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窦初开,便被抹杀,刚刚开始的故事,只得草草收笔。无可奈何花落去,自此她只能做一个深宫妇人,恪守宫礼,孤独终老。一股怅然若失的心绪莫名涌来。
“玉妃娘娘,”丫头上前通报,“陛下召见。”
奇怪,此刻不过未时,侍寝还尚早,皇帝召见自己作甚?但握玉不敢耽搁,还未细想,便整顿衣裳起敛容,匆匆前往。
一进大殿,握玉便察觉出气氛不对。高高在上的皇帝一脸威严,全无往日的亲昵。一众妃嫔竟然皆在,目光尖利似宝刀出鞘,像要在自己脸上剜出一个血洞一般。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是集万千怨怼于一身。此刻的握玉明白自己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便盈盈拜倒在地,等待皇后发难。
果然不出所料,皇后肃然大喝:“玉妃,你可知罪?”
握玉一颤,温然回敬:“臣妾愚钝,不知娘娘所谓何事。”
“大胆,你欺君罔上,枉顾人伦礼法,冒名顶替威武将军之女张握玉,罪不容诛!”皇后雷霆之怒大作,挥手,侍卫将一妇人押了上来。
见来人竟是自己的乳娘,握玉不禁颤抖得愈加厉害。自己不是握玉又能是谁?皇后到底是何意?
皇后看向那妇人,目光严厉:“本宫且问你,你仔细瞧瞧身后这个女人,她可是你服侍了十六年之久的小姐?”
妇人慌张地望了一眼身后的握玉,一脸的不可置信,既而跪倒诚实道:“皇后娘娘饶命,奴婢不认得她。小姐十岁那年便罹患天花,脸上全是伤疤,容颜已毁。”接着又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接着说下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什么话便说出来,若是实话,本宫恕你无罪。”皇后追问。
“奴婢瞧着,这张脸倒是像极了夫人年轻的时候。奴婢不敢撒谎,句句属实。”妇人再一次磕头道,声音颤巍巍的。
“哦?你家夫人原是什么出身?”
“回禀娘娘,夫人原是歌姬出身,曾经名动京城,后来老爷为其赎身。前几年先夫人去世后,便将其扶正。”
“荒谬,一个出身卑贱的风尘女子竟也能攀上正三品将军的高枝?你说此女并非将军嫡女张握玉,又与夫人有几分相似,莫不是夫人与旁人串通一气,将自己早年的私生女送进了皇宫?”
这个猜测,震惊了座上诸位妃嫔,她们幸灾乐祸,交头接耳。
“身份竟然卑贱至此,她也配与我们平起平坐吗?”
“你瞧她,吓得都发抖了,原是个色厉内荏的小杂种呢。”
握玉只觉周身恶寒,如坠冰窟,有什么东西在她体内游走,使她心绪不宁,五脏郁结。
皇后怒斥道:“众妃嫔不得喧哗!”吓得妃嫔们噤若寒蝉,接着皇后又沉声道,“传威武将军夫人上殿,当庭对峙。”
“皇后娘娘,”乳娘叩首叩得地面砰砰响,“实不相瞒,夫人已失踪两月有余。”
众人哗然,难道是畏罪潜逃了不成?
握玉不觉苦笑,换了皮囊的母亲又以何面目示众?早已被父亲秘密安置在别院里了。画皮也属巫蛊之术的一种,自己绝不能坦言。一时间,握玉只觉喉头发涩,百口莫辩,皇后不愧为母仪天下的后宫之主,其真是毒辣非常,算准了自己不能将画皮之事道出,便大肆做文章,自己只得吃这个哑巴亏。
只是皇后是如何得知自己是画过皮的呢?握玉百思不得其解。
握玉不知,皇后的第二子靖王有一好友陆公子,而这陆公子便是画皮师。因此靖王见到握玉,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画皮。
皇帝压抑着怒气,大声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目光冷然地盯着匍匐在地上的人儿,没有半分怜惜。
握玉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帝。这还是那个与自己同榻而眠一月有余的男人吗?怎是这般的陌生?她张开口,却喷出一口鲜血,脏了衣裳。她不断痛苦地抽搐,痛得面容扭曲,仿佛全身的肌肤都在被别人用刀寸寸剜下,有鲜血从绝美的容颜下渗出,她竟是在蜕皮!
胆小的妃子赶紧用手帕捂住眼睛,有的竟被这凄厉的画面吓得动弹不得。
皇后在自己的药丸里动了手脚,握玉恍然明白,但为时已晚。此时的她,七窍流血,哑不能言,阴森可怖至极。
“皇上,”皇后道,“这当真是妖女啊,现在市井巷口人人传唱‘宫有女妖,祸国殃民’。臣妾一度以为不过是以讹传讹,听说了也不过付之一笑罢了。竟不想传言非虚。臣妾失察,竟大意疏忽到纵容这妖女在宫中横行。还请陛下降臣妾的罪。”
皇后起身,跪倒在大殿之上,雍容面庞露出哀戚之色:“望陛下以社稷为重,除此妖女。平百姓之怨,平上苍之怒。”
众妃起身,齐齐跪倒:“望陛下以社稷为重,除此妖女。”
皇上袖子一扫,高声道:“如此,便赐这妖物凌迟吧。”说着,起身离去,再没有看地上奄奄一息的握玉一眼。
不过是个皮相出众的美人罢了,可向来美人如流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宫中从不缺美人。
可怜,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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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蓝趁谨诺吃糕点的时候,偷偷摸了一把谨诺的细腰。
被谨诺当场抓住,她含糊不清地(因为口中塞满了桂花糕)道:“别总趁机占为师的便宜,小心祖师爷在上,有违祖训者,天打雷劈哦!”
蔚蓝哭丧着脸说:“娘子,你怎么这么毒辣,你这是谋害亲夫啊!”
谨诺摇摇头:“非也,非也,你我异父异母,你哪里是我‘亲’夫?”
☆、只是当时已惘然(1)
翩翩,国公府千金,年十五,被许配给靖王做续弦。
她容色倾城,肌肤胜雪,素来爱穿艳红衣裙,宛如焰焰烧空红佛桑。
她一进靖王府,还未见过夫君,便被一个小丫头拦下。
来者生来粉嫩,虽有贵气却无骄矜,小手扯着她的血色罗裙不放,看起来不过三四岁的年纪,“你是翩翩姐姐对不对?”大眼睛笑成一弯新月,“奶娘说,你是搬过来陪我玩耍的。”口齿伶俐,娇俏可爱,“你可以叫我小莲。”
小莲身后,急匆匆赶过来的奶娘和小厮们跪了一地,“见过王妃娘娘。”
翩翩挥手,让她们起身。
她弯下腰抱起那粉衣小人儿,用手刮了刮她娇小精致的鼻梁,温然笑道:“奶娘说的没错,我搬过来是陪小莲玩的,不过小莲不能喊我姐姐,要叫我娘亲。”
“小莲知道了,”小丫头咯咯一笑,“凉亲,凉亲。”她把头往翩翩洁白的脖颈上蹭蹭,接着伸手就要去抓翩翩发簪上的流苏。
先王妃难产而死,小莲连亲娘都没见过一眼,真是可怜!想着翩翩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柔软的宠溺。
晚膳时分,翩翩终于见到了靖王。
靖王身材颀长,一袭紫袍,气宇轩昂,丰神俊朗,只是神色淡漠,有着杀伐决断、生人勿扰的戾气。翩翩与他同桌而食,却感到隔得那样远,咫尺便可化作天涯。他瞳仁似是古井深潭,笼罩着森然寒气,翩翩望之不见底,亦猜不透分毫。
传闻,靖王与先王妃贺氏青梅竹马,伉俪情深。翩翩在闺中便已听说这段佳话,对靖王心生仰慕,想着自己以后的如意郎君要和靖王一般才好。却没想到竟美梦成真,一切如水上月影般虚幻。
她深情凝睇对面人,怦然心动。
“凉亲,你怎么光看爹爹去了,也不吃饭。你若是看看爹爹就饱了,那省下的鸡翅就给小莲吧!”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翩翩的沉思,小莲啃着鸡翅,咂嘴道。
翩翩涨红了脸,看着靖王嘴角噙了一丝戏谑的笑容,她慌忙收回目光,底下头掩饰心里的慌乱,偏头对小莲说:“好好,鸡翅都是你的,你慢慢吃。”
他的笑容真好看,翩翩心里想着。
一连几日,靖王都没有踏进翩翩的房门半步,红烛彻夜不息,独守空闱的少女黯然神伤。
“到底怎么做,才能挽住夫君的心呢?”她幽然长叹,玉簪拔出,青丝倾泻,宛若一匹墨色绸缎。她寂然长坐在昏晃的烛光里。
“娘娘不如模仿先王妃,博得宠爱。”一旁久在王府的李妈妈出声道。
“哦?你有什么打算,不妨说来听听。”玉梳在手,梳的开发结,梳不开心结。
“王爷有一位挚友,人称陆公子,深谙王爷的喜好,也与先王妃是旧相识。娘娘不如去会会他?”
“果真如此吗?那我如何才能见到他?”
“陆公子在京城开了一家画坊,叫美人苑。”
美人苑设在城中繁华地段,熙熙攘攘,车马川流不息。
马车停驻,帷幔轻掀,一位红衣少女纵身一跃,竟直接跳下马车,身姿翩然若惊鸿,衣袂飘飘,红似烈火,灿若云霞。少女琥珀色的眼眸中映出美人苑的满园景致。
童子将翩翩引入客厅,一位白衣公子正提笔作画,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抬头看见有佳人前来,不禁微笑道:“如伊般绝色美人,也对自己的容颜不满吗?”
谁说我对自己的容颜不满了?满意得紧!翩翩蹙眉,但还是恭敬道:“小女靖王妃葛氏见过陆公子,听闻陆公子与我夫君是挚友,便不请自来,还望公子不要见怪。”
“贵客临门,寒舍蓬荜生辉,不知是靖王妃驾临,在下刚刚失礼了。”陆公子笑容依旧儒雅风流,“王妃请。”说着便引翩翩至后院凉亭。
翩翩坐定,只觉置身于茫茫花海,百花斗艳,满目繁华景象。
陆公子茶艺精湛,洗茶、冲泡、封壶、分杯、分壶、奉茶,动作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翩翩闻香品茗,不由心生赞叹。
“不知王妃找在下所为何事?”
“你且叫我翩翩吧,我今日来不过是拜访一下夫君友人,叙叙旧罢了。”翩翩干笑一声,他们素昧平生,又有何旧可叙?翩翩也自觉牵强。
陆公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