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大松似乎感激得要哭的样子,吸哆着鼻子,慢慢说:“我囡儿本来是在蓝山当导游的,她一毕业就开始在蓝山一天两三个上下的带人,路熟得闭上眼睛都能摸上去。你们说,她这么个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这回连我也差点忍不住打呵欠了。这大叔,居然千里找上门就是寻失踪的女儿,脑筋一定是有问题了。
康文也有点意外,“大叔你有报警吗?”
不料这一问,像触到了柯大松的什么伤疤似的,他霍地跳起来,膝盖“啪”地撞到茶几上,几乎把茶几撞翻了。他挥舞着两个拳头,叫喊着说:“当然有,他们不知咋办事的。妈的,不见了一个又一个,一个也找不到。我囡儿已经不见了两个月,我,我……”他忽然眼圈一红:“我想着这山这么大,怕也没什么指望了,就想着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怎么也得要个明白。囡儿她娘短命,就是我一个人把她拉扯大的,我要知道我囡儿到底咋样了,给地下她娘一个交代呀。”
我不由轻轻“啊”了一声,原来是最近报纸上报道的某著名风景区游客导游连环失踪案。我不禁问:“柯大叔,最近蓝山很多人失踪么?到底失踪了多少个。”
柯大松愤愤地说:“报纸也有报道,说是三个,不过那是假的,我们本地人都知道,前前后后三个月,一共不见了七个,这鬼山,吃人呀。就为了不影响旅游旺季,都遮掩住了不给人知道,可我囡儿呢,还有其他人的囡儿呢,大活人就这样不见了。”
蓝山市的人口超过六成是靠山讨活的,是典型的以旅游业为支柱发展的城市,市政府出于利害关系的考虑,推迟信息的发布是完全有可能的。只是,事情已经演变得这么严重,失踪的人居然已经有七人,这超出了可以让人接受的范围。
康文点点头:“柯大叔,请你告诉我们你女儿失踪的经过。”
柯大松本来是蓝山上的挑山工,女儿的学费和生活费就是靠他一步一个脚印地换回来。他走的是玉瓶峰这条线,一千八百多米的高度,普通人就是空手走上去,也得汗流浃背,歇上个四五回,而他通常是百十斤货物搁肩上,一天二三个来回。金钱,就靠挣扎着挑上去的货物重量换取。岁月侵蚀,肩上的一百斤也降到了六十来斤,上去一趟歇息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越来越密集。幸好终于熬到女儿成年,人也肯吃苦能干,慢慢把家庭的重任接了过去。
柯大松的女儿叫柯盈,当地的旅游中专毕业,跟千百个当地的少年男女一样,靠山吃山,吃起了导游这行饭。蓝山的导游因为人数多,待遇并不太好。作为当地旅游公司的职员,带团的补贴每天就那么一点,只能靠额外的加旅游点来赚钱,但若是不加入旅游公司的编制,则会连补贴都没有,收入更为不稳定。柯盈不敢冒险,加入了当地的旅游公司,领着公司少得可怜的薪水和补贴,平时就靠勤奋多带团和游说客人加点赚钱。
柯盈聪明伶俐,人又勤奋能干,眼看着柯大松家庭的生活慢慢好起来。却就在以为有盼头的时候,柯盈出了事。柯盈是蓝山旅游区第一个失踪的女子,但却不是在蓝山景区失踪的,她是在加点的时候失踪的,她失踪在一个新开发的景区――蓝山谜窟。
这个蓝山谜窟是近年来蓝山力推的景点,零一年得某著名国家领导人亲笔题词,本应声名大噪。但这谜窟却因为未曾得到充分挖掘,且是人工开发的,虽说是仍需研究的历史之谜,但夹杂在天然的峡谷山色里面就分外逊色,更是被拍摄扬名国际的某著名武侠影片的景区翡翠谷给比了下去。
因为难以推广,所以柯盈难得做成这笔生意的时候,非常兴奋,认为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在中午时要出发之际就拨了个电话回家报喜。那时正是中午十二时三十分。跟平常的中午并没有什么不同。然而,下午十六时,柯大松却接到了那个无情的电话,柯盈身为导游,却神秘失踪了。
而柯盈,正是一系列失踪案的开头。
柯大松这时眼睛都红了,握着康文的手只是不肯放:“邵老弟,我在小地方生小地方长,一辈子也没出过城几回,也不认识什么大人物。我老兄说你们兄弟本事大,大家也是没有办法,就凑了张车票钱让我来找你们。也知道你们是有本事见识广的人,这趟就拜托你们了,这忙也不是白帮的,我们那政府也开出暗红来了,找到了人有赏金呢。邵老弟,我这把老骨头就指望你们了。”
康柏在一旁喃喃道:“邵老弟?那我是老老弟?”这家伙,看上去一点同情心没有。
穷苦人家的生活没有经历过的人难以理解,柯大松的神色让我鼻酸,于是没有多考虑,我说:“柯大叔,让我帮你好吗?”
柯大松带着怀疑的神色看着我,却摇头:“不好,那洞窟一定有古怪,专是女孩儿失踪,我不能害了人家的囡儿。”
康柏却在旁边摇头,啧啧有声:“小顾姑娘,我们什么时候说过不去,人家可是专程上门来找我们兄弟俩的,嘿嘿。”他学着柯大松的口吻,自己对自己翘着拇指,一副得意样。真是瘦田没人耕,耕开有人争。
却听得柯大松两眼放光,一把改握住他的手,左右大幅度摇晃:“这个小哥,中啊!”
康文却在旁边笑眯眯:“柯大叔,你别看低这位小姐,她比我们两兄弟都要专业,她才是真正干这行的侦探。”
柯大松半信半疑:“真的?”
康文笑:“只要顾小姐出马,事情就有把握得多,大叔你这次也算运气,一来就遇到她。她肯帮忙的话,事情就好办了。”
康柏不满,拖长了声音:“老哥……”
柯大松却转过来握住了我的手,他掌心粗糙的皮肤磨擦得我的手一阵微痛,他的声音激动得颤抖:“顾小姐?你你可以帮我么?”
我答:“荣幸之至。”从柯大松肩膀看过去,康文正看着我微微一笑。
第二章 七名失踪的女子
飞机上我翻阅着少得可怜的资料,是临时在网上找到的,赶飞机前匆忙打印下来的旅游简介:
蓝山石窟群并非天然而生的溶洞,而是巧夺天工的人工开凿的洞窟,内壁上人工凿痕整齐美观、清晰可辨,迷窟群始建于至少1700多年前的晋朝。
目前,整个蓝山已探明的大小石窟36处,呈线形分布于蓝山市新安江花溪段下游南岸约5平方公里的连绵群山中,分布线总长约5公里。
干巴巴的介绍令人一点胃口也提不起来,只能从几个数字进行推想。两段短短的文字,我收到的信息是,石窟并未完全探明,但分布很广,石窟是人工开发的,而且年代久远,形成年代不详。
这次我的拍档不是苏眉,换上了邵家兄弟。邵康柏想去探险的兴头大于帮忙,坚持这趟活他得算一份。苏眉正好接到了另外一个拍摄任务,所以就兵分两路,至于后来的各有奇遇却是预料不到的,许多事情冥冥中自有安排。
我们这边让委托人柯大松领路。
柯大松毕生人没有坐过飞机,现在的模样要多局促就有多局促,但一说到蓝山谜窟他马上就不自觉流露出怨恨和害怕交织的神情来。对这吞没了他女儿的石窟,他一点好感也没有,使用的形容词是阴森森,有鬼气,阎罗殿诸如此类的,没句好话,但是要他具体形容一下情况却没有什么更进一步的描述。事实上,女儿出事之后,柯大松前前后后明着暗里不知探过谜窟多少次,但就那么一点地方,他转遍了任何一个角落,就是没有找到失踪的人。
而当地导游对谜窟的描述却要生动得多,他们不约而同抓住了它的神秘来做文章,提出一个又一个无法解答的疑问。例如:这个大洞窟到底是做什么用处的?如果是墓室的话,里面为何没有陪葬物品和棺材?又比如:这个洞窟是什么人挖掘的呢?花费了这么大的人力物力,必非等闲之辈,但为何历史上对此事从来没有记载?
这一个叫小丁的年轻导游想像力尤其丰富,他自由发挥,提出大胆猜想:“说不定这石窟下面真正是某帝王的秘密陵墓,最近不时有旅客和导游失踪,可能是因为触发了什么机关,被困在了陵墓里面。”他说的像武侠小说中的情节,却是第一个不忌讳说到景区失踪案的导游,所以我们决定要他带我们去谜窟探险。
但未接近石窟,道路已经被封锁起来。整个景点关闭才是三四个小时前的事情,据说今天早上当地的搜查队在景点附近发现了失踪人员的尸体。
柯大松一听这消息腿就一软,几乎摔倒,幸好康柏眼明手快在旁边一把搀住。
尸体还在现场,用白布盖住,露出两只脚来,穿的是旅游登山用的橡胶底帆布鞋。
柯大松脸色如土,声音都颤抖了,两眼发直:“这鞋……是盈儿他们公司发给大家的,……我的盈儿咧!”他的泪水夺眶而出。
我心里黯然,看见带我们来的导游小丁脸色惨白,身子在微微颤抖,兴许是生了兔死狐悲之感。
康文说:“还没有确认,现在失踪的并不是只有你的女儿。”他走过去与现场的警员打交道。
过了一会儿,他走回来,请柯大松去看看。
柯大松腿直发软,康文坚定地搀住他走。
我看着有点不忍,康文却说:“是好是坏,都要坚强面对,求个明白。”
他说的话非常正确,柯大松提起勇气看了一眼,泪水就止住了,他抬起头,惊喜交加:“不是我囡儿……”他又开始流泪,颤抖着声音叫出来:“不是盈儿!”
这一次语气中却满是惊喜。
康文走回来说:“我没有仔细看,但尸体的脖子上有青紫色的淤血痕,不应该是意外身亡,我认为这是人为的谋杀案。”
我“哦”了一声,如果是谋杀案,劫财劫色之类,就比牵涉上神秘洞窟的失踪案简单得多。看见身边的导游小丁脸色还是惨白的,身子微微发抖,忍不住问:“这导游你认识?”
小丁想一想,摇头:“不认识,这区几百个导游,我见过她,但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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