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变化,让叶山多少感觉有些应接不暇。
在叶山呆愣的时候,张媛却又抬起了头,直盯盯的看着叶山,轻声的问了句:“你会原谅我吗?”
叶山的脑袋再度当机。他浑然不敢相信这是从张媛嘴里说出来的话。他心忖要是自己和一个人对立,即使是打死自己,他也绝对不会这么没有骨气的向对手说出道歉的话,更不要说去恳请对手原谅自己。叶山认为自己要这么做,那根本就是一点尊严都没有,那就没他妈的没有骨气!
可是没有骨气的事毕竟有人做的出来,面对张媛的这一句话,叶山忽然有种意兴索然的念头,他甚至决定忘记以前的事,再不和这女人有什么瓜葛和牵连,甚至连说话,他也不想再和这女人说上一句半句。可是在叶山还没有开口让张媛离开的时候,这女人却自己站了起来,绕过办公桌走到叶山的后面,学唐婉一样给他按摩起了肩膀。
“舒服么?”才按了两下,张媛便柔声的低头问起了叶山。因为低头的关系,她披散的长发也就很自然的垂散了下来,只落在叶山的面门之上,一阵香水和女人发梢的味道,直直的扑向叶山鼻端。
那扑进鼻端的味道,让叶山感觉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心里忽然涌起了一阵强烈恶心感觉,耸了两下肩膀,叶山冰冷的用带着命令的口吻说道:“麻烦你坐回原来的位置。”
张媛“噢”了一声,然后离开叶山的背后,绕过办公桌重新坐回叶山对面的位置。坐下之后她身体前倾,但是脑袋却微微向后仰起,做出一副准备聆听叶山说话的姿态。但是叶山却隐约感觉一些不对,转了转眼珠子,他才发现张媛现在的姿势,正好把自己的胸部高高挺起,而因为她又是一副套装翻领衬衫的打扮,叶山能明显的看到,张媛向自己袒露了一条很深的乳沟。
等等,怎么可能看到乳沟?
叶山眼睛扫视了两下,才发现张媛的衬衫不知道什么时候,最上面的纽扣已经松开了三粒。
第六十六章 火
“对不起,我想我不能帮你。”叶山说话的时候,始终带着那么一丝笑意。
人一旦抛下了思想的包袱,心里总是有一种特别的感觉。无论是任何的不开心和烦恼,在丢掉包袱的那一刻,恐怕都像长了翅膀一样,快速的飞走了吧。尤其是当一个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被解决,那更是一件值得庆贺和高兴的事情。叶山此刻自是如此,他甚至连张媛以前对他的刁难和奴役,通通的都抛在了自己的脑袋后面。
不过张媛显然和他不一样,见叶山这样笑微微的对她说话,而且唐婉叫了叶山去训话之后,自感觉唐婉都支持自己的她,更是没有任何隐忍的念头,挑了挑眉毛,她阴阳怪气的哼哼道:“怎么,农民工都学会了偷懒和溜边么?”
叶山依旧没有丝毫动气的迹象,相反的他也没有和张媛争辩的意思。男人嘛,自然是该有一种肚里能撑船,掌上可跑马的气度。和小女人争辩,未免有些失了风度。所以微微笑了一笑之后,他指着办公室助理的那个座位说道:“我想那个位置,现在应该不太适合我的需求。”
“不太适合你的需求?”张媛诧异的瞟了叶山一眼,理了理自己的长发,她轻蔑的嗤笑着指向公司的大门道:“既然不适合你的需求。呶!大门在那边,你随时可以走,相信没有人能够拦的住你。”
叶山懒的和他废话,直接把文件夹丢在了张媛的桌子上,然后转身准备向唐婉办公室走去。不过他还没迈开步子,就听见张媛在后面嘟囔道:“一个农民工,居然还装什么有性格,这样的人应该都饿死才对,还到公司来上什么班。”听到这话,叶山也只是稍微顿了一下,然后迈起了步子。
但是那张媛似乎有得势不饶人的势头,见叶山没有反驳,她便再度认定叶山是个任人捏的软蛋,撇了撇嘴她又继续哼哼道:“装有个性还上什么班,早点回家修地球才是正确的做法,农民工都是你这种粗鄙又没素质的人。”
“你说什么?”叶山旋风般转过身,双眼有些冰冷的看着张媛。对于叶山来说,说自己是农民工没什么关系,说自己装性格也无所谓,反正自己也懒的去和这泼妇似的女人争辩些什么。但是要说农民工粗鄙的话,他心理上就绝对难以接受。
毕竟他是以一个农村儿女身份来到省城的人,而那些从各处落后地区来省城谋生的人,叶山也了解的非常清楚。这一类人都没有多少技术,只能依靠体力去赚一份微薄至仅仅够养家糊口的工资。虽然这些人一度被认为是社会最底层的一类人,但是最底层的他们,却为繁华的城市,盖出了一座座摩天大楼,修出了一道道宽敞大道。
叶山一度认为,靠体力讨生活的农民工,他们每赚取一分钱,那都是用自己血和汗换取回来的。甚至那一张张红色的百元大钞,叶山也觉的那是农民工的鲜血,所渲染出的浓重色泽。
每每在街上看到一个农民工,叶山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的父亲,父亲虽然没有到外地谋生过,但是他同样的和那些在省城出卖体力的农民工一样,默默用自己的脊梁支撑起了整个家庭。所以对于农民工,叶山只有一种由衷的尊重。如果说父亲用脊梁支撑起的是整个家庭的话,那么那些离乡背井到大城市的农民工,他们用脊梁撑起的,是整个繁华的都市!
不要跟我说什么社会的支撑是那些高科技人才,是那些什么专家学者,那全都是扯淡。没有农民工挥洒出来的血和汗,大家都卷个铺盖天天睡马路吧。或许连马路都不会有,大家所能接触的,只能是和所有乡村一样的黄土地。而且没有农民工,那些整天穿着齐整,出入光鲜的所谓人上之人,即使不在没有马路房屋的城市里冻死,也会空着肚子去阎罗王那里做只饿死鬼。农忙的时候,那些农民工可是都要回家起五更睡半夜的忙碌,抢收黄土地里的粮食。
农民工为什么叫做农民工,那是他们既是播种粮食的农民,也是用脊梁抗起整个城市基础的工人。全中国十几亿人,差几平均十个人之中,就有一个是农民工。这是何等庞大的一个群体,这是何等坚固的基础。就是现在已经规模不小的城市,哪一天忽然没有了农民工,那些住行豪宅靓车,进退锦衣美食的所谓上流社会的人们,你能够想像,你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吗?
可是即使农民工这样流血流汗的付出,但是他们依旧被一些城里人瞧不起。那不仅仅是因为农民工做的最脏最累的活计,还有一点,便是一些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认为他们没有文化。而在某些人眼里,没有文化,便是没有素质的一种体现。如果说一个人的素质,是用受过教育的高低来判断的话,那么农民工受过的教育,真的是少之又少。至少在叶山父亲的那一辈,也就是现在城市里最通常见到的那种农民工,他们受过的教育真的非常少,甚至很多人,连小学都没有毕业过。
退一万步讲,如果真是受教育多才有素质的话。那么农民工又何尝不希望多受些教育。可问题是,他们能吗?
许多农民工在城市里忍受风吹日晒,严寒酷暑工作整整一年的时间,所能剩余的,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公司职员三个月、两个月,甚至一个月的收入。
三四十岁的人,哪个还能不养个孩子,哪个还能不让孩子去念下书接受个教育。用叶山父亲偶尔喝酒之后说的话来讲,他们那一代是受够了苦,所以他们都希望自己的后代,尽量少经历些沉重的苦楚。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他们为了让自己的后代少受些苦,他们便把所有能往自己身上抗的苦楚尽量都揽到自己身上。
叶山曾认识一个农民工并相交甚好,那是一个在外地出卖体力,才攒了些钱结婚的年轻人。他用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才攒够了结婚所需的钱。结婚生孩子之前,叶山还和其交往频密,遇见的时候总邀他出去喝些小酒。可是自从有了孩子之后,一切都不同了。为了孩子的奶粉钱,他不得不暂时离开家乡,离开结婚不到一年的妻子,独自去钢筋水泥结构的大城市,继续自己出卖体力挣取微薄工资的生涯。
如果那些微薄工资能够养活孩子,那也算是天幸。有过小孩的人可能都知道,一个才出生小孩长到一岁的花费,用很低的标准来算的话,也绝对不是几千元能拿下的事情,而且小孩多易生病,医院诊治费用也颇为不菲。那一年腊月,一次小儿感冒发烧,因为无钱医治的拖延,转成了小儿肺炎。孩子父亲一年的血汗钱,只不过区区几千之数,中途也多有寄回家中供妻儿简单糊口,闻知儿子病情危急,提前回家的他,在工头处结算工钱的时候,却只拿到数百元钱,其余尽被工头拖欠。
仅仅数百元钱,这在医院里根本不够诊治小儿肺炎这种对小孩来说,颇为严重病症的费用。在情急之下,一个铁铮铮的七尺男儿,居然给医生双膝下跪。可是即使是这样,却并没有半点效果,医院根本不容许欠账。孩子父亲在医院里泪流满面,悔恨之下重重扇了自己一记耳光,就是这记耳光,让一个好好的年轻人右耳失聪。虽然在一圈亲戚朋友的帮助下,小孩度过危险。可是那一只失聪的耳朵,却再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不过即使是这样,孩子的父亲依旧继续在大城市的钢筋水泥结构里,默默挥洒着自己的血和汗。
农民工,这是一个凝重深沉的称谓。
至少叶山绝对不想听到任何侮辱农民工的语句。因为他的父亲亦是一种农民工,凡是和父亲有所关联,凡是触摸到他底线的东西。在他心里,那是一种比黎叔很生气还要严重的一件事,虽然他不能像“天下无贼”的那位施展报复手段,但是听到张媛最后嘟囔的一句话,他却再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火气。
可是张媛依旧不把他的神态当成一回事,看到叶山冰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