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那个赶车的大叔说,“对不起啊大叔,我也不知道你家孩子怎么追着我来了;你还赶快把她带回去吧。”
那个小女孩又开始哭了,一边哭一边大喊,“姐姐不要走,姐姐不要再甩下鹃儿!”更倒霉的是,那个赶车的大叔也是一句话不说,傻愣愣地盯着我看,仿佛我脸上长了喇叭花似的。紧接着又有两个妇女从马车上走下来,一位看上去三十左右吧,非常端正漂亮,和小女孩长得很像,一眼便看得出来是孩子的妈妈。另一位是年过半百的老妇人,头发花白。她们两个下了车也是一脸震惊地盯着我看。我那时只是想:至于么,我不就是没扎头发!
“娘,鹃儿没有乱说,鹃儿真地找到姐姐了!”
小女孩这么一说,老妇人忍不住说道,“燕子,燕子,当真是汝归来?”而年轻的妇人就开始掉眼泪了。
我总算弄明白了:原来她们以为我是走失的女儿?我忙说,“不是不是,夫人你们认错人了。我叫贺书凤,不是荆州人,是外地来的,几天前才刚到樊城。你们听我口音也不像本地人,是不是?”然后又对一旁还死抱着我不肯放手的小女孩柔声说道;“小妹妹,我名叫书凤,不是你的燕子姐姐。我们也许只是长得像而已。”
“你就是姐姐,就是姐姐!”小姑娘大声嚷嚷。所有人都傻愣愣地站那里,而那小姑娘死活不肯放手。我不耐烦了,却突然仿佛听见了什么声音,顿时站定了脚步。一开始也听不见什么,就感觉有些若有若无的震动。我站了六七分钟,终于听见一阵阵“嗒嗒”声音了,仿佛远处这在下暴雨一般。我还在疑惑,边上一个兵士却已经惊道,“马,这是马蹄声!追兵到了!”
我顿时就惊了。要知道那时候我们离开官道也不过六七分钟的脚程!再不逃命就真要成炮灰了。我用力拉开还挂在我身上的小女孩,转身就要走。小女孩又开始放声大哭,而那个年轻妇人也仍然沉默地掉眼泪。我就觉得没法甩手走人了,手足无措地站了片刻,就说,“厄,夫人,我就是为了躲避追兵,这才走这小路的,想进山避一避。你看你们要不要也一起进山避避?躲两天,待曹兵过去了再南下,这样会更安全一些?”
最后还是一直落眼泪的年轻妇人最先反应过来。她依依不舍地看了山下一眼,尽管看不见什么。然后她擦了擦眼泪,问赶车的人道,“张武,如今照这位小姐说的在这山中避些时日,可成?”
赶车的那个张武大叔点了点头。那个时候奔驰的马蹄声已经近了,估计也不会有任何人说不成。然后那一伙人都看着我,仿佛等着我发话。其实那个时候我又开始不爽了。我惹了谁了我,莫名其妙地就变成带着一家老小逃难了?可是又不能不理他们。于是我就说,“你们要是跟我走的话,就得听我的。”
张武忙说,“我们自然听大小姐的吩咐。”
“我不是你们的大小姐!”我驳了一句。
他忙道歉,不过我也懒得纠结。
我指挥他们把所有带着的东西都分别包好扛在背上,然后将马车推到路边的灌木丛中。张武仍然是牵着马,夫人扶着吕婆婆,我拉过还黏在我身边的鹃儿,几个兵士跟在后面,我们一行人接着往山上爬去。
5。捡来的这一家人
我们顺着这条山路走了大约一个半小时,发现这路又开始下山,并且折而向南。我就带着一家子退了回去,退到经过的一座小桥。桥下是十来米宽的山溪,水流很急。我直接从小路下到溪边,然后顺着小溪往山上爬。溪边是石滩,并不好走。到后来我也不管那鹃儿了,和夫人一起搀扶着吕婆婆。我本想让张武放了那匹马,没想到他居然有本事带着马爬山;我在惊讶之余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了。我们又爬了两个多钟头,终于到了半山腰一处比较平坦的地方。
这里溪水弯了一弯,水面宽阔,水流也缓了很多;溪边有一片树林。我们花了一下午扎营,尽管老实说其实算不上;不过就是找到一处树长得比较密集的地方,铺了一大堆衣服毯子在地上,然后挂了三件袍子在树梢,勉强算帐篷(我感觉自己像个流浪汉)。我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砌了一个金字塔柴堆,可以烧很久的,然后点了一堆火;小鹃儿一直在一旁帮忙。两个兵士入林打猎,而夫人则是钓鱼去了。她从衣服上拆下线来,绑在树枝上,又用耳环做成鱼钩,用碎面饼做饵。到了傍晚,她拎回来七八条鱼;出去打猎的人也猎得三只山鸡。今天晚上终于饱餐一顿了!闻着烤鱼散发出的阵阵香味,我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看来这次莫名其妙的遭遇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啊。
忙了一晚上,到了夜间正准备睡觉了,那位年轻妇人——糜夫人——拉我到一旁说了半天的话。我刚听到她姓糜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刘备不是有一位糜夫人?可是后来又想,刘备没有姓吕的年过半百的家眷吧,所以应该只是一个巧合。糜夫人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又为鹃儿的黏人道歉,说什么怕麻烦我了。我少不了客气着,又说,“夫人一家也帮了我许多忙啊;再说鹃儿很可爱,哪有什么麻烦的。”
不过我还是忍不住为了一句,“糜夫人,鹃儿的姐姐究竟…”
糜夫人的眼眶一下红了。我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鲁莽了。”
糜夫人摇了摇头,说道,“燕子她两个月前便去了。她…可怜孩子。”
“哦,我很抱歉。不过…就这样鹃儿还能把我当姐姐?”被人当成一死人,我顿时不寒而栗,连照顾人家的心情都忘了,“我们难道很像?”
“小姐和燕子当真一模一样,”糜夫人黯然答道。
“可是我和你还有鹃儿都不像啊?”这也是脱口而出的话,似乎有点傻。
“燕子是妾身夫君和发妻之女,”糜夫人告诉我,“鹃儿从小跟在姐姐身后,和姐姐最是亲密;燕子去了后这两个月,鹃儿几乎未曾开口,今日像变了个人似的。鹃儿她…还请小姐海涵。”
我忙说了一通没事啊我能理解什么的。安静了片刻,糜夫人问我,“不知小姐如何打算?”
“哦,我是要去夏口的,”我说,“再过四五天吧,曹兵应该就都过去了。我打算出山,然后直接向东,沿着汉水南下。如果运气好的话,能碰上艘船,两三天便能到夏口了吧?”
“夏口?为何夏口?”
“我们总不能再去江陵吧?”看见她一脸不解的样子,我又说,“夫人你想,我们刚才在大路上的时候,离江陵不止百里;如果曹兵已经追到了,没理由他们比刘使君走得还慢啊?他们肯定会抢下江陵的。所以说,江陵是肯定去不得的。”
糜夫人的脸白了,喃喃道,“这…与我们一行的还有别人。如今,这…”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沉默。她呆了许久,深吸一口气,轻声道,“难不成…我们真无处可去了?”
我忙安慰她道,“糜夫人不用太过担心。你相信我,夏口是安全的。”我见她还是疑惑的模样,便说,“刘使君会驻兵夏口,岂有什么不安全的?”根据这两天的观察,对绝大部分荆州人来说,“刘备也在哦”绝对是枚定心丸。
“小姐如何知道刘使君会驻扎夏口?”糜夫人又问。
于是我说,“推断的嘛。夫人你想,为了逃避曹兵,使君肯定会南下的,但不会再往江陵去,必要背其道而行。曹兵去江陵,就是掐断了西去的路,所以使君只有往东南去。荆州不是还有水军扎在江夏嘛?而且关将军不是早些日子带水军沿汉水南下,肯定在汉水入长江的夏口有人马。所以说去夏口是最合理的。”
糜夫人看了我许久,最后只是问了一句,“小姐当真是外地人?”
我又是冒冷汗了,只好打着哈哈蒙混;幸好糜夫人没多问。她只是说,“既然如此,这几日得多准备口粮。如今兵荒马乱的,汉水上也不定有船;若步行去夏口只怕要许多时日。”
我们在山上呆了五天,每天不过是忙着收集食物,然后便是不安而惶恐地等待。我和这一家人平日里扯扯家常,给鹃儿讲些故事,也渐渐得熟络了些。五天后,估摸着长坂坡的混乱应该差不多结束了,我们终于出发南下。我们当初推在小路一边的马车居然还在。于是吕婆婆与糜夫人仍然做马车上。他们让我也坐车上,但是我可怜那匹马,也不喜欢马车的颠簸,宁可走在外面。鹃儿仍然是固执地要和我在一起;一开始我就拉着她一起走,后来看她似乎跟不上了,就板着脸让她上车去。尽管她很不情愿,但至少还算听话。
不知怎的,跟这一家子走在一起,我竟突然想到了刘备,还有那么多跟着他们的百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三国志中似乎有记载刘备的两个女儿在长坂坡被曹纯掳走了?还有那个刘备的糜夫人,不知道到底逃脱了没有?史书中似乎没说糜夫人最后怎么了…我又想起刘备温和的声音,不知怎的竟然有些难过。我当然谈不上有多了解刘备,可是他真地救过我的命:若不是他我已经死了两三回了。想到他即将妻离子散,我是真的难过。
还是不要去想这些事了;历史上的悲剧多来去了,我能怎么样?还是安全逃到夏口才是真的。
6。徐庶?!
我们在中午太阳当空的时候到了汉水河岸。河面上空荡荡的,什么来往船只也没有。糜夫人警告过我们,所以也没抱多少希望,于是我们也就接着顺汉水往南走。没想到走了不过半个小时就看见了一个很小的码头,居然还拴着一艘船。我简直都乐疯了,忙推了张武一把,说道,“张叔,你看那船。”
张武也是很激动,从马车上跳下来,急匆匆地赶到河边,大声喊,“船家,船家!”
糜夫人几位都从马车里下来,期待地看着张武和摇船的人说话。还没说几句,又见一人从船舱里出来。看见他张武一下就不说话了,下巴直接掉地下;而那人则是大喝一声道,“张武,果然是你!”紧接着他几乎是冲上岸的,直往我们这里赶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