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华西里告诉他,只要好好打完这一仗,他就可以稳稳地晋升一级,如果还能斩获叛军首级的话,不但能得到重金犒赏,还能获得上级武士的荣耀,但可惜,他虽然憋足了劲,却连叛军的影子都没有看到,除了偶尔能听到大阵内远远地传来激昂的厮杀声,他一直按照指挥旗跟随队长在外围跑来跑去,刚刚才变阵移动到这里。
华西里是个好人,它刚成为武士的时候,母亲病重,还是华西里毫不犹豫地借给了它一笔钱才渡过了难关,还有前不久,它那个该死不争气的弟弟惹了事,被当地监察官关进了黑牢,也是华西里托人找了关系,才放了出来,当然又花了一大笔钱。
所以,扎克里虽然私底下有那么一点点同情胡尔王子,但它还是坚定地决定一定要亲手斩下一个叛军的头颅,获得那笔重金犒赏,将欠下的沉重债务还上,然后在家乡买下一大片的农场,盖上比富户德瑞森家还要漂亮的大房子,而且一定用卡恩乡才有的上等白石做墙基,用西奴比河畔出产的最好木材做屋壁,最后,起码用三辆大车载着各种精美的礼物,将吝啬的老格朗砸晕,把死老头家的小女儿娶回来。
一想到老格朗家漂亮的小女儿,扎克里便又紧了紧握住枪柄的双手,仿佛一下子便又充满了勇气与力量,虽然严格的军阵布列一直没有给他任何接触到叛军的机会,但现在机会来了!
它其实还想问问队长华西里,斩获一个畸形人的人头,也能获得重金犒赏吗?要是上面不承认怎么办?
负责登记军功的监军官波茨坦可是一个不折不扣该死的混蛋!
这时候,它身后的弓阵齐射了,一道道金色光芒从它的头顶上呼啸掠过,骤风暴雨般袭向闯入射程之内的那团炽焰。
猛烈的打击,令阵线前方升腾起一团燃烧的烟雾,什么也看不清。
扎克里默默祈祷天神,千万不要让弓兵们把那个畸形人一下子就射死了,哪怕是死在他脚前仅一叉的地方,按照军阵法典,他也是不能出列割头抢功的。
齐射之后便是自由射,漫天的金色箭芒嗖嗖地从它头顶上掠过,扎克里不是新兵,不会和旁边的傻乡巴佬西提蒙一样吓得腿肚子直哆嗦,它和其他老兵武士们一样,在计算着速度与撞击时间。
抢功,抢功,斩头,抢功!
扎克里在心中呐喊,他从其他老队员紧张的眼神中也看到了竞争者的贪婪,它们也要抢!
畸形人没有死,它出来了,带着炽焰从烟雾中箭一般的冲出来了!
等等,它的速度怎么没有变化?不对,是更快了,它怎么做到的?不管了,反正弓军们抢功的愿望大概落空了吧。
下面就该轮到我们步军武士了!
扎克里又一次地握紧了手中的长枪,仿佛握紧了整个人生!
三名塔旦从阵列背后升起,汇聚起密密麻麻同僚们的金色战芒,如梭般冲向地面,弹射出浮光掠影的能击。
第四个塔旦升起了,第五个,第六个……扎克里心像是揪起来了一般紧张,它从未见过对付一个敌人,还是一个畸形人,上面的大指挥官会升起如此之多的塔旦,多得令他头皮一阵阵地发麻。
但它的决心不会因此而改变,它一定要斩下这个畸形人的脑袋,获得重金犒赏!
畸形人越来越近了,扎克里甚至能够隔着硝烟看到它从火烟中冲出来的狰狞与凶残的面孔,尤其是它胯下的那匹骑兽,像是魔鬼般的血红。
在畸形人的上空,布满一道道流光般的刀火,纵横交错,穿梭飞织,将塔旦们射来的金芒能击横空刺碎,刺耳的爆音像是被人手握一根尖细木棍猛地扎入耳膜。
这让扎克里感到一丝的担心。
但畸形人顶着如雨的呼啸金芒,再一次提速,越来越逼近,眼看就要撞击盾阵了!
“全队!”
队长华西里沙哑的声音,随着它的手势,沉闷地响起。
“赫!”
扎克里以及它的队友们重重地回应,心跳骤然加速。
“稳住!”
华西里提高了声音,大声吼道:
“稳住!稳住!”
扎克里理解队长不得不这么高喊,它们几乎已经能听到畸形人胯下骑兽粗厚的喷息声了,最前排的队友在一瞬间出现了一丝的慌乱,脚步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分。
随着华西里沉厚坚定的声音传来,以及它竖起的那只仿佛握着全队力量的拳头紧紧地攥住,好不容易地压下了骚乱。
这时候,畸形人上空飞梭的刀火突然集体下降,一柄接着一柄,密密麻麻地排列在它周围,刀锋昂然,如同一匹匹即将脱缰的野兽,争相嘶鸣,凛冽地对着它们。
猛烈的火浪携裹着暴虐的恐怖能量呼啸逼来。
最前排的队员瞬间凌乱,再不受控制地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不要乱!不要乱!”
华西里踢着多伦迈贝的屁股,提着它的衣领,想要将它推回阵位。
“稳住!稳住!”
扎克里咽了口吐沫,将全身的力量注入长枪,望着只差一步便将撞击枪盾阵的畸形人,呼吸急促艰难,胸口起伏不定。
“稳——”
华西里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滚滚的热浪如狂风一般地吹过。
时间仿佛静止了。
扎克里瞳孔里一片炽芒,华西里在一瞬间焚烧为尘埃,数不清地刀光从白炽光芒穿梭出来,它的队友,乡里最骄傲的金甲武士,像是纸糊地一样被肆意刺穿。
它听不到惨叫声,耳朵里流着血,整个世界的声音对它而言仿佛都消失了,只能感觉到自己心脏的跳动。
当畸形人骑着血红的野兽从白炽的光芒中冲出,扎克里大叫一声,端起手里长枪,为了沉重债务,为了农场,为了房子,为了老格朗的小女儿,冲了上去,它是那么的渴望天神在这一刻眷顾它,渴望奇迹,让它一枪刺死这个畸形人……畸形人如烈风一般掠过,没有丝毫的停留。
它脑袋嗡地一声,飞了起来,飘了起来,不知道身在哪里,天地旋转。
但它看到了自己的身体,看到了畸形人掠过的道路,那如火一般的地狱。
它也看到了自己的队友们。
队长华西里死了,新兵西提蒙死了,大鼻子科玛列死了,赌徒小多伦迈贝死了……全都死了,它们还没有接敌,还没有刺出半枪,全队便已惨烈阵亡!
它又转转地看到了天空,星光灿烂,和老家的一模一样,让它想起了年迈的母亲,惹祸的弟弟,还有那个在田野间留下灿烂笑容的老格朗家小女儿。
该死的吝啬老格朗,为什么当时一定要三头姆堤的礼金!!
最终,它落在了地上,眼底画面定格在那个畸形人留下一路残尸的背影上,“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
楚云升一刀斩死横栏上来的一个漏网之鱼,人已经在百米之外,塞入大量命源的战马像是发了疯一样狂暴,爆发出恐怖的速度,以强悍的冲击力接连洞穿王庭大军的层层防线。
他身边呼啸着的战技刀光,所到之处,斩荆披棘,摧枯拉朽。
不断冲刺着融入枢机之火的火元气,有着比枢机之火最强的优势:可控!
但这个时候,楚云升感觉到大阵的控制者突然加强了控制力,与他猛烈地争夺起死阵的控制权!
他不知道这个人躲在哪里,人实在太多了,但他不需要去找,因为这个死阵,他太熟悉了。
封兽符,一种由封兽符核心机制演变出的死亡之阵!
他从高处回望大阵的第一眼,便看到了它核心机制,那种复杂如迷雾般的阵型,在他的眼里熟悉无比,清晰异常。
在看清楚的一瞬间,他便用操控能力接管了死阵的核心机制,在他目光所能及的地方,操控力量无孔不入,这是最快的接管办法。
他要救出血骑,就必须要快!
死阵的控制者显然在对封兽符核心机制的理解上远不如他,这是他能够轻松获得控制权的重要原因,在他眼里,这个死阵到处都是漏洞!
但死阵的创造者不是他,而是那个控制者,也就是大陆国的军神,真要拼死抢夺起来,他也未必能够稳赢。
所以,他必须马上冲到阵封的位置,以他对封兽符的强大了解,夺取甚至改变阵封,都不是问题。
而且,这也是唯一的办法,即便是枢机亲自来,破了不死阵,它的人一样死无葬身之地,甚至自己也会陷进去。
像他这样有着铁桶般的零维,可以无视死阵的威力,恐怕就是五国的枢机也办不到。
控制权争夺中,数不清围攻上来的金甲武士爆发生命的光华,迅即,又在楚云升的打压下,瞬间衰弱到迈不动脚步。
他便如真正的死神,在王庭大军纵横驰骋,所及之处,炽焰飞扬,生命流星般衰逝,收割如野草般的命源。
他不知道血骑还活着多少,胡尔等人是否已经死了,在他操控死阵的一瞬,便开始向被封杀的目标归还命源,不但归还,更输送足以让年迈者恢复青春的生命力。
当他一身带血地回到突围的地方,依稀见到十几个奋战的影子。
战马怒吼一声,冲了过去,一连咬死了几个王庭骑兵,楚云升转身挥刀横劈,浪花般斩死长长一排的追击骑士。
“王,您,您,怎么,怎么回来了!”
血战中的一个人影惊喜地喊道,它浑身上下全是血污,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声音都变了,不知道是谁。
楚云升再看向其他人,几乎全是一个模样,都成了血人,身上脸上伤口密布,恐怖如鬼,无法分辨,恐怕就是它们自己也不知道谁是谁了,全靠着他利用死阵归还来的生命力,抵消严重伤势下命源的流逝,并恢复战斗力来支撑着。
“除了你们,还有谁活着?”
楚云升分不清谁是谁,旋即问道。
“还有几个,刚才还看到的,就在那边,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王,您怎么又回来?”
那个血人激动地语无伦次地回答道。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