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有五六分钟,还没有车子,我开始慢慢往前走,希望走到下一个路口会比较容易召车。
人行道旁栽着槐树,一种叶子细碎的植物,投下来的阴影是断断续续,以点代面的,不过总算有点凉意,即使只是心理上的,有点自欺欺人的意味。
当时的气温这么高,人行道上根本行人很少,也许就是这样,我才一眼看见那个穿黑色衣服的女子。
在看到她的一刹那,我的心脏处似乎受到大力的压迫,身体周围的气压忽然高了起来,似乎有一股威胁在迫近。
与此同时,那女子蓦然抬起头来,盯了我一眼。
出于本能,这时的我居然还很仔细地打量了她一下。见到她有着一张很瘦削的脸,很挺的一管鼻子,深眉,朱色的唇,轮廓有点像欧洲的人,肤色和发色却像是亚裔,整张脸透出一股倔强和邪异的味道。
可是,很美。
我一眼看过去,就发觉她美得不像人。这个想法是突而其来的,把我自己也吓了一跳,可是就是后来回味,也就是这想法,不像人的意思是指她的气质和容貌跟地球上的绝大部分人类有所迥异。
欧洲人的脸比较长,鼻子比较挺直,形状多半也很长,据说是因为生理原因。因为鼻腔比较长,那么通过鼻腔吸入的干燥而寒冷的空气就会得到加热的功能。而亚洲的气温比较温暖潮湿,所以亚洲人的脸比较扁平,鼻子也是,皮肤面积增大是为了散热,而短小的鼻子则有利于保持吸入空气的湿润。
但这女子容貌跟绝大部分的人类都有着不同。
其实也不过是两个眼睛,一管鼻子,一张嘴,长在她脸上还配合得十分美观,但就是觉得有一股诡异的气质,仓促间无法归纳。
人所说,美若天仙,艳如女鬼,也是对于一些无法归纳于人间美貌的感叹吧?
当然,太阳底下,我不认为我将会有什么奇遇,我认为,至多是一个少见的美女而已,她的血统可能是一个中世纪欧洲人加犹太人加四分之一亚裔,然后在非洲成长……
我想到这里,对那女子友好地笑了笑。
那女子却无趣地掉转头,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真是酷死。
但我身上受到的压力在骤然间消失了,一定是心理作用。
我继续往前走,走过那女子身边的时候,看见那女子居然低头在逗弄一头狗。
绝对是一头大狗,看上去就是很彪悍的那种德国牧羊犬,跟电视上看到军官用哨子和电棒训练的军犬没什么两样。黑黄发亮的毛浓密均匀地披覆全身,尖尖的耳朵,挺直的鼻梁,眼睛瞌了起来,神色平静。
真正的德国牧羊犬是非常帅的,那女子的手就在狗身上轻轻拂过,自头一直扫到背脊,手势轻柔,像是在给它梳毛。
这冷冷的女子对这大狗可是非一般的温柔。
一头帅狗。我不由多看两眼,却忽然起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奇怪在哪里,却又说不出来。
我一直盯着狗看,人是打定注意不肯理我了,只是低着头,那美丽的容颜我只是惊鸿一瞥。
可是,那狗,却忽然抬起头来,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
那眼光中居然是温和的笑意!
见鬼了,一只狗对着我温和的笑。
那笑容里似乎还有着含蓄的抱歉,抱歉,这是我们的私人时间,抱歉请你离开这里。
我震惊,这狗的眼神会说话,而且含蓄蕴藉,就像一个身份高贵的人对他的仆人吩咐任务,口气里那种高贵的客气。
我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了,这么热的天气,这狗惊人的平静,并不像大部分的狗一样把红舌头吐出来咻咻地散热,也不像大多数的狗一样口水顺着嘴角淌下来,流得到处都是。它只是静静躺着,可以看出是全身放松的,像一个最懂享受的人。
而现在,它甚而出现像人的表情。
我吓了一跳。
那狗却又收回目光,怔怔地看了看太阳,又开始半眯起眼睛来。
如果我的感觉无误,那显然是享受的神情,这头狗对这阳光无比享受。
我摇摇头,一头有着人表情的狗,一定是天气太热了,我产生幻觉。
车子不是幻觉,我召到了车子。
上车后放好东西,我自后窗玻璃往后望。
没有人。
人行道林荫下一排二十来张木条铜脚长椅上并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头狗。
我非常怀疑我是否真的在刚才遇到了那奇怪的女子,和,一只奇怪的有着人类表情的狗。
太像卡通中的情节了。我没有办法肯定。
可是,就算肯定又有什么用,有些人,姑且称她是人,有着高傲的性情和截然不同的背景和血脉,就算遇见,也只能是遇见。
在时间和空间的线上,相遇在某一点,然后各自分叉自己的命运轨道。
或许,从此,我们不会再有交集。
当日,我们的烤肉野餐非常成功。
苏眉说得对,我实在应该增加情趣,这样的话,才能和我出轨的想象互相平衡。
第一章 侦缉一只狗
“苏眉,我说过多少次,这种八卦记者才会干的委托我们不接。又是替那些没有办法夺回老公的心又不舍得离婚的怨妇出头,攀墙截车,照几张鬼鬼祟祟的相片让她拿在手里勒索金钱。这种事情做得多,人格都变得猥琐。”
苏眉答我:“别发牢骚,这次是我自己接的,我自己做。”
我自鼻孔哼出来:“那最好,祝你摄得独家秘闻,完成委托之余,还可卖到八卦周刊去再赚一笔,光荣加入狗仔队行列。”
这次苏眉很反常,任我百般讽刺,只是不理我,躲到一旁自己拿着几张相片兴致勃勃地研究。
我的语言炮弹都像击到棉花堆上,一点不受力,不由不恼羞成怒:“不行不行,还是得推了,此例一开,下次再推,人家会说我们制度不严格,厚此薄彼。”
苏眉瞪我:“哪里学得这么罗嗦?”
我伸手就夺相片,苏眉叫:“不过是侦缉一只动物,非常有趣,不是你想像中的八卦。”
我已经把相片拿在手里,打算放回档案袋交还给顾客,听到这么一说,就看了眼相片。
7寸的标准相片中,拍着一只威风凛凛的大德国牧羊犬在逗弄一只小黄猫。
一眼认出,这只小猫是名种,两只耳朵是耷拉下来的,贴住脑袋,脸蛋和眼睛都是圆滚滚的,好可爱。
我随口说:“寻找失踪宠物,若有好心人送回,重酬。这只小猫能值多少钱?酬金又有多少?值得我们浪费精力?”
苏眉瞪我:“是那只狗。”
“狗?这只狗怕还没这只猫值钱。”我说着又多看一眼,慢着,这次有新发现。
我细看一下,不禁吃一惊,这大狗好不熟悉。
下面几张,都是不同角度拍摄的,上面的狗真的好似在哪里见过。
我问苏眉:“这狗怎么啦?有人委托我们把它找回来?”
“嗯,是啊,委托我们的是一个阔太太,说这只狗是她先生生前最宠爱的,先生过世那几天,给人偷去了,请我们把它找回来。”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这阔太,可舍得出价钱呢,说不管任何代价,都要把狗找回来。”
一头被偷走的狗?
我将照片压在桌面,手指在桌上敲了两敲,沉吟:“这头狗我好像曾经见过。”
苏眉兴奋起来:“那可好极了,我们可以省很多功夫。”
我犹豫了一下,说:“委托人有没有留下更多的线索,比如说,能猜到是什么人偷的吗?”
本来我只是顺口问问,一点不抱希望,谁知苏眉表情忽然活泼,掩住嘴“咭”一声笑出来。
“那阔太说是勾引她丈夫的狐狸精偷的,得不到她丈夫,就捉走了他的狗。嘻~~不能得到他的人,就得到他的爱狗,她还说得很肯定的样子,当时差点笑破我肚皮。”
真是三句不离八卦。
我叹口气:“恐怕这委托不容易完成。”
“什么不容易,你已经见过狗了,那么大的狗,藏起来容易吗?照我说,狗只要活着,找出来没什么难度。何况,这头怪狗,喜欢喝咖啡,吃免治牛排,除了有钱人,谁能养得起?这么明显的目标,找起来更容易得多。”
我轻轻说:“只怕找是没什么难度的,可是要把狗拿回来可不是易事呢。”
“什么,你说什么?”
我的脑海里只浮现出那冷若冰霜的女子,和她抚摸那狗的神情姿态。直觉告诉我,这女子不简单,这件事情如果真的与她有关,那就复杂非常。
我痛下决心:“退回去,我们不接。”
“什么嘛,十拿九稳的事情!”苏眉不满的把声调提高八度。
我想了想:“这个阔太有什么背景?或者说,她的丈夫有什么背景?”
“她的丈夫是一个年轻的科研人员,在某个领域内很有名气呢。”
“什么领域?”
“也不是纯科学的,据说是属于科学的边缘学科,是研究灵界现象的。”
我皱眉:“哪里来这么无聊的研究?”
“唏,你不知道不等于没有,你不相信不等于不存在。灵界学说其实跟研究外星生物一样,都有它的存在意义,相信的人自然相信,不信的人就不信。”
我翻白眼:“可是我真的不相信……”说到一半,想起师傅跟我说起吸血族和猎人的存在,不禁想,他们应该不算灵界的生物吧。
苏眉不屑地挑眉毛:“你的思想还这么老土,不过也难得有人像你这么老实,真是心口如一。我就知道国内重要的建筑在筹备过程总要找堪舆师来看风水的,这属于心照不宣的边缘科学。人家有句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多信一点有什么害处?”
我说一句,结果给人教训足够十句。
我只得打断:“嗯,研究灵界的,那又怎么了?给鬼索命了么?”
“说也奇怪,这富婆的老公年纪轻轻,居然毫无先兆地暴毙在实验室里,验尸的法医也验不出什么原因,反正就是死了,就像果子熟了掉下来,不过他才三十出头喔。不过照你这么说,给鬼索命也有可能喔。”
“咳咳……什么实验室?捉鬼去做实验么?”
“我说,你的脑壳里面装的是啥?豆腐花?都说他们是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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