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开口:“这是我女朋友,段音。”
她伸出了手,莞尔一笑:“段音你好,我是沈暮的姐姐,沈岚。”旁边的沈暮笑了笑,饮下了杯中残留的红酒。
伸出手的那一刻我就认出,她就是那天在花店的女子。
当沈暮被球队的那群人拉到一旁时,沈岚抽身离开了,我一个人站在餐桌旁,无聊的饮着酒。
李默这时带着另一位红裙女子走过来了。
“段音,我给你介绍,这是我发小,洛施,和我们同届。”
我笑着举杯,一一碰杯后洛施支开了李默。
洛施轻轻地挽住了我的手,用眼神示意我走到礼堂中去。
我们并肩走到大门前,推开了眼前的雕花大门。门中光若白昼,浅黄的壁灯似乎给人一股暖意,仿佛冬日的阳光。
礼堂里空空荡荡,演讲台上端放着绿皮书籍,通向礼堂后的大门掩着,门后是一片黑暗。
洛施抬步走入门中,我紧随其后。
门后是一张长椅,头顶是整片整片灿烂的星光,没有了灯光的遮挡,它们此刻显得格外明亮耀眼。一排排光秃秃的枯枝丫围绕着眼前清澈明亮的湖泊,湖水倒影出了另一片星空。
“段音你知道吗,其实……我喜欢李默……已经很久了。”我承认洛施现在抛出的这个炸弹的确让我一瞬间有些猝不及防,但我又随即淡然。
“洛施,我想你误会了……”我还没说出后文,她苦涩地笑了笑:“我知道。”
“那……”我一时语哽。
“感情这事,谁都勉强不了。”
她伸手指了指草坪那头仰头饮酒的沈暮。
我的情绪稍稍缓和,不动声色地饮了一口酒。
“他是一个骄傲的人,和他相处都有些困难,更别说走进他的心里,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谢谢你,”我转身向来时的门走去,“或许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转过身的洛施莞尔,站在树杈阴影之下的她就像盛放在荆棘丛中的一朵红玫瑰。
她轻轻点了点头。
或许经年之后我们才会了解,这份最初对爱情的执念,之于我,之于洛施,都已成了各自心中一根根难以拔除的利刺,纵然被扎得千疮百孔,我们也不愿放手。
我走出礼堂时沈暮已经不见踪影。
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沉淀在树木间那夜晚清新的空气让人心情舒畅。
看着灯光下步履翩翩的男女,我端起长桌上的威士忌一饮而尽,桃子应该不会来了,如今沈暮也已不见踪影,我还是退场回宿舍比较好。
李默站在入口处帮忙招呼着还在不断入场的学长学姐,转头见我过来,迟疑地问:“怎么了,这就要走?”
我不想多说,淡淡的回了一句:“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寝室休息了。”
走出会场,嘈杂声被尽数抛在了身后,转角的路灯幽幽地发散着苍白色的光,落在铺满金黄枯叶的路上,所有的一切都在心里搅成了一团乱麻,不知道是否是酒精作祟,胃中只有轻微的疼痛,我缓慢地向寝室走去。
在图书馆大门口的阶梯阴影处,坐着一个人。
起初我没有看见他,思绪堵成一团浆糊,直到那人抬头,我才转过头去。
那是抬起酒瓶在灌酒的沈暮。
面色潮红,眼眸半眯,衣领稍解,露出滚动的喉结。我点了点头,“沈暮,”然后准备走开,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实在是不想再在原地待上半分钟。
“姐……”沈暮低低的嗓音顿住了我的脚步,“你为什么……不能和我在一起呢……”
像是从头顶泼下了一盆冷水,让我的头皮发麻,身体僵直,逐渐冰冷。
沈暮,他居然,喜欢他姐姐?!
像是蝴蝶褪去了华丽的外衣,把狰狞丑陋的里表展示在我面前,残缺的自己唯有缄默。
我仿佛听到心底有什么东西轻轻破碎的声音。
原来,原来……
我想那天的一切都是逢场作戏,他喜欢他姐姐,根本就不是喜欢我!那天的表白算什么?一场玩笑吗?只是我独自站在空旷的舞台上,演着我的独角戏?
最终成为的,仅是茶余饭后的笑柄。
我咬了咬牙,阖了阖眼睛,我努力平复住内心的翻江倒海,打通了李默的电话。
“沈学长在图书馆这边喝醉了,你过来一下把他送回寝室吧,这么晚了在外面容易着凉。”我尽量压制声音,让自己显得有些波澜不惊。李默那边沉默了半晌,像是嘀嘀咕咕跟身边的人交代什么,回了一句:“好,我马上来。”
挂上电话,我也坐了下来,坐在沈暮右方的台阶上,冰凉的台阶让我感受着阵阵刺骨的凉意,沈暮还在喝着,我没有制止他,树影婆娑,引来了深秋的晚风。
我呆呆地望着对面惨白的光圈,凉风拍在脸颊上,我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李默赶来时我起身,背对着他们不动声色地摸干眼泪,李默背起了沈暮,“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微微点头,就走向了寝室的方向,我始终未曾回头,因为我知道,身后李默的目光,一直凝视着我的背影,很久很久。
我成功地再一次失眠了。
☆、Chapter 8
其实我也并不是没有尝试过去挽回的。
可是不是你的东西,去挽回又有什么用呢?
三年前;八月二十六日。
新城大学里现在正为大四的毕业舞会忙得热火朝天。
身为文艺部长的我不停地指挥着文艺部鲜有的男生资源,热火朝天地布置着今晚的会场。女生们在后台排练室里对着舞镜双双练着舞步,一遍又一遍,她们时不时小声地打闹着,所有女生,尤其是我们这些新生,都在憧憬着今天晚上的男女合舞。
蘑菇头的手一抖,彩旗又开始摇摇欲坠。我刚要大喝一声,眼前却突然黑了下来。我嘴角一勾,反手一拧,桃子便哇哇大叫地从我身后蹦了出来。
“段音你够了!力气跟男人一样你可是嫁不出去的!”
我伸手捏着她的脸,戏谑的笑道:
“是你嫁不出去吧!看我怎么收拾你!”
话音刚落,只听见舞台上“哐当”一声,我们撞飞了阶梯,连带着的四位苦力全部“五体投地”,哀声四起。我一脸无奈的看着他们龇牙咧嘴的模样,洛施却笑弯了腰。
“段音,今天的布置怎么样了?”教导主任从幕布后面探出头来,我和洛施立马站的笔直,大声回复到:“差不多了老师。”教导主任扶了扶鼻梁上的圆黑框眼镜,招手让我进去。
我掐了掐桃子的手,她朝我挤挤眼。我懂她的意思,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舞台幕后满是暖黄色的灯光,此时服务生们都在换衣间换着礼服,闹哄哄的声音传来,“李主任,需要我做什么?”
李主任打开了另一边化妆间的门。紫红色的晚礼服静静地立在衣架上,难道?我瞪大的眼睛看着脸颊有些许红润的李主任,“老师不好意思,我只是有点惊讶而已。”这李主任是学校出了名的冰山美人,平常的装束碍于工作显得尤为雷厉风行,让人敬畏三分,而今天她的这身装束,势必要艳压群芳。
轻轻地帮她拉好后背的裙链,“李老师,您。。。这是要表白吗?”
正在往脸颊上扑粉的手停顿了一下,“我怕。。。这毕业之后,就没有机会了。”李老师和刘老师都是今年随毕业生一起离开学校的老师,刘老师是追随李老师来我们学校的,据说当年高考李老师因为身体状况发挥失常,金榜题名的刘老师义无反顾地填到了李老师的学校,最后跟她一起,到了我们学院当了老师,一晃就是十几年。这段佳话一直在历代的学生间流传,如今,真的要修成正果了吗?
桃子紧紧地抓住我的手晃来晃去:“啊!这是天大的新闻啊!我们是见证这一历史时刻的伟人哈哈哈!”我并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件事情上,因为今天晚上,我也有我自己的计划。
夜幕四垂,泛着几点零星。我在舞池入口处领着一群女生们接待来参加舞会的老师和领导,顺便等她们的男伴。晚风挽起我的红裙,是将近秋天的丝丝的凉意。抬手抚了抚肩,看着舞池中渐渐多起来的学长学姐,他们昔日在一起的时光那么短暂,如今他们将要奔散四方,这是他们最后一次齐聚一堂,这就是既相逢,却匆匆的涵义吧。
身边的跟班一个个被男生邀走,入口处仅剩我一人。看着空荡荡的长巷口,月光还在,路灯也还在,可我等的人,却还没有来。
刚刚跟桃子坦白今晚的计划,她正在涂抹的口红差点没被一口吞下去。但她沉默了半晌还是笑着鼓励我,“段音,你今晚要问清楚,相信你,加油。。”
自从那晚沈暮酒后所言,今天我需要一个彻底的答复,这段感情到底是单纯为了报复,他是否真的投注了感情?
我被一阵低呼声拉回了思绪。见桃子踩过红毯走过舞池,吸引了众多目光,我凝视她远来的身影,一袭深黑百褶裙,盘起的高发髻,浅粉的唇彩,配上我送她的项链,整个人都透出一股与大一小学妹毫不相干的特殊韵味。这种韵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平常大大咧咧的桃子精心打扮之后竟然如此惊艳。
几位身穿燕尾服的绅士过来邀舞,桃子都一一婉拒了。她拨开众人,径直向我走来。
“白马王子还没来呢?灰姑娘的晚会时间快到咯!”她一手挽着我,一手拨好我被风吹乱的头发,“我说段音,你一定会成功的。”刻意压低的声音舒缓了我紧绷的神经,我笑了笑,她使劲抓了抓我的手。
“等会付宇约我去河边烧烤,你去不去?”
我觑了她一眼,excuse me?穿着裙子吃烧烤?还让我当电灯泡?
她拍了拍我的背脊,坐车离开了。
我的思绪拉回到今天晚上的计划。
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喜欢沈暮这件事在学校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可沈暮当初的好却始终萦绕在我心里,如今我们怎么闹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