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桓之道:“他未及弱冠便已去遍了风月场所,那病本就难治,加之就医太迟,已是根深蒂固……”
辛珏珩沉默。
“那二少爷也做过不少亏心事,背后宋家的所作所为更是难以启齿。”晏桓之安慰道,“罪有应得罢了,那是在惩罚宋家。珩儿不要为那种人伤心。”
辛珏珩摇头道,“上天都有安排,我不会为宋家难过,只可惜……毕竟是活生生一条人命。还在新年里却出了丧事,唉。”
“闰安城近日不会太平,不过无妨,咱们过咱们的。”晏桓之道。
晏秋笑道:“少夫人不是买了好多小少爷爱吃的食材?”
辛珏珩强打起精神,“对对,我们还是得过日子的,桓之,我这就给你做饭去,得多吃点儿。”
晏桓之突然想起什么,坚决道:“不行,我不能多吃。”
辛珏珩疑惑:“为啥?”
晏桓之一脸严肃:“珩儿,我问你。”
“啊?”
“我最近是不是胖了?”
“……”
“纪瑾一见到我就说我胖了。”
“……”
“我真的胖了。”晏桓之越想越肯定,越想越低落。
完了,男人成亲后发福的定律,竟也要作用在他身上了吗?
辛珏珩抬起胳膊,捧住晏桓之的脸,认认真真端详起来。
晏桓之期待地看着媳妇儿,希望她反驳一下。
“好像是胖了哎。”辛珏珩不确定道。
“……”
她又看了一会儿,横竖捏捏他的脸颊,这才郑重道:“嗯,比成亲那会儿胖了好多,你不说我都没注意。是该少吃了。”
晏桓之顿觉心头被捅了两刀,生无可恋。
“咚咚咚。”
大门口传来粗鲁的撞门声,辛珏珩下意识躲到晏桓之身后。
砰砰没两下,插销就被撞断了。
一干官兵破门而入,晏桓之将辛珏珩护着,冷声道:“公然闯入我晏家别院,谁给你们的胆子?”
官兵头领亮出腰牌及文书,道:“奉县令之命,捉拿杀害宋家二少爷之罪人晏桓之!跟我走一趟吧。”
东西倒是掏得既快速又齐全。
晏桓之不怒反笑,“现在的闰安城县令是哪个,真得让我替他治治脑子。县令之命?恐怕只是宋家所托吧。”
“多余的话留到牢里说吧,有的是人听。”那官兵大手一挥,“带走!”
辛珏珩冲出来,伸出纤细的双臂挡在晏桓之身前,“你们凭什么!”
“凭什么?”官兵甩了甩手中的文件,“还不快抓起来!”
官兵一拥而上,一下子捉稳了晏桓之。
辛珏珩被官兵推了开,若不是晏秋在身后挡着,她几乎要摔在地上。
“珩儿!”晏桓之惊慌道,“刀剑无眼,你别闹!”
他动弹不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对着官兵怒吼:“你们别动她!”
辛珏珩仍不甘心,晏秋代替晏桓之拉住她,“少夫人,冒犯了。您不能去。”
“珩儿,不要和他们闹,听话。”晏桓之被死死制住,虽不挣扎,嘴上却铮铮道:“莫须有的罪名,我晏桓之不会认。”
辛珏珩扯着他的手不肯放,含着泪拼命摇头:“不可以,桓之,不要去……”
“我会平安回来的呀,哭什么?”晏桓之朝她偷偷眨眼,悄声道:“我还有爹呢,你有什么不放心?晏秋知道该怎么应付,你只要在家等我回来,嗯?”
辛珏珩努力把泪水缩回眼眶,摇头不语。
“又不是生离死别。”她哭得晏桓之心疼起来,“我答应你会回来的,好不好?我哪次对你的承诺没实现?”
官兵不顾二人还有许多要说的话,架着晏桓之离去。
辛珏珩喘着气,捂住隐隐作痛的小腹。
前一刻夫妻俩还好好地讨论着过日子,紧接着便是一场无妄之灾。辛珏珩这么多年第一次产生做了坏事就该多遭报应的想法,宋家就该……
气得肚子都痛了。
她缓缓蹲下,抱着膝盖,哭得委屈而无助。
☆、番茄鸡蛋面(2)
辛珏珩不敢告诉别人,自己好像生病了。
骑马时也是,桓之被抓时也是,她情绪一激动似乎便容易肚子疼。
好在每次都只疼一会会儿便不疼了,辛珏珩想,家里已经一团糟了,同晏桓之的坎坷比起来,她的小毛病根本不足挂齿。
等晏桓之平平安安地回来,她再问问他有没有什么药可以吃。
晏秋说,他已经派人去皇城晏家找老爷帮忙了,不出几日少爷便可回家。
他没有告诉辛珏珩,实际上晏桓之从宋家回来那天就对他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通知晏修韩。但务必对辛珏珩隐瞒。
晏修韩也早就知会过晏秋,在别院的主子是晏桓之而不是他,晏桓之命令最大。
那就很难抉择了。
一方面要保证晏桓之的安全,一方面又要听他的,换言之是不管他的死活。
晏秋猜不到晏桓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服从。
听说衙门那边将晏桓之投入大牢后便没了动静,也许是想慢慢折磨他,给他安排了最脏乱的一间。同牢房的犯人个个伤痕累累,受刑和吃喝拉撒似的频繁。
然而晏桓之一直毫发无伤,最多是模样狼狈了些,这令其他人百思不得其解。
你说说看,你杀了宋家二少爷,宋家和县令老爷关系又那么铁,居然没把你剥皮抽筋?
想破头皮依然不得答案。
辛珏珩每天带些银两贿赂牢房守卫,放她带着饭菜进去送给晏桓之。好在守卫没什么原则,给了钱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辛珏珩逗留时间长了也不催。
几天下来,看着辛珏珩每天泪汪汪地进来再泪汪汪地出去,晏桓之实在不忍心,反复道:“牢房湿冷,珩儿不要常来。”
辛珏珩不依,道:“牢房的饭菜都是馊的,吃了会生病。”
晏桓之将手伸出牢笼,艰难地摸摸她的脑袋,笑道:“正好可以减肥。”
辛珏珩还是每天做了吃的送来,她最近消瘦很快,问她哪儿不舒服,她只是道:没有哪里不舒服。
晏桓之虽一直对她笑,心却沉甸甸的喘不过气。
等了几日,晏修韩那边还没个消息。
辛珏珩等不下去了,便去找闰安县令求情。她打听到府上,声称丈夫蒙了冤屈,请求见一见县令。
县令府看门的见她乖巧有礼,又不好意思太凶狠,拿这么个姑娘实在没办法,便进去禀报正数着金银财宝的县令,如实道:犯人晏桓之的妻子求见,晏桓之就是那个杀害宋家二少爷的……
被拒之门外。
辛珏珩坚持不懈,某天下午,当看门的再次通报时,闰安县令眼珠子一转,道:放她进来吧。
一放进来,眼睛都直了。
县令是个大腹便便的老头,长得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人。但辛珏珩对于县令肯见自己感到一丝希望,未料悲愤交加地说了一堆陈词后,县令支着下巴一言不发。
直勾勾地盯着她。
眼中赤/裸/裸的意思,单纯如辛珏珩都看明白了。
县令眯着眼坏笑道:“这位小娘子,得罪宋家对我可没什么好处,除非你能给我等价的回报,比如——嗯哼?”
辛珏珩一阵恶寒,双手微微发抖,脑子一团乱。
应该如何脱身?万一那县令来硬的怎么办?她当然不能答应可是桓之还关在牢里……
短短一瞬间脑海里闪过千万想法,辛珏珩强作镇定道:“容我,考虑考虑。”
县令竟放她走了。
他想的也许是放长线钓大鱼,以为辛珏珩已经动摇了,才放她走的。况且在府上也不好做得太露骨。
但辛珏珩不会再来了。
她恨不得立刻回青山镇,躲在晏桓之的庇护下,再也不见闰安城的任何人。
辛珏珩浑浑噩噩回了别院,直到坐在自己的床上,才惊醒。
已是浑身冷汗浸透。
在这种地方,面对这种人,不够谨慎的话随时可能失足。
她忍住源源不断的泪意,对着铜镜尝试最自然的笑容,直到彻底满意,才去厨房准备要给晏桓之送的吃食。
今天心理和身子都不太舒服,她就想简单下碗面,送完以后回来好好休息。
这是晏桓之离开的第几天?她记不清楚。
每天都过得千篇一律,没人陪她说话,一到夜晚又极难入睡,时时被梦魇缠身。
吃不下饭,经常想吐。辛珏珩想,自己的胃大概是真出问题了。
她往锅中倒水烧开,接着将番茄洗净去皮,切成块,鸡蛋在碗中加水加少许盐,打散成液。
洗净青菜与葱,青菜切段,葱切细成葱花,往沸水中抓入面条待煮熟,用筷子搅拌防止粘连。
另起锅点火,在底部倒一层油烧热,爆香葱花后将番茄倒入,翻炒出汁。辛珏珩加入适量调味与清水,小火煮番茄,约莫等一盏茶时间。
这会儿捞出面条放凉滤干,等番茄汤汁烧至黏稠时盛出,在锅中倒入鸡蛋液,待之微微凝固时,翻炒几下捞出,放入番茄汁中融合。
再炒熟青菜,摆在番茄鸡蛋的浇头上。
最后,辛珏珩在调好味的面条中浇上鸡蛋番茄,点缀几根绿色的青菜,热乎乎的面条便完成了。
方才打鸡蛋时辛珏珩受不了蛋腥气,几欲作呕,但做完面条后,闻着番茄酸酸的味道,她竟有了些食欲。
辛珏珩不再多想自己的毛病,赶去大牢。
晏桓之接过碗一看,朴素得很。
他开玩笑道:“珩儿终于打算给我减肥了。”
辛珏珩犹豫很久,还是没告诉晏桓之,她去找县令求情的事。
“桓之。”她难过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很快的,我很快就能出去了。”晏桓之明白辛珏珩的“回家”指的是哪个“家”,心疼道:“珩儿想回青山镇了,是吗?”
“嗯……”
晏桓之凝视她日渐尖削的下巴,“……你面色怎么这么差?”
原以为是地下牢里昏暗,现下他却发现她是真的脸色苍白,精神不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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