。
  苍耳子住在杨柳青靠近火车站的地方,那地方我去过。每天夜里能听到火车的轮子和铁轨交织摩擦的声音,尖锐刺耳,震耳欲聋。杨柳青从南到北依次是服装厂、食品厂、玩具厂、大型购物中心、农产品批发市场、宠物买卖市场、食品厂、服装厂以及火车站。
  我从火车站出来,满眼都是三年前的六合,矮楼参差不齐,地面积水不退,猫狗叫喊不止,熟悉得有些感动。我不得不承认,美是相对的,有些时候像杨柳青火车站前的混乱依然能够变成美,可以牵动人的内心。
  我和竹芯住的旅馆是离火车站五百米远的一个“卫民旅馆”,这家旅馆是全国百万家脏乱廉价的小旅馆之一。门前时钟永远停在十点二十三分,电脑系统永远是山寨的window xp,大厅的沙发永远没人擦洗,客房的钥匙也永远有洗不尽的油渍。
  旅馆老板是个中年妇女,五十多岁,看起来已经绝经至少五年,脸上的褶子和腰间的赘肉层层叠叠,比中国的山水画还要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