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图乃小姐所绘?”他上上下下看了我一眼,又转回去研究地图,半晌问道,“这些等距直线为何意?”
“经纬线啊…”我总算反应过来自己又说得太顺溜了,忙改口道,“其实只是在绢上打上格子,这样画出来的地图更准确嘛!”
“经纬线…”诸葛亮看着我,缓缓道,“岳丈曾购得一卷大秦地图,乃桓帝延憙年间大秦使者带入中原;图上便也是此般纵横交错。据月瑛所说,沿横线所标由西向东,时节变换与日朝长短相仿;沿纵线由北向南,则每日辰夕时刻相仿。每一处地点皆可由纵横交错所值寻得…”
我的下巴整个掉地上了,惊叹道,“军师你是不是博学得过头了一点!我服了我…”
诸葛亮却只是说,“亮也曾想借大秦此术绘得荆扬地图,却也一直无成,全因难以亲游各地以悉地形。”他看着我,眼神中很明显的疑惑和询问。
我又开始冒冷汗了;难不成我告诉他这是我从中国地形地势图上抄下来的?我打了个哈哈,胡扯道,“我这也是到处收集前人地图然后拼凑出来的。这经纬线也不难画啊,不就是沿着南北东西画么。其实这些地图都不大准确的,尤其河道;你也别太指望这些。我画了出来后也在下沅水的时候改了不少;这已经是第三版了。”
“前人地图?”诸葛亮摇了摇头,明显地不信。但他也没有再问,只是叹道,“贺小姐高才;主公当真堪比伯乐。”我还在一边飙冷汗呢,他却又回头指着地图问我,“这些曲线又为何意?还有线侧所注?”
“厄,那是海拔高度…”我拼命地组织着语言,“就是显示地图上那地方有多少高;在一条线上的地方就是一个高度。高度是相较海平面高度来说的。至于标注的符号,那是西域记数的符号。西域记长度单位叫做米,比一步略短,大约是…四又三分之一尺。比如说,舞阳两边山脉,西北这里这条线是一千米,东面这条线是八百米。”
“一千米,按小姐所说便是四百三十丈,当真和五溪乡民所说无差,”诸葛亮一向波澜不惊的,如今脸上突然多了一丝兴奋。他抬起头来,目光如炬地望着我,问道,“小姐可否绘制一张荆南至交州的全图?但要尽可能详尽。今后兵发交州,若有此一图,虽千万人吾往矣。”
我终于反应过来了,不免跟着激动了一下。对啊,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在没有GPS和GoogleEarth的年代,一张详细,准确的地图绝对是宝贝啊!《三国演义》里张松不就送给刘备地图让他打下了四川么?
“没问题,地图包在我身上,”我忙应了下来,想了想,又忍不住加道,“当然,我手上的地图资源是有限的,有些地方,尤其水道河谷,特别不准确。”——一千八百年了,没有地形丝毫不变的道理——“再说,道路情况,周围的村庄,后勤保证什么的,这些不亲自跑一趟也没法知道啊。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我们也不能马虎。若是有可能,还是要出门勘探测绘才是正理。”
“此事不知可否…”诸葛亮话说了一半,突然犹豫了。
我哈哈一笑,一甩脑袋说道,“既然说包在我身上,当然应该是我出门测绘;军师只要掏钱拉人安排车船粮草就行了。这事情安排给别人做我还觉得不放心呢。军师不用担心我;爬山涉水什么的我很在行。不相信你去问田若;当初跟着他在山头里乱窜我也从没有跟不上的时候,而且很多时候我比他还会认路。我好歹当了那么多年的驴友,什么山没爬过啊。”
“驴友?”词汇又太专业,诸葛亮没听明白
“这个词是说爱好四处旅游的人,”我说,“小时候爸妈经常带我爬山玩;我很早就学会了就靠一个指南针一张地图识路。”
说到爸妈,我突然呆了一呆。不说还真没有察觉,我已经整整一年半未见爸妈了;这一年半,我在一个只该在书本里荧幕中出现的世界里奋斗,一心一意仿佛这本就是我应该做得,如今甚至在和一个闻名千古的丞相商量测绘地图。真的好绝!我的心里不由生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失落想家之外,更多的是头昏目眩。
“小姐?”诸葛亮唤了一声,表情看上去有两分歉意和怜悯,大概是看出我的心事了。
我忙定了定神,摆出一个微笑,说道,“军师,我帮你画地图,你可不可以也答应我一件事?”
“小姐请讲。”
“别再小姐,小姐地叫我了好吧?我可是有名字的,”我朝他做鬼脸,“主公和月瑛姐他们可从来不叫我贺小姐的。”
“这…唯恐唐突小姐。”
“去去,就是你们这些人一天到晚礼数礼数的,搞得我浑身不自在,”我抱怨道,“你一个,还有徐军师和庞先生他们都是,就怕我不知道身处异乡还怎么。”
诸葛亮微微一笑,答道,“既然有求与书凤,亮自当言听计从。”
我得意地点了点头,顿觉心里的沉重一下飞散了大半。送走了诸葛亮后,我立刻翻出电脑,把硬盘里资料都搜了一遍,找出所有的地图,然后打开Photoshop一点点地调整各种不同比例的地图,再一层层叠加拼凑起来。我想着诸葛亮的交州大计,心情更是激动,忙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剩下的那些思乡情绪一时间被我忘了个精光。
2。 别忘了还有个步骘
最近没别的事,就是天天忙着在电脑上拼凑地图,研究地理资料,再画画地图。最后出来的成品嘛,至少在地形上还算靠得住。道路啊关卡啊河谷啊什么的就要靠以后实地考察了再往上加。对于打交州这件事,诸葛亮显然酝酿已久,胸有成竹;没过几天就来跟我说最关键的是舞阳,昭陵,泉陵这三座城之间地区的图。我一边应下了,一边却忍不住暗自琢磨,他干嘛要这一块的地图?我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直到田若偶尔提起,五溪长老们正在商量可以派出多少人帮助诸葛军师打交州,我才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或许诸葛在考虑怎么把将士粮草从五溪运出去。
听说我要出去探路,田若自告奋勇地提出要陪我去。我们找了二十来个青年(似乎都是田若认识的),备上了食水帐篷,轻装上路。湖南这一代我也来玩过,当真是山清水秀,美丽无比。可是在这三世纪,看多了满眼的苍翠欲滴,也没美感了。我反而只是觉得,天,这一代可真是空旷!我们从舞阳出发,走了整整一个星期,估摸着差不多一百五,六十公里的山路,渡过无数条大大小小的河,总算到了资水边的都梁小城。舞阳到都梁也算有路,但是那路狭窄崎岖难行,几乎有一半距离都和没路一样,几次让我有种“这是在入川么”的错觉。好不容易到了都梁后,我们休整了三天,整理收集到的各种资料,补足食水,然后接着上路。都梁再往西南,地势渐渐平坦,官道也越来越像样。到了泉陵,我们也不多停留,接着北上昭陵,然后在西进返回舞阳。从昭陵回舞阳的路前半段路况不错,后半段和都梁到舞阳的路一样糟糕。这一圈我们兜了近一个月,回到舞阳时已是五月下旬。
我还没来得及歇口气,诸葛亮就逼上门来要地图了。我只好连夜赶工,誊抄出一份地形图来给他。就这还不够,他还拉着我和田若两人,让我们把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都细细地说给他听。于是我就只好一五一十地说道路情况,地形地势,天气状况,甚至花鸟鱼虫都给说了一边;田若坐在一旁,时不时地打断我,纠正或者补充我的叙述。老天,这简直比我的论文提案答辩还痛苦。其实在我看来,舞阳往东南方向去就没有哪条路可以行军的,根本痴人说梦话!但是诸葛亮听了我的意见后也没说什么,只是之后几天都和田伯锁在一间屋里指点江山。我本以为总算没我的事了,正想着该怎么放松,却已经看见月瑛姐在收拾行李了。
我问起的时候,月瑛姐轻轻叹了一口气,说,“要去泉陵,说是准备差不多七月中便下交州。”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下交州?七月中?那不只有一个半月了?感觉什么都没准备,这就可以打了?”
“赵将军已经到了郴县;桂阳,长沙,零陵三郡士卒早已开始调动,粮草也备得差不多了,”月瑛姐叠好一件衣服,接道,“这些日子,孔明可是一直忙碌这些。”
我接着目瞪口呆,忍不住嘀咕着,“这也可以,自己塞在山沟沟里,那边已经军队集结了?”
这本不干我的事么,可我偏是不放心,总觉得这其中有一个重要的问题让我给忘了。我想到头疼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不想了,干脆打开电脑看《三国志》。我无聊地一页一页扫过去,都快睡着了,直到吴书七的一句话。
“建安十五年,出领鄱阳太守。岁中,徙交州刺史、立武中郎将,领武射吏千人,便道南行。明年,追拜使持节、征南中郎将。刘表所置苍梧太守吴巨阴怀异心,外附内违。骘降意怀诱,请与相见,因斩徇之,威声大震。士燮兄弟,相率供命,南土之宾,自此始也。”
我惊得差点没从塌上滚下来。建安十五年岁中,也就是说…现在?!我呆了半天,最后还是去找诸葛亮去了。见到他的时候我还是没有完全组织好词汇,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他说,“书凤有何事,不妨直言。”
我又想了半天,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军师,最近江东那边有没有什么动作?”诸葛亮对这个问题很是意外,一时没有开口,似乎在考虑我究竟想问什么,于是我忙又加了一句,“我是说…有没有调动兵马什么的,尤其在交州东北那一代。”
诸葛亮疑惑地看了我半天,最后摇了摇头,说,“亮并无所闻——书凤可是听得些什么?”
我忙追问,“那孙仲谋是不是任命了一个新的鄱阳太守?”
诸葛亮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点头道,“淮阴步子山。”
我又是心里一沉;果真啥都没变,还给我来一个步子山。“对,就是他!军师,孙将军要封他为交州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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