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隙间夹了烟,看着她关上车门,突然就弯了唇角。
“看你动作,好像很急。”他抽了一口烟。
“废话,偷偷跑出来的,你找我是什么事儿?”
“薛舜的事情,你应该已经听他说了吧?”
她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们是想让薛舜回家。可他自己不乐意。”
她靠在椅背上,直视着前方,“这不能怪薛舜,他被抛弃多年,心里一定还有些怨气。”
“所以,”他弹弹烟灰,“你去跟他谈谈。”
“……我?”她扭过头来,表情夸张地指了指自己?尖,继而笑了,“你开什么玩笑,我管得了他?”
“我看你们最近相处还不错,这几天,他寸步不离守着你。”他说话间,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香烟在手指间微微变形。
“他本来就游手好闲的,又没什么正经事要忙。”
“不做生意了?”
韩念笙听出他口中的“生意”是指什么,小脸一沉,语气傲娇:“不做了,以后都不做了,也没什么把柄好让你抓了,哼。”
他熄了烟,从衣兜里面掏出样东西来,递到她眼前,“拿着。”
“什么啊?”她接过来,小盒子上写着四个字,云南白药。
她有些无语。
“新伤加旧伤,你最近要注意些,以免留疤。”
他不看她,说话的时候,脑海中想起那天在雅苑的洗手间内,他看到她光裸的背,盈盈一握的腰,那个性感而诡异的刺青……
神思游离,想到就浑身燥热。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怎么?”他回头看她,“你还想收戒指不成?”
她瞪了他一眼。
迟辰夫看着她,片刻,突然就动手锁了车门,韩念笙听见声音,困惑地看他。
他也不说话,倾身过来就往她跟前凑。
“你你你你干嘛?!”她一紧张,话都说不利索。
她还在往后缩,而男人俊朗的脸孔在眼前放大了,还是脸对脸,她闻见薄荷剃须水的味道,看见他注视着她的眼睛。
迟辰夫有双好看的眼睛,瞳仁的颜色是很纯正的黑,像是深沉的夜,不带一点杂质。这样近距离地,被他凝视着,她感觉他的视线像漩涡,自己像是要被吸进去。
不到两公分的距离,她数的清他刷子一样整齐浓密的睫毛,心脏跳的毫无章法,大气也不敢出了。
就维持着这个距离,他看着她,手却速度很快地捞了安全带,一把给她系上了,像是迫不及待要绑住什么东西一样。
然后他坐了回去,转钥匙。踩离合,车子缓缓地开动了。
她就那么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扒着车窗,“咱们去哪儿?”
他没说话。
“我可是偷偷跑出来的!”
他继续沉默。
于是,韩念笙开始唱独角戏。
“你不能这样带我走……”
“我不赶紧回去,花儿们会着急的!”
“再不回去的话,薛舜会着急的!”
迟辰夫终于有了点儿反应,“会吗?”
“当然,”韩念笙赶紧认真地添油加醋:“你别看他平时好像凶巴巴对我不好,其实他很爱我的。”
他被她肉麻夸张的说辞逗的笑了一下,继而道:“那就让他急。”
“……”韩念笙哑然。
过了几分钟,她又按捺不住,“你要带我去哪里?”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车子最后停在了海边。
迟辰夫先下了车,径直就往海滩走,韩念笙一下车,海风带着微微的腥气席卷而来,她跟上了他的脚步。
“来这里干嘛?”
他慢慢地走,最后站在了海水和沙滩的交界处,回头看她一眼,慢慢地说:“你知道这片海域有多大吗?”
她挽了一把被吹乱的长发,懵懂地摇头。
“九万平方公里。”他指了指远处,“海比邻l市,c市,d市和a市,平均深度二百三十二米。”
她眨眨眼,“所以你是来给我上地理课的?”
“不……只是,”他顿了顿,神情哀伤,“我想你陪我来这里。”
他没有说出口,如果是他一个人,根本没有勇气来。
这就是苏黎当初出事的那片海。
青天白日下,他的罪证就以这样的姿态从容地存在于这里,而他一直没有勇气面对,两年间一次也没有来过。
过去的几天他路过花店几次,隔着一段距离看见薛舜在店里,俨然不再是之前跟他针锋相对的欠扁模样,也不是那时对她拳脚相加的凶神恶煞,薛舜跟韩念笙在一起,像是最简单的小情侣,而他连跟她说句话都找不到机会,想看看她也需要伺机行动,他就莫名觉得心里憋屈。
潜意识里面,他一直以为薛舜跟韩念笙是不会长久的,可现在他不确定了,这种不确定让他莫名地就有些慌张,心里空落落,好像什么重要的东西又要被带走了。
他想见她。想要她在自己身边,可寻不到任何可能的借口,最后只好强硬地将她带了出来,却想不到哪里可以去。
最后,他来了这个想来而一直不敢来的地方。
她没有说话,眼睛被海风吹的眯起来。
突然振动,她看了看,薛舜的电话。
“喂?”她懒散地应。
“在哪里?”薛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
“……逛街。”她编了个蹩脚的借口。
驶入港口的货船突然的就是一声汽笛长鸣,韩念笙一下子苦了脸。
薛舜在那边沉默了几秒,“韩念笙,你还学会撒谎了你?”
“不是的,你听我……”
韩念笙就觉得手里一空,一转头,乖乖,已经到了迟辰夫手里,他利索地挂断了电话,干脆按下关机。
“你干嘛啊?”她伸手去夺。
“都说了,让他急去。”他一只手挡开她,语重心长像是在讲道理:“他之前那样对你,多少也该受些惩罚,想要他珍惜你,就要给他一些危机意识。”
……
薛舜确实急得焦头烂额。
自从那天有人来砸了花店之后,他就一直不放心韩念笙一个人,所以寸步不离守着,这几天任由那些金主怎么叫唤他也不去了,结果倒好,这大白天的,她自己出去一趟就是大半天,电话打过去还不说实话!
她一刻意隐瞒,他就觉得这事八成跟迟辰夫有关系,于是干脆关了店,马不停蹄地就往海边去找人。
这个下午,一辆雅马哈r6在l市临海的港口几乎穿了个遍。
结果一无所获,等薛舜去到t。s。总部的时候,那边已经下班,薛舜也是被逼急了,干脆拨了迟智宇的电话。
那边接的极快,老人的嗓音带着惊喜:“薛舜?”
他皱皱眉,一脸嫌恶,开门见山地问:“你知道迟辰夫在哪里吗?”
那边意味不明地沉默几秒,回答的语气略有些失望:“他还没回来。”
“你意思是他等一下回你那边?”
“说要带人来吃饭。”
“你家在哪?”
迟智宇拿着苦笑,什么叫做“你家”,这分的还真是不要太清楚。
半个小时之后,薛舜就风风火火地闯到了迟家老宅,心里又是着急又是慌,跟佣人打听了餐厅的方向就直奔过去,结果,可好。看到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迟智宇,迟辰夫跟韩念笙三个人坐在那里,相谈甚欢。
“来了……”迟智宇看见薛舜,明显是有些激动,但是又在刻意压抑自己的情绪,仔细地打量着他,半响,回想起什么,手微微抖着指了指韩念笙旁边的座位,“来了就坐,坐。”
薛舜气得一张俊脸快要变形,韩念笙还在那冲他招手。
薛舜不同于迟辰夫,不是那种看什么大局,识什么大体的人,更不会顾忌别人,走过去拉了韩念笙的手就把她往起来拽。
韩念笙傻了,没来得及挣扎,坐在另一边的迟辰夫就抓住了她另一只手,声音不悦:“韩念笙是我请来的客人,你要带走,至少要说一声。”
薛舜冷着脸,“怎么着?我带我女人走,还碍着你不成?”
迟辰夫站起身,将韩念笙手腕攥的更紧,对着薛舜,语调依旧不温不火,“我说了,她是我的客人。”
薛舜来了气,使劲拉了韩念笙一把,可迟辰夫也没放手,两个人僵持着,韩念笙终于受不了,使劲甩开两边的手,“你们拔河呢?!”
原本紧张的一触即发的氛围,就在她这句话里面打成了散沙。
迟辰夫真是没提防住,突然就笑了。
薛舜还死死绷着脸。其实也被韩念笙的话气的无语,但奈何他还在生她气,且不愿意就这么妥协。
迟智宇插了话:“薛舜,既然来了,就吃了饭再走吧?”
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雨多年,雷厉风行的迟智宇,此刻说话的口气,居然带了些轻哄的意思。
迟辰夫也看着薛舜,敛了表情,“吃个饭而已,你怕什么?”
“谁怕了?”
“不怕还非要走?”
“……吃就吃,谁怕谁!”
这一圈绕下来。薛舜顿时颓了,发现自己被迟辰夫给带沟里去了。
当韩念笙把他按在座位上并向着迟辰夫偷偷竖了个大拇指的时候,薛舜有一种背腹受敌的感觉,且对手里面还有这么一个老狐狸。
原以为是便饭,最后厨子做好佣人端上来的简直是满汉全席,可这顿饭几个人都是浅尝辄止,薛舜吃的不多,但是慢条斯理的,说这对他来说是一场鸿门宴也不为过,本来他是铁了心要给迟智宇一个下马威的,结果没想到韩念笙这丫头简直是胳膊肘往外拐,跟迟辰夫串通一气把他硬生生给拽到了这迟家来。
逼的他。不得不面对迟智宇。
……
晚饭后,迟辰夫以带韩念笙去看后院的薰衣草花田的名义,把韩念笙带走了,这一次,薛舜没有拦。
该来的迟早要来,他心里很清楚,这是迟辰夫设的局,就算他今天跑了,指不定哪一天迟辰夫又用什么手段把他弄到迟智宇跟前来。
于是,餐厅里面只剩下迟智宇跟薛舜。
“这些年,你……过的还好吗?”
“死不了。”
迟智宇默了会儿,这小子真真狠,一句话就要把话题带到死角,噎的人没办法继续。
“我刚才听韩念笙说了些你的事,这些年……苦了你了。”
“那丫头什么都不知道,都是乱说。”
薛舜一脸不耐烦地往窗外看,正好还能看到后院,迟辰夫真把韩念笙带那里去了。
迟智宇停了一会儿,好像要积蓄力气,才能说出接下来的话。
“薛舜,回家吧。”
薛舜愣了一下,转过脸来看着迟智宇。
“家?”他嘲讽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