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倩抬起头,看着年轻的店主,眼泪终于落下来:“夷梦小姐……我真的很想回去……我想见奶奶啊……”
小凰最见不得人哭了,连忙掏出手绢给她擦眼泪,似乎比自己哭还伤心。夷梦伸出手去,轻轻抚了抚她的青丝长发,道:“让我们和你一起回去吧。”
陶倩和小凰同时吃了一惊,抬起头看向她,小凰更是觉得不可思义,她记得大人不喜欢管闲事的啊,怎么……
“夷梦小姐和小凰要来做客当然好……但是没有得到奶奶的许可……”
“你可以说我们是你的朋友,”夷梦的声音突然变得飘渺起来,陶倩脑中一片空白,仿佛那声音穿透了她的耳膜直接进入了她的大脑中枢,令她无法思考,“陶小姐,只有我们可以保护你,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带我们去吧。”
小凰惊异地看着店主,毫无疑问她也受到了夷梦声音的影响,但还算清醒,她不明白她到底要干什么。
“我……”陶倩的眼神有些空洞,神情呆滞,“我……会带你们去的,欢迎你们到新月村来,一切都拜托你了。”
晴空万里,只剩下几朵轻薄的白云在蔚蓝的天空中变幻着不同的形状。
陶倩带着夷梦二人下了一路颠簸的公共汽车,抬头便看见一块大石立在面前,上面用正楷题着三个大字:新月村。
“夷梦小姐,小凰。”陶倩看起来气色很好,洁白的脸上透着诱人的绯红,“这边走,前面就是陶家大宅了。”
“好。”夷梦似乎也很高兴的样子,白底红花的旗袍在阳光下闪着丝绸独特的光泽。
小凰拿着装行李的白藤箱,一边走一边皱眉。大人到底要干什么,一向不喜欢管闲事的她居然连哄带骗地让陶倩带她来这穷乡僻壤,实在太奇怪了。
莫非……这里有什么让她感兴趣的秘密?
想到这里,她不禁精神一振,便听见陶倩用她那独特的柔婉嗓音道:“我们到了。”
两人皆抬头看去,只见一栋深宅大院赫然立在自己面前,大门极有气派,红木铜环,上面钉了铜钉,门前有狮,楣上有匾,上书“陶府”二字。
“大人。”小凰躺在客房的床上,抬头看那雕花的床楣和白色的钩花蚊帐,道,“老夫人似乎不太欢迎我们呢。”
“对于一个守着秘密的老人来说,这是人之常情。”夷梦将带来的衣物取出码好,头也没抬。
“会是什么秘密呢?”小凰的两道柳眉皱起来,在眉间结成了一道锁。
“别想那么多了。”夷梦将披肩挂在自己的肩上,笑起来,“随我出去走走吧。”
两人出了陶家大宅,沿着一条坑坑洼洼不足三尺宽的小路向前走,两旁是种满稻谷蔬菜的田地,以及在田里劳作的农人,偶尔可见牧童骑着老黄牛缓缓地走过。
乡下的空气很清新,小凰的心情不禁好起来,在前面连蹦带跳地跑,还不时地采摘路边的野花。
走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便看见前方有一座瓦房,门前的空地上坐着一位老人,手上拿着杆旱烟,脸色灰黄,尘土在他的脸上洒下一层细密的细沙,满脸的皱纹宛如西北的土地,千沟万壑。
夷梦款款地走过去,露出满脸平和的笑容:“老大爷,您今年高寿?”
老人打量了她一眼,伸出两根手指比画道:“七十有三了。”
“七十三,真是高寿。您一定知道很多事吧?”夷梦也不嫌脏,直接在他身边坐下来,“我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可以可以。”老人似乎很久没见过外人了,满脸都是和蔼的笑容,“姑娘你尽管问。”
小凰抱着花,也跟着坐下来,便听夷梦道,“老大爷,这新月村有多少户人家啊?”
“四十多户,差不多两百人。”老人抽了一口旱烟,叹了口气,“年轻人都去城里打工了,就剩下我们这些老人。这个村子算是没落了,想当年这里可是夏朝的首都啊,可惜,可惜。”
“夏朝的首都?”小凰奇道,“不是在二里头吗?”
“那是假的!”老人立刻露出一副义愤填膺的神色,将旱烟杆在地上敲得笃笃响,“你们都被骗了,这些骗子!只有我们这里才是名副其实的夏都!”
“可是……”小凰还想说什么,却被夷梦生生打断,“大爷,这里的人都住得很分散吧?我们走了这么久,只看到您这一栋屋子。”
“是啊,”老人似乎不那么激动了,狠狠吸了一口烟,“这些年村里的人都生疏了,连亲戚都不怎么走动,唉……”
“那……”夷梦的眼中突然闪过一道诡异的光,“您知道陶家的事吗?听说前段时间陶大小姐去世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那老人的脸色就变了:“怎么?你也知道?唉,那个女孩真可怜啊。”
“听说,是死于心脏病……”
“什么心脏病!”老人道,“她是被灯女给带走了!”
“灯女?”
老人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尴尬地笑了两声:“你们城里人不信这个吧,呵呵,就当我老头子什么也没说好了。”
“关于灯女的事,我多少也知道一点。”夷梦装作不经意地道,“据说,是几百年前陶家少奶奶的冤魂。”
“你连这个也知道?”老人一脸诧异,“是啊,那个女子死得冤。虽说迷信,但自从那女子烧死后陶家就经常出事了,当年陶姑爷和小姐也是这么死的啊。”
“陶姑爷和陶小姐?”夷梦和小凰同时一惊,老人接着絮絮叨叨地道,“是啊,是啊,当年的陶家大小姐可是好人啊,她是老夫人的女儿,一直住在这个山村,后来招了女婿,成了家,就给村里的娃上课。可是后来有个月圆的晚上,他们俩一齐失踪了,陶管家带着人找遍了整座山都找不到两人的影子,恐怕是凶多吉少。据说那天晚上陶家就曾经出现过灯女,唉——作孽啊……”
老人的叹气声听起来荡气回肠,夷梦似乎已经打听到想知道的东西,道了谢便往回走,小凰追上去,道:“大人,你真的相信是灯女做的吗?”
“你说呢?”夷梦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你可是凤凰啊,难道感觉不到陶家院子里的怨气?”
“这个我当然知道!”小凰脸色微红,为自己的能力争辩,“可是这样年久的大院子,就算有什么鬼魂也不奇怪吧?不一定是害人的灯女啊。”
“呵呵,那你倒是说说,陶倩的堂姐是怎么死的?”
“这……”
“小凰啊,”夷梦叹气,“多动动你的脑子吧,会有好处的。你放心,这趟新月村,我们不会白来。”
在说这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的焦距似乎飘到了遥远的时空,令她的眼神看起来略显空洞,仿佛陷入了远久回忆。
回到陶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晚饭在大堂里吃,就夷梦以及陶老夫人等五人,气氛有些怪异,每个人都低头吃饭,谁也不多说一句,小凰觉得心里闷得慌,抬头看了夷梦一眼,这位年轻的店主随时都是镇定的,嘴角总是带着一抹浑浊的笑意。夷梦似乎也发觉她在看她,抬起头,给了她一个诡异的微笑,小凰感到心中突然一寒,连忙低下头,飞速地扒着碗里的饭。
回到客房,小凰还心有余悸,每当大人露出那样的笑容的时候,就一定不会有好的事情发生,也许……今天晚上……
她不禁将衣服紧了紧,早早洗漱,钻进了被窝。柔软的被子暖暖的,有股阳光的味道,绣着鸳鸯的布料像肌肤一样亲切舒适。睡意袭来,小凰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朦朦胧胧中仿佛看到一个身穿白色旗袍的女子站在纱帐外,手中提着一盏白色的灯,闪着奇异的白光。
“灯女?”小凰顿时睡意全无,倏地睁开眼睛,赫然看见一个白色的人影正立在蚊帐外面,睁着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她。
小凰迅速起身,将蚊帐一挑便跳了出去,一脚将那女子踢倒在地。那女子发出一声惨呼,小凰听着这声音耳熟,仔细一看才发现竟然是陶倩。她显然摔得不轻,倒在地上满脸的痛苦,眼角渗出一点晶莹的眼泪。
小凰连忙把她扶起来,关心地道:“你没事吧?我……我还以为是灯女呢。”
“我……我没事。”陶倩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那洁白的睡衣上已经染上了土灰色的斑点,小凰忙拿出自己的衣服给她换上,“你怎么半夜跑我屋子里来啊,怪吓人的呢。”
“我……我害怕啊。”陶倩咬着唇,忍着痛,扶着她的手坐在床上,“我一个人好害怕,睡不着,所以……”
“所以来和我一起睡?”小凰终于露出一丝笑容,“那你早说嘛,我可是学过功夫的,要是伤了你怎么办?”
“我……”陶倩红了一张脸,转身钻进小凰的被窝,“我睡了。”
小凰轻笑了一声,也准备跟着钻进去,却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奚奚簌簌的声音,仿佛一个人轻声走过,踏得三寸高的青草陷了下去。
小凰一惊,转过头盯着那扇盖着厚重窗帘的窗户,陶倩似乎也听到了,吓得一激灵,将被子裹在身上,颤抖着道:“难道……难道是……”
“别说话。”小凰尽量压低声音,放轻脚步来到窗边,将窗帘挑起一个角,向外看去。
芳草凄凄的院子里,不知从哪里吹来冷得刺骨的风,将黑暗中那一点白色的光吹得轻轻摇弋。跟着摇动的,还有一条长长的漆黑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血的惺味,令人作呕。
小凰顺着那影子一点一点向上看去,那是一个穿白底黑花旗袍的女人,散乱的长发披在身后,群摆长得几乎盖过了她的小脚。
她的手里,提着一盏白色的纸灯,苍白的十指瘦如枯骨,紧紧抓着灯把,平举在胸前,僵硬地往前走着,头发轻轻飘舞。
女人缓缓地转过头,那竟是一张恐怖至极的脸,苍白如纸,五官涌着猩红的鲜血,顺着她的下巴一直滴了下来,将胸前染成一片眩目的红。
“灯女!”一声凄惨的尖叫从身后传来,陶倩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