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知道在熙哥是不可能放得下你的呀!”智恩劝道。
她望了望窗外,颇有感慨地说了一句,“痛了,他自然就会放下了。”
很多年前她看过这样一个小故事:有位苦者对和尚说,我放不下一些事,放不下一些人。和尚说,没有什么东西是放不下的。苦者说,可我就偏偏就是放不下。于是和尚让他拿着一个茶杯,然后就往里面倒热水,一直倒到水溢出来,苦者被烫到马上松开了手。最后和尚笑了笑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放不下,痛了,你自然就会放下。
那些我们以为一辈子都放不下的人和事,其实都在巨大的伤害中,被我们不知不觉地放下了,一如她放下了曾经深爱的程子歌。
“不说了——”她晃晃脑袋,然后做最后吩咐,“智恩,你去帮在熙办理出院手术,我在台湾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这样来回跑终归不是办法,我已经联系好了台湾那边的医院,让在熙回台湾接受康复治疗,这样我们照顾起来也比较方便。”
智恩答应了一声便离开了,她也往病房边走去,突然,一个小女孩冲过来撞到了她的身上,她吃痛地皱了皱眉头,低头看看却发现那张脸很熟悉,“小叮当?”
她很意外会在这里见到小叮当,于是亲昵地蹲了下来,“小叮当,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下一秒,小叮当的回答犹如晴天霹雳:“因为外婆生了很严重的病,我来这里看外婆。”
第四章Part One 分身乏术
说白了,生命就是如此地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01】
小叮当的外婆,也就是她的母亲。
当初她决定离开小镇的时候,母亲痛心疾首,用尽一切方法求她留下来,直到她要出去搭车的时候,母亲依然不肯放手,她上了车,母亲就跟在后面追着公共汽车跑,车上的她早已是泪流满面,因为怕自己会忍不住回头,唯有强迫自己不要再看。
她不去想,那时候的母亲有多么地伤痛,她也不去想,今后母亲的生活会有多么艰难——从选择离开家的那一刻起,她就选择了不孝。
是的,非常不孝,因为这么多年来,她彻底遗忘了那个家,遗忘了家里的母亲,从颜惜,到颜如玉,再到韩雅妍,她一步步地将自己变得面目全非,如今镜子里的那张脸连她自己都再也认不出来,更何况是多年不见的母亲呢。
她不忍心去看,不敢接受病床上那个脸色苍白,骨瘦如柴的妇人,就是她的母亲,不过是短短七年,母亲竟可以老成这样!鼻子里有大量的酸性物质涌上来,逼得她想哭,可她知道这并不合适,唯有捏紧了拳头,让指甲深深插入手心,制止悲痛蔓延。
几乎是颤抖着发问的,“你母亲,得的是什么病?”
“肝硬化,肝功能衰竭,”颜珍哽咽了一下,“她自己的肝几乎没有用了,因为已经不会造血,她要依靠输血和人血白蛋白,才能维持生命。正因为这样严重,我们市里的小医院接受不了她这样的病例,于是我只能带她到这省城的大医院来看看还有没有办法。”
“那么医生怎么说?”她继而问道。
颜珍再次叹了叹气,“医生说,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进行肝移植,手术成功的话兴许还能活几年,否则的话就回天乏术了。可是换肝哪有那么容易呢,就算我能够筹到手术要用的那笔钱,也不一定找得到合适的肝源啊,我怕她已经等不到了——”
“那就让医院赶紧去找啊!”她忍不住激动起来。
“原先医院让我们等尸体器官移植,可是等了很长一段时间都等不到供体,后来医生建议我们做亲属间的活体移植,可是——”颜珍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瞒你说,我不是我妈的亲生女儿,我们俩连血型都不一样,我没有办法给她捐肝。”
【02】
原来冥冥之中有些东西真的是注定的,她背离了那个家那么久,如今命运的手一把把她拽回到了母亲身边,要她偿还多年来亏欠的恩情。
颜珍不是她母亲的亲生女儿,只有她才是,她是母亲怀胎十月生下,含辛茹苦带大的女儿,所以当她去找医生做肝移植手术的血型配对和肝配对检查的时候,发现各项移植必要数据都符合要求——医生说,她最适合进行活体捐肝。
那一瞬间她是非常高兴的,可是下一秒,所有的问题都浮了上来,让她难以抉择。如果她选择了给母亲进行捐肝手术,那就相当于告诉全世界,她就是颜如玉——她是瞒不过去的,李心瑶和安若雅时刻对她虎视眈眈,《倾世皇妃》还没有杀青,她一离开就会引起巨大关注,即便是在杀青后,到医院动手术这么大的事,也是逃不过她们的眼睛的。
李心瑶从来都咬定她就是颜如玉,如果知道她要捐肝给颜惜的母亲,只要到医院里找一些数据,要证明她们的亲子关系,是易如反掌的事情——这才是真正的铁证如山啊,比任何的绯闻都要来得更有杀伤力。
她不在乎会被揭穿身份,可是她不能在程子歌完蛋之前,就被揭穿她是颜如玉。如果他知道了她就是颜如玉,那么她所有的计划都会失败。
是报仇重要,还是母亲的命重要?她一遍遍地问自己,她该怎么做,该怎么做!
已经夜深了,她还一个人坐在露台上发呆,宋楚言轻轻走过去给她披上了一件衣服,然后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从大陆回来以后你一直都心事重重的,是不是有什么事啊?韩在熙不是已经跟你回台湾了么,你还在担心什么?”
或许当事事都不顺心的时候,人就会变得特别脆弱,想到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现在都躺在医院里,一个在进行着艰苦卓绝的复健,一个在病痛的折磨下苟延残喘,她的眼泪就忍不住哗啦啦地涌了出来。
她的神情吓坏了宋楚言,忙帮她擦眼泪,“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此时她好想紧紧拉住宋楚言,好想让他给她一个答案,告诉她到底应该怎么办,可是他什么都不知道,而她什么都不能说,于是她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地对着他说,“我大姨妈来了,我肚子疼,我觉得难受。
“那你还在这里吹风,赶紧进去睡觉啊——”宋楚言宠溺地说,然后弯腰把她抱了起来,她就这么愣愣地窝在宋楚言的怀里,然而眼泪还是无声地淌着。
也许她早就习惯了,对一些微不足道的借口信手拈来,用它们来掩饰背后巨大的悲伤,用它们来给自己提供一个痛哭的理由。女人在脆弱的时候往往喜欢这样掩饰自己,因为需要别人知道自己很坚强,顺便也蒙骗自己。
这世界上的事情往往总是这样,辛苦的时候没人知道,硕果累累的时候才会被人重视,然后褒赞和质疑也纷至沓来,有人想与你同乐,有人却恨不得在背后给你一刀,说白了,生命就是如此地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03】
“下面为您播报一则娱乐快讯:今天下午16时左右,在台湾热拍的《倾世红颜》片场突然发生爆炸意外,致使该剧多名演员受伤入院,其中主要配角李心瑶全身烧伤,据悉情况不容乐观,初被定为三级烧伤。”
正在护士的搀扶下进行左腿康复治疗的韩在熙一听到这则消息,马上就抓狂起来,“颜惜,颜惜出事了!”他丢掉了手里的拐杖,靠着一只脚的力气拼命地向走廊外冲,护士跟着去追,却被他狠狠推开,他冲护士怒吼,“你滚开,颜惜出事了你知不知道!”
可是一回头,他就遇到了几级阶梯,单脚一个重心不稳,他就这么摔到了地上,刚好过来看他的智恩一看到就傻了眼,连忙冲上前去扶他,“在熙哥你怎么了?”
他全然不顾自己狼狈的样子,拽住智恩就问,“我刚才看到新闻说《倾世红颜》的片场出事了,颜惜有没有事,她有没有受伤?”
终于知道他刚才为什么那么激动了,智恩叹了叹气,“你放心吧,那场戏不是雅妍的,而且雅妍今天去处理别的事情了,没有去片场,她一点事也没有。”
这下韩在熙终于安下了心,智恩看看他手臂和大腿上都磨破了皮,忍不住生气地说,“是不是雅妍出事了,你就要拼了你的这条命啊?你看看你,再摔摔还成人样吗?”
他委屈地撇撇嘴,“我就是一时紧张,担心她会出事,所以激动了点。”
他不知道她的具体计划,更不知道这一次片场的爆炸,是不是她一手策划的,他怕她为了报复程子歌,把自己的命也搭了进去。
当然她没有那么偏激,制造一场爆炸,控制不好的话,那会危及很多人的性命,她和程子歌之间的恩怨,不需要牵连无辜的受害人群。
事实上,下午的时候她是去跟程子歌影视工作室的合资老板们见面了,刚跟他们谈妥了撤资的事,马上就看到了《倾世红颜》片场爆炸的新闻。
这一次,不用她出手,程子歌也要完蛋了:那一场爆破戏因为出现技术问题,原本应分成5次爆破的场景竟然一次爆发,加上剧组事前有添加汽油以求猛烈效果,更使得火势一发不可收拾,火舌直扑片场的演员和工作人员,造成了严重的伤情。
——“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小的战争场面也要搞爆破,而且搞爆破又不做好安全措施,结果害得演员受伤,那个导演好没脑子。”
——“拍戏是假的,纵使要拍爆破镜头,也可以用镜头迁就,不必要把演员与爆破点拉得太近,那个导演摆明就是罔顾演员安全,不负责任!”
网络上对于程子歌如今已是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