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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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日-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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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得懂她的肢体语言,她说“快来抄我”。我记得一个流传了很多年的笑话“考场上很混乱,男的抄女的,女的抄男的,还有女的抄女的,男的抄男的,有的女的不让男的抄,男的就从后面偷偷抄,最后整场考试里只有一个男的没抄,那个男的叫‘杨伟’。”
  我在苍耳子奋笔疾书的成果下奋笔疾书,我写得如行云流水,我的瘦金体我自认为好看,我如痴如醉。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苍耳子美极了,我似乎看到她高耸的乳。房还有平坦光滑的小腹,我似乎流下了口水。
  很多年后,后来苍耳子确实成了名医,三十岁就当了主治,似乎一切按照当时假想的故事发展。
  有一次我回天津,我在书店遇到苍耳子,她在买两千页的大《内科学》,她依旧波涛汹涌,依旧屁股滚圆,依旧脸大难遮。
  她说:“那次考肿瘤学的时候,我觉得我的身后坐着我金发碧眼的男朋友,他捶胸顿足,他抓耳挠腮,他噫吁息,我实在不忍心看他这样,于是把答案给了他。”
  “我可多亏了你金发碧眼的男朋友啊。对了,现在应该是你金发碧眼的老公了吧?”我说。
  苍耳子笑笑,让我跟她和她金发碧眼的老公一起吃饭。她的老公是作家协会的,他的诗最近很流行。
  我说:“终于不是三无了啊。”
  我半抄半改地抄完苍耳子的考。试。答。案,交了卷子,走出考场。苍耳子还在座位上仔细检查,认真修改,她想考满分,虽然她从来没考过满分。学校不可能让学生考满分,总要扣出一两分来显示老师的权威以及医学的崇高,显示“尔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
  像花开就会花落,燕去就有燕来一样,在考试开始的四十分钟之后,我的考试结束了。紫罗兰下莺歌燕舞,绿叶丛中虫化蝶飞。竹亭里年轻的师弟师妹在互相挑逗,走廊上戴着千度近视眼镜的有志青年书声琅琅。小卖部的老板娘被我劝了好几年,终于在这一天开始贩卖避孕套。世界是美好的。
  回到宿舍,宿舍意料之中的空无一人,整个考场就我一个人出来。我扔下书包,把书包里所有的书本笔记重点倒在床上,任他们去留。我知道,一个晚上之后,总会有些不情愿留在我身边的纸张或者书本弃我而去,有的再也不见,有的跌入铁床缝里,在许久之后的某个打扫宿舍的日子里,还能再见。
  没过多久,商陆和赤松回来,然后是芜荑,最后是石韦。
  他们看起来身子疲惫,面带忧愁,他们都是先把书包扔在床上,然后脱了上衣,脱了外裤,留个裤衩在裆下,右腿发力,左腿起跨,然后身子像死尸一样倒在床上。
  “这肿瘤老师太不是东西了,我操他大爷!”赤松说,“远志,你那么早交卷,你会写啊?”
  “我抄了苍耳子的。”我说。
  “诶呦,你大爷的,你背叛党组织。”
  “我。操。你大爷的,我就没入过党,好不?”
  “你和苍耳子狼狈为奸。”
  “我这不是明哲保身嘛,这叫权宜之计。这不代表我不站在你这边,不代表她的大脸能够美如天仙。”我说。
  “我权且相信你,下不为例。”
  “我。操。你大爷,如果下回还是这样的考试,我还抄她的。”
  

  ☆、暑假

  佩兰喜欢吃栗子,最喜欢天津的小宝栗子。小宝栗子离学校很远,每买一次都要费上大把的时间和精力,医学的课程很紧,课表排的像俄罗斯方块一样,密密麻麻,很少有人有闲功夫去买。
  赤松考试很好,所以可以很少上课。大一的时候,他经常开着大奔去买小宝栗子,每次都买最好的,每次都买两斤,刚出炉的,热乎的。
  他像园丁一样勤劳,向佩兰献殷勤。送完第十次栗子之后,佩兰给了赤松一个信封,信封里有一张信纸,信纸洁白纯净,一尘不染,中间小楷素雅灵动,写着“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赤松看后特别高兴,回到宿舍,仔细把玩,爱不释手。
  “你们说这什么意思?”赤松说,“这是不是说,她对我落花有意,怕我流水无情?”
  石韦在看玄幻小说,没有搭理他;芜荑早已不见了人;商陆在看书;我心中了了,躺在床上偷笑。
  “哎,你们说啊。我确实看不懂啊。”赤松说,“女人的心思太难猜了,不如买东西,买九十块钱东西,那就给九十块钱,给了一百,就得退回十块,简单明了。”
  商陆看书累了,摘下眼镜,滴眼药水。
  “商陆,哥儿们几个里,就你最有知识,最有文化,你给我说说这是嘛意思。”赤松说。
  商陆拿过信纸,看着中间一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口中也默读了几遍。
  “你说这是嘛意思啊?”赤松说。
  “你是落花,她是流水。她的意思是你俩大概落花流水了。”商陆说。
  “不对,不对,我又高又帅又有钱性格又好,怎么可能落花流水。”赤松说。
  “真的,我也觉得佩兰的意思是你俩落花流水了。”我说。
  “哎,远志,你怎么不巴望我点好的,尽想我失败啊。”
  “你别不信,我让我妹问佩兰去,等会儿她发到我微信上,你自己看。”我说。
  赤松凑到我跟前,像盯着大桥未久一样,盯着我的手机,目不转睛。
  十分钟后,木槿发了一张图片,图片上是她和佩兰的聊天记录,记录上写着“他人很好,但我不喜欢。”
  赤松发了疯,口臭更严重了,屁更响更臭了。他好像一个孩子,丢失了心爱的玩具,像一只猫咪,丢失了鲜美的鲢鱼。实际上,那玩具还在店里摆着,那鲢鱼还在市场里泡着。
  赤松不高兴了,摔门而出,门哐当一声,玻璃裂了。
  “你绝经啦?这么大脾气!”我说。
  “你妈才绝经!”门外传来赤松渐行渐远的声音。我知道赤松过不了一天就好了。
  我妈绝经大概是两年后,我考肿瘤病学前一段时间。我听我爸说,那两年我妈性格残暴,让我爸吃饭不准说话,看电视不准抠脚,洗澡不准唱歌,刮胡子不准照镜子。我心想我都受不了,我爸肯定更加受不了。
  我爸当年游手好闲,舞的一手好菜刀,后来凭这一套虎虎生风的刀法,当上了食堂老大。每次我妈要求太过苛刻,我爸就舞起他一尺半不锈钢菜刀,张牙舞爪地叫道:“你再这样,我,我就自杀了。”我妈会说:“你要死就死,别征求我的意见。”
  我爸当然不想死,好日子多着呢,再过几年就退休了,退休生活的清闲愉快让他根本没勇气自杀。我爸放下他一尺半不锈钢的菜刀,跟我妈说:“您大发慈悲,收了神通吧。”
  我爸打电话给我的时候说:“你妈更年期了,你学医的有什么治更年期好点的药?最好是食物,我怕把你妈吃坏了。”
  我说:“你问木槿吧,我这儿都是药,她刚考了营养师,多半知道有什么吃的能治更年期综合征。”
  我爸一开始是向我倾诉苦衷,然后告诉我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之后又说大丈夫能屈能伸,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仿佛是我在家里受我妈更年期综合征的折磨一般。
  之后我爸问我放假回不回家,我不想回去过我爸一样的苦日子,我就跟我爸说“儿有远志,不在当归”。紧接着,我爸打电话问木槿放假回家不,木槿跟我说她也不想回去被咱妈压迫,又不好意思跟咱爸说不回家。我便又补了一句“木槿亦不当归”。
  实际上我要是回去,那木槿绝对回去,我妈她向来英雄惜英雄,女人惜女人,内分泌失调向我爸和我发泄过之后,一般不会为难木槿。我要是被我妈这样虐待,我一定上房揭瓦,一定一哭二闹三上吊,虽然即便我这么做了,我妈还是会虐待我,但是我要是不做,那她绝对变本加厉。
  如果我没回去,木槿却回去了,我妈的脾气只能发到木槿身上,我妈再惜女人,也得是脾气发完之后。木槿在家肯定和我妈大吵大闹,然后双双痛哭流涕,双双闹离家出走,然后我爸就头大了。
  我离大学毕业遥遥无期,这次不回去也就不回去了,可是木槿不回去,以后再想在家待那么长时间就太难了。那年我们大三,她还有一年就毕业了,她最多下个寒假还能在家待着,明年暑假该去哪儿工作,就去哪儿工作了。
  我那个千杯不倒,万杯不醉的江苏学姐毕业后去了北京,为了事业,一年只回了一次家,只待了三天,就又飞回北京了。
  我能清楚地感觉到,木槿会渐渐离我远去,渐渐地像烟一样,像霾一样,随风而散。
  暑假尾随着考试进入我们的世界,就像它尾随着七夕节从我们世界消失一样,悄无声息。
  暑假漫长而又炎热,我首先想到的是,我需要一个有空调的屋子。
  我想起窦先生。窦先生住在静海县,住在静海县的郊区,那里人烟稀少,树木繁茂,鸟语花香,那里有他体态臃肿却内心美好的老婆,还有房租低廉,经济实惠的出租房。
  我找到窦先生,问他家附近有没有带空调的房屋出租。
  窦先生的头发六分黑,四分白,黑的在左边,白的在右边,一黑一白,象征世事无常。
  窦先生帮我和木槿租了套房子,单开门独开院,八十平米大小,两层楼,楼下五十平,楼上三十平,周围绿树成荫。
  “这房子不便宜吧?”我说。
  “两百块一个月。”窦先生说。
  “不可能吧,哪能这么便宜。”
  “我可是工商管理博士啊。”窦先生的眼角笑出一道褶子。
  我们的房屋靠近窦先生的宅子,中间隔了一条八米宽的小河,有一座十米长的石桥,一条一百米长的石子路,一片和石子路同样一百米长的阔叶树林。
  我偶尔在网上帮人写写情诗、写写小论文,赚点外快,一首情诗二三十,一篇小论文两三百,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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