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中又是惶恐,又是欢喜。
惶恐的是,如此轻易的被她认出来,只怕所有的打算都要从长计议;欢喜的却是,原来她还是在乎她的,否则又如何能够一眼便认出了他?
孟慧茹被雨水一淋,刺得那些伤口疼痛无比。可是尽管如此,却也比不上她内心的痛!
居然真的是方永信!
就在方才那千钧一发的时刻,方永信就这么在那里看着自己去死吗?
他什么时候如此丧心病狂,又漠视自己的生命?
又是为了什么,他要如此的对待她?
孟慧茹由是又想起,那马车的疯狂和危险,再看眼前方永信,突然心中升腾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把她掳劫到马车上的人,和眼前这两个人,应该不是同一伙人!
她想到这里,忍不住试探道:“既然你方才想要杀了我,现在又何必假惺惺的故弄玄虚?”她手中的银钗居然又向前了几分,眼前这就是划破了那雪白的肌肤。
方永信见此情况,心中一痛。
本来是带着异样的目的而来,可是却还是因为孟慧茹这番自残的举动,而轻易痛心。
方永信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慌乱,却是很好的掩饰住了。
他强自保持镇定,劝说道:“刚才不是我!我……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你的性命!”
她冷冷一笑:“方永信!你难道觉得我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傻瓜?你若是不想要我的命,又何必前脚领着大军出了城门,后脚又一身夜行衣跑到这里来?”
孟慧茹心中的失望无以言表,可是这个时候不是她表现软弱和绝望的时候,即便是方永信,也不能让她轻易的就放弃自己!
她嘴里说着尖刻的话,脚下却是不断的在往后退。
方永信见她往那悬崖峭壁处移动,心中了然她的想法。
他不免有些着急!
此刻,身边这人并不是能够让他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的,他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让孟慧茹去死!
他只好轻轻拍了拍手掌,立即有另外两个身手矫捷的黑衣人从夜色中闪了出来。他向黑衣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过去包抄孟慧茹,不要让她趁机跃下悬崖,了结性命。
三人会意,略微点了点头,就不动声色的开始往孟慧茹的身后而去,挡住了她的去路。
孟慧茹将一切看在眼里,却是不动声色。她的脸上始终带着一抹讥诮之色,仿佛是已经看透了生死,压根不会将自己的性命看在眼里。
她一步一步的向后退着,终于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小姐,请……啊!”
她身后的黑衣人本想推着她向前,却冷不防,孟慧茹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里的银钗插到了他的喉咙处!
那人的双眼一瞪,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柔弱的女人,那尖锐的银钗根本就不是为她自己准备的!
这一下又准又狠,直接扎透了那黑衣人的动脉,等到孟慧茹把银钗拔出的时候,那鲜血直接喷涌而出!
猝不及防之下,那鲜血居然将在场的几位的衣衫都溅了上去,只不过因为他们穿的是黑衣,所以不甚明显!
而那身负高强武功的黑衣人满脸的不可置信,却是也只能轰然倒地,面临死亡!
他的血喷了孟慧茹一脸,可是孟慧茹却是毫不在意!
她轻轻抹了一把脸,露出洁白的牙齿说道:“呦!小女不胜惶恐,一不小心居然刺错了地方!”
方永信眼看着满脸血污的孟慧茹,一瞬间就解决掉了自己手下武功最好的三个人之一,虽然是趁着对方猝不及防之下动手,可是这份心智和坚韧狡诈,实在不是一般女子所为!
此时此刻,她简直就像是一头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修罗!
那么可怕!
却又那么美丽!
方永信痴痴的看着她,按捺住自己悸动的心:“慧茹,你听话,乖乖的跟我走!其他的,我以后再和你解释!”
另外两名黑衣人中的一个见到同伴倒地,赶忙过去查看,却发现那伤口中汩汩流出鲜血,他再一探脖颈处,却是脉息全无了!
“贱人!怎地如此狠辣!”那黑衣人和死了的人乃是过命的兄弟,见自家兄弟居然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折在了一个弱智女流的手里,忍不住破口大骂。
“壮士不必客气!更加狠辣的还在后面!”孟慧茹微微一笑,接着说道:“这银钗有毒!”
方才还张口大骂的黑衣人,这次变成瞠目结舌了!
有毒!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壮士不必担心,这毒也没什么可害怕的,不过就是通过血液传播罢了。总之就是谁沾了他的血,谁就会渐渐皮肤溃烂而死!当然了,这个过程会很久!”孟慧茹手里依旧攥着那银钗,慢条斯理的说道。
“你!你休要危言耸听!”那黑衣人看了活着的伙伴和方永信一眼,不自觉的搓了搓方才去摸那死人脉搏的手指,继续说道:“你自己也溅了一身一脸的血!难不成你不怕死!”
“呵呵呵!我自然不怕!我不过是一介女流,而且身处险境,即便是不死,将来事情传扬出去,我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如今有诸位为我陪葬,何其幸甚?”
孟慧茹始终在笑,你模样就像是说的即将溃烂而死的压根不是自己!
方永信皱了皱眉头。
他不知道孟慧茹说的是真是假,然而他自己的身上,方才被溅上血是事实。
他眼见着剩下的两名侍卫都露出了惊慌之色,心中不免后悔,这次出来匆忙,带着的都是上战场的兵士,却不是府里的暗卫死士。
这些士兵虽然行事利落,可是却比死士多了功利之心,也就是说他们上战场的时候固然不怕死,可是下了战场却是图个平安和富贵,越发的珍惜起性命来了!
这也为什么,一些军官回到京城之后往往大肆的贪腐,肆无忌惮的享乐——因为他们曾经经历面对过死亡,所以才格外的怕死!
方永信此刻真也不得不佩服孟慧茹这样一个女流之辈在面对他们几个个大男人的时候,居然是全然没有落于下风!
而且还时时处处占了先机!
果然,她的慧茹和一般的那些大家闺秀是不一样的!
难怪眼高于顶如同睿郡王也要拜倒于她的石榴裙下了!
“慧茹,你不必吓唬我!别人或许会上你的当,但是我……是最了解你的!”方永信的话音刚落,另外一个黑衣人就举起手中的利剑指向了孟慧茹。
方永信急急说道:“不许伤了她的性命!”
那个黑衣人瞥了方永信一眼,却是冷冷笑道:“咱们可别误会了世子的意思!其实缺胳膊少腿,也不算是伤了性命!”
“还不动手!难道要莫小姐自己离开这寒冷之地!再者说,就算是中毒,咱们府里现放着大把的大夫,又有什么可怕的?”那个黑衣人见另外一个人只是不停的看着方永信而不动手,立即又大声呵斥!
显然,他和方永信并不是一条心。
“放肆!你竟敢忤逆本世子的命令!”方永信欺身上前,就要对那黑衣人出手。
那黑衣人却是笑得更加猖狂:“世子!你莫要忘了,那人还在我们的手上!世子,既然你已经上了船,就得明白事情的轻重!这个女人,今天必须带走!”
方永信脚步一顿,果然踯躅不前,脸上露出犹疑之色。
孟慧茹听他二人的意思,也猜得出今日是有人逼着方永信来抓捕自己。
他还是背叛了她,背叛了他们之间的——情谊。
“不,你们答应过我,不能伤害她的性命!”方永信只能无奈的嘶吼。
“世子放心,一定会留下活口!否则咱们也没法交代不是!”那黑衣人嘿嘿两声奸笑。
孟慧茹低下头,不愿意再去看这样狼狈的方永信。
本来,她也许可以跟着对方走,然后再伺机行动。
可是她今生再不愿意受人威胁,被人利用。若是要过这种日子,她只恨不得去死!
因此当她看到方永信背过身去,而那两个黑衣人已经恢复了理智,慢慢向自己逼近,她只能是一步一步后退,将自己送上了悬崖峭壁!
“嗖嗖”两声破空之音想起,孟慧茹只觉得眼前一黑,那两个人黑衣人突然眼睛瞪得大大的,然后就看见他们的胸口被两只箭羽直接刺破!
两个人都是直直向孟慧茹倒来,然而,孟慧茹身后就是万丈深渊,根本就是退无可退!
说时迟,那时快,有一道黑影不知道从哪里出现,那两个黑衣人就如同破布一般被直接抛下了悬崖,随后孟慧茹就被拥进了一个无比温暖的怀抱!
“别怕!我来了!”
孟慧茹听了这熟悉的声音,顿时觉得身子一软,整个人精神都放松了,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的眩晕。
她晕倒之前,只来得及说一句话:“你来了……真好!”
……
“慧茹!慧茹!”
孟慧茹迷迷糊糊之间,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风声在她耳边呼啸而过,而她觉得身体也是无比的颠簸。
她猛地一惊,睁开双眸,就发现自己被人死死的拥着,竟然似乎坐在马匹之上!
孟慧茹被凛冽的寒风一激,连丁点声音都发布出来!
她身体刚刚一动,就被身后的男人死死的一手抱住,又塞回了披风之中。
孟慧茹顿时感到一股子温热撒在了自己的脸上,她不由自主的用手一摸脸颊,再定睛一看——
手上居然满是鲜血!
他受伤了!
孟慧茹连忙忍下心中的慌乱,略微回头,就看见他的肩膀上露出了一个箭头!
“郡王!你受伤了!”
孟慧茹觉得自己的心脏此刻都要停止跳动了!
“莫怕!不过是皮外伤!不会有什么大碍的!”睿郡王嘴上说的轻松,实际上却是疼得咬牙切齿!
那方永信果然是不一般,到底是留了一手。
没想到他的箭法也是如此的卓绝,而且随身带着袖箭!
这一下子深入骨髓,只怕是要伤了筋骨!
“抱紧我!”睿郡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如常,可是那细微的颤抖还是没有瞒过孟慧茹的耳朵!
孟慧茹刚要张口让睿郡王停下歇息,却是冷不防听见身后依稀传来马蹄之声!
什么!
难道背后有追兵?
睿郡王又下死手抽了那已经疲惫不堪的马匹,马儿身子一晃,好歹是加快了速度。
饶是如此,孟慧茹还是感觉身后的马蹄声也是越来越清晰。
她已经来不及思考,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追杀者。
她心中只一心一意的想着,睿郡王这伤若是再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