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女孩大叫一声,“高宇森当真做的出,难怪……难怪……连高宇桥都开了口,难怪苍术那么容易就跟着高宇森走了。可是……不对劲啊~怎么想都不对劲……依照高宇桥的个性,不可能这么快让手啊。苍术竟然就那么跟着高宇森走了?即使魅必须遵从饲主的意志,但这太奇怪了。他明明说过想要离开高家的。”
“他们经过门口的时候, 苍术被看不见的人押解着。听程墨话里的意味,那个叫张子濯的男人,也养了魅,叫茯神,李沐风说这个鬼魅阴气极重。苍术肯定是惧怕他才束手就擒。”苏泽夏懒懒应付道,不过回想起苍术那从容冷傲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因为惧怕才束手就擒。
“你少胡说,苍术才不会惧怕这样的无名小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高宇桥现在已经死了,契约之力也不存在了。苍术又会在哪儿呢?”
“有什么奇怪的你去慢慢问肖姐吧,李沐风把当时的情况都告诉她了,这些我也是听李沐风说的。我要睡了。”苏泽夏睁开眼,冷冷看着红衣女孩,夺回被子,毫不客气下了逐客令。
女孩没有听见似的,兀自坐在床边,费解地思索着,喃喃自语道,“看来我要去跟肖姐姐告个假,亲自去高宇森那里走一趟了。”
苏泽夏不耐烦道:“苍术是你什么人?用得着你这么帮他?”
女孩扭过头看着苏泽夏,眼睛大的骇人,异常认真道:“你不会明白的。”
“明白什么?”苏泽夏坐起来,对视着那一双幽幽绿眸。
“我们妖魅和你们人类不同,魂聚生魅,源自于人,却又不是人,魅不具有人类那么多丰富的情感,但却天生贪恋人类丰富的情感,所以,魅才喜欢接近人类,和人类达成交易,获得某种能量。”女孩眨了下眼睛,喃喃道,“真是奇怪,你不是饲养人,本不应该跟你讲这些的。却又不知不觉对你讲了出来。”
“你还没说为什么要帮苍术,你们好像几百年没见面了吧,那又为什么突然这么费神费力去帮他?”
“我说了,你不会明白,苍术对我来讲,和其他的魅不一样。”
苏泽夏嘲讽道,“我没看出来有什么不一样,倒是狡猾又贪婪。不兑现承诺,却又死皮赖脸来吸我的血。”
“呵呵,那只是本性而已。谁让你体质那么特殊。”女孩继续说道,“你不觉得苍术本性其实很好吗?”
苏泽夏咬牙,“只有你才会觉得他好。”
“是了,他不愿你当他的饲主,你自然记恨他……你们人类自然不会明白,就连我也不明白……”女孩双眼兀地变得迷离起来,缓缓回忆道,“那年,雨特别多,我从来没有见过死了那么多的人,街上空荡荡的,我一个人坐在那青石阶上,正数着屋檐掉落的雨珠子呢。‘吃吧!’他撑着把大油伞,就那么突然出现在我眼前,递给我一根糖葫芦。
“他笑的那么好看,我从未有见过那样明媚的笑容,仿佛将雨季的阴霾都一扫而空。我只当是他把我当成了寻常家的孩子,故意把糖葫芦蹭到他胜雪的白衣上,留下一长趟红印子,可他依旧是笑,不管是那漆黑的眼睛,还是那好看的鼻子,都没有愁扰似的,薄薄的嘴唇明明那么含蓄地抿着,可是那笑意直直能到我心坎儿里去。然后他抱起我,走过整条青石小巷,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可是我都明白,我都明白。
“后来,我跟着他走过了多少地方啊,甚么兵荒马乱,风尘之变,都不在眼里,只管逍遥四方,无念无忧…和他在一起,人类的欲望与贪婪都不再对我有吸引力…甚至觉得,那当真是活着的感觉。”
苏泽夏打断她:“难道你现在不是活着?”
女孩莫名其妙地看了苏泽夏一眼,道,“你生来为人,我们生来却是魅,你生来有父母,我们生来便是孤零零一人。魅与人最大的不同,是天生没有多少情感,在魅的世界里,没有亲情朋友这一说,有的魅千百年来,甚至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同类的存在。什么叫活着?遇到苍术以前,我从来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苏泽夏扯了下被角,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飞蛾贪恋着光亮,自身却没有任何温暖。
“我们游遍大家小巷,从一座城,走过另一座城,世间百态,冷暖人间,那段时光是多么美妙。我当真是忘记了他也是魅,甚至想,要是苍术能当我的饲主,那该有多好,我们就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走到天涯海角,走到海烂石枯……”
“后来呢?你说过你们分开了……”
“是啊,他那么突然,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女孩勉强笑了一下,夜色里绿瞳美的惊人,“那摩教被灭教之后,人人都在寻找那摩教的圣物骨泣。道术大行其道,妖魔鬼怪夜晚出没都要绕着道走,一不小心,就被道士给收了。”
苏泽夏马上问道,“骨泣到底是什么?真有那么厉害?”
女孩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都说骨泣是一块左手无名指的指骨,可是真正如何利用骨泣来做法,大概只有骨泣的拥有者那魔教主才知道。关于骨泣的传闻,其实非常少,越是少,越是被人们津津乐道,甚至人们说,见过骨泣的人,其实全都死了。真相是什么,没有人知道。正因为如此,对于妖魔的恐惧,使那些道士们对妖魔的惩戒达到空前狂热的程度。那个时候的道士,可是个个的道行高深,不像现在,尽是些花拳绣腿的玩意儿。
“那一晚啊,一个法力高深的道士跟着我们紧追不放,我很奇怪,苍术从来不显露他的法力,只是拉着我东躲西藏,把那道士耍得团团转,甚有意思。后来,我们躲避在一个破庙里,苍术突然说,有人在叫他,可是我什么也没听见,我心神不宁,怕极了,叫他不要出去。他笑,‘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来。’然后,我就在那庙里,等到东方发白,等到西方日落,等了整整一个月,再也不见他回来。
“他走了,我又变得寂寞了,人类的喜怒哀乐又开始吸引着我,我又听到人类的贪婪欲望在呼唤着我,于是,我找了下一个饲主……整日里帮着他踏上仕途,可是我依然在不停的寻找苍术,一刻也不曾忘记。
“再见到苍术,已过了一年有余,我顺利地帮助我的饲主得了状元,一起去觐见皇上……他就站在那儿,跟在一个正三品男人身后,他看见了我,对我说,回去吧……正三品的男人姓高,我默默望着他跟着那男人走进皇帝的大殿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眼里不再有笑意,他的眼里满是冷漠,他已经不再是我追随的那个苍术了,他和所有的魅,不再有什么区别……”
女孩的声音越说越小。
“然后你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了?直到现在?”苏泽夏轻声地问。
“恩。沧海都变成了桑田,我竟然还能在这里见到他。为什么他还留在高家呢……那时候,他只需要一个眼神,我便能了然。而现在,他纵然说上万语千言,我也无法再理解……”女孩满眼的落寞,茫然地自问,“我不明白,到现在我都不明白,那时候,为什么苍术能给我人类那样的感觉呢?……”
女孩跳下床,失魂般向门外走出去,不再看苏泽夏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苏泽夏突然想起来,急忙问道。
“赤芍。”
女孩没有回头,寂袅的声音连同身影,一齐隐没在黑暗里。
17
哭泣的遗骨——真相
每个人的心底里,都有着最重要的东西,那不是金钱,也不是荣耀,可能那只是一个明媚的笑容,一个温暖的依靠,一句曾经无意中触动你的话,这些别人看起来无足轻重的东西,却足已让你赴汤蹈火,而又义无反顾。
苏泽夏失落地躺回床上,黯然地看着天花板,自己都性命堪忧,本该同情自己的,不是么?有什么比知道自己的死期还要更惨的事情?现在竟然开始同情起别人来,你有什么资格来同情别人呢……
自己的岁月里,连那样的笑容都不曾拥有过。其实很感激关心着自己的肖姐,还有李沐风。但是很多事情,难以吐露真言,说出来,也只能给其他人凭添忧扰…可以十个人笑,最好一个人哭……更不想让自己的胆怯,和渴望偷生的丑态,被他们知道。就算是死,也好有些像模像样的自尊,那些令人羞耻的事,自己带入棺材里就好。
缓缓掏出那节指骨,带着体温的热度,和微亮的柔光,苏泽夏仔细探究并慢慢回想着,赤芍口中的苍术似乎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他和高家究竟是什么关系?骨泣和高家又有什么联系?这节指骨若真是那圣物骨泣,应当是极其阴厉又怨气极重的东西,可是,高宇森似乎并不知道高宇桥身上有这么节指骨,李沐风,程墨,赤芍,既没有看见什么被禁锢的魂魄,也没有察觉出它的气息。为什么高宇桥要把这样一节指骨,置换在自己的手指中呢,高宇桥临终时说,高家的辉煌将在我手中终结,可是为什么还要让苍术跟着高宇森走?
一个又一个问题,全是死结,完全不得半点头绪。苏泽夏放弃地拉起被子,整个人蜷缩起来。被子里形成了绝对的黑暗,使那节指骨越发显得明亮,边角圆润光滑,白玉的柔光里又带着些许青濯的色泽,神秘而高贵,像一朵幽静的荷花,静谧地散发着古物特有的泥土的芬芳。
如今,多少人痴心妄想的东西,就握在自己的手掌之中。苏泽夏着魔般凝视着它,那团亮光,吸引得人离不开视线。如同篝火一般,吸引着飞蛾不顾性命飞扑过去。心底里某种连自己都无法察觉的东西,因这柔曼的光亮而蠢蠢欲动,破土欲出,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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