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二位卿家主意,如今应当如何处置为好?”朱影最关心的还是王泽的新政方才开始,能不能创下一个良好的开端,任何阻碍新政的事情,都是她所不能容忍的。曲端在某种程度上是不识时务,撞到了她的枪口上,并不是被认为如秦桧所描绘的那样情形。
秦桧道:“太后,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影笑道:“但讲无妨。”
秦桧瞟了眼孙傅,声音放低了许多:“臣以为枢密院、兵部主持军制,而又以枢密院为首。如今张大人卧床不起难以视事,吴大人以枢密副使暂理院务,即是新任,自然难以压服那些矫兵悍将。”说着那双眼睛不住偷望朱影,观察她的表情,徐徐说道““这些年来,张大人为国事操劳,年近七旬精力憔悴。军制改动,涉及方面太广,张大人恐心有余而力不足,吴大人正当盛年,又是前朝宰执,若能担负新军制重任,必能克全功。”
挑明了是要将张叔夜从枢密使的位子上推下来,以吴敏取而代之。孙傅心中跟明镜似的,但是秦桧的做法无可厚非,张叔夜既然是‘重病’不能理事,也应当退位让贤,何况张叔夜压根就不愿意参与新军制的实施,枢密使的换人只是时间问题。
这个话题一直相当敏感,几乎被群臣不约而同地禁言,秦桧是第一位直截了当地提出改换枢密使的大臣,孙傅虽不愿吴敏职掌枢密院,却还是对秦桧的胆略、眼色相当赞叹,当此重要时机,是该换一位枢密使了,尽管此时他还在犹豫不决中。
朱影对张叔夜早有不满,他与李纲等人处处制衡王泽,使王泽难以放开手脚。尽管这种制衡是整个大宋官制对王泽的束缚,但做为代表人物之一,她还是有股不解的怨气。秦桧的意图,她却有点感到不解,以王泽的意愿,张叔夜等人留在朝廷可以更好的平衡朝廷微妙的局势,一旦张叔夜解职,就意味着辅政制度的瓦解。从而对刚刚稳定下来的局势有着巨大的冲击,这是王泽不愿看到的,同时也不是目前解决问题的良策。但是秦桧的建议提的正当时机,张叔夜不能视事,按制更换枢密使无可厚非,让她摸不透秦桧的如意算盘。
“孙大人以为如何?”兹事体大、枢密使乃朝廷重臣,尤其是当军制改革正在开始的时候,任何的纰漏都有可能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朱影不能不顾及孙傅的态度。
孙傅固然对张叔夜与李纲二人,为代表的枢密院分割中书门下权力感到不满,对消弱枢密院对朝廷政务的干预一直不断地在做,但自从李纲外放,枢密院已无往日威赫。如今王泽在外遥控朝政,太后对他言听计从,若是张叔夜去职,吴敏当政,那朝中仅剩这一点点微妙的平衡将被彻底打破,毕竟张叔夜还是位能够坚持理念的大臣。
“太后,张大人病情似乎已有好转!”
孙傅的回答在秦桧意料之中,他正要再说。却听朱影道:“张卿家年事已高,连年操劳以至于积劳成疾,确非一朝一夕可以痊愈。哀家以为应当让张卿家稍事调养,一二年后,再当大任,这也是朝廷体恤之意。”
秦桧嘴角溢出淡淡的笑容,到嘴的话咽了回去。孙傅惊诧半响,这才诺诺地道:“太后恩德,臣不敢有异议。”
“那就这样吧,二位卿家与其它执政商议商议,如可行就这么定下来吧!”
朱影看也没有看二人离去的背影,她端起茶品了口,放下杯子,整个人无力地靠在软椅上。“素荷,回宫吧!”……
宣化镇东一片诺大的院落,正门楼牌匾额上用蓝底黑字隶书书写的‘大宋侍卫马步军讲武堂’十个大字。六名孔武剽悍、身穿禁军大红战袍,腰配短刀手持打枪的禁军军卒侍立朱漆大门两侧,虽然不远处就是市集,但很少有百姓靠近讲武堂。
讲武堂后面校场上,千余名禁军准备将、指挥使以下军将按照各自编属的队,整齐地站在校场的将台之下,而且全部全身披挂铁制甲胄,各自穿着整齐的本军军号背心。水军倒是好些,他们的甲胄轻便,最重也不过十余斤,那些步军、马军与弓弩手就倒霉透顶,最重的步人甲有五十八斤,弓箭手与弩兵稍好些,但也披着三十余斤的甲胄。点讲台上轮流训话,拖拖拉拉半个多时辰,引的这些军将暗自骂娘。
令人耐以寻味的是李纯站在台下教头的行列,马忠没有任何损伤地在军将队列中。
当将台上的枢密副使吴敏、兵部尚书胡安国、卫尉寺卿李光、兵部郎中张俊走后,这些军将才稍稍松了口气,在杨沂中的号令之下,他们这才得以卸甲休息。
台下军将纷纷三五成群在一起叙旧,马忠急急走到李纯身边道:“老弟,这是怎么回事,你我同来受训,你却成了教头,老兄却要听你差遣。”
李纯笑道:“马大哥取笑小弟,小弟原本亦是侍卫水军派遣培训,却因这批前来培训水军军将多不是水军大学堂出身,故而讲武堂临时差遣小弟,与另外一名讲武堂出身同袍出任教头,为水军军将教授恩师的‘制海论’、‘海权与陆权论’。”
“没想到,没想到,不过老弟是进士出身,在这群粗汉中自然是鹤立鸡群,当个教头措措有余。”马忠继而又叹道:“、‘海权与陆权论’闻所未闻,王相公真深不可测也!”
“恩师学问,小弟所学不及万一。”李纯见他恭维王泽,自然是欣然受之,笑道:“真不知如何当这个教头。”
正说着,一名中年武官走了过来。李纯忙轻声道:“这是祭酒杨大人……”
还没有说完,杨沂中走到二人身前,面色肃然地道:“你就是马忠?”
马忠没想到杨沂中竟然叫出他的名号,他对杨沂中抱有深深的敬畏,杨沂中出身世将,忠良之后,年不过三十,已经是殿前司神卫左右厢都指挥使、拱卫大夫、位列都校,这是了不起的成就。眼看着殿前司五支侍卫大军成立,杨沂虽出任祭酒,未能名列侍卫大军都指挥司与大军与军指挥司中,但他以祭酒的身份,一旦升迁那就是侍卫大军都指挥使,再不济也是个副都指挥使。人与人的命运就是这样,实在是无法相比,马忠自度自己三十岁时,能在新军中做到营副指挥使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岂敢妄想成为大将。当下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道:“正是下将。”
“这里没有什么军职。”杨沂中脸色稍变,虎着脸沉声道:“到了讲武堂你就是一名学员,不是什么将校老爷。”
马忠吓了一跳,他真的想不出如何自我谦称,尴尬地不知如何说话,只得诺诺地道:“是……是……下……”。
杨沂中话声一转,冷笑道:“那日在文楼上的威风到哪里去了?”说着瞟了一眼李纯,继续道:“好大的胆子,竟然在文楼大打出手。”
“太尉容禀,那是文楼酒保轻视武人……”
“住口——”没等马忠说罢,杨沂中呵斥道:“朝廷明令军将不得在民间滋事,你也算是文人从戎,不比寻常军将,竟然敢违抗禁令,以为卫尉寺李大人体恤你曾是读书人,没有将你怎样,便可高枕无忧,以为可以逃脱军法处置?”
马忠默然不语,当时他前往卫尉寺领罪,本以为少不了一顿板子,却不想李光念其亦是读书人,免了板子,只是在将其事状写下,交于其所属侍卫步军都指挥司。没有想到杨沂中竟然会知道,看来侍卫步军司将卫尉寺的诉状交于讲武堂。
李纯在旁听的一阵心慌,自度杨沂中或许要拿马忠立威,以震慑这帮来自沙场、舔过人血、桀骜不驯的军将。
“李教头当时亦是脱不了干系。”杨沂中斜眼看着李纯,嘴角上挂着淡淡的讥笑。
李纯心里‘咯噔’,暗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掉,该怎样就怎样吧!当下朗声道:“下将当时的确在场。”
“太尉,此事李教头虽在,但并未参与……”马忠恐怕牵连李纯,连忙为他辩白。
李纯刚要说话,杨沂中锐利的眼光扫的他把刚刚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在你接到兵部檄文那一刻,就属于讲武堂学员,就应当服从讲武堂纪律。”杨沂中道:“马忠——讲武堂律令第五条如何说的?”
马忠低声道:“凡讲武堂上下一行生员不得在外滋事,违者轻杖五十,重交由卫尉寺军法裁决。”
“看来学的还不错。”杨沂中望着马忠,冷冷地道:“既然这样,就连带地九条一并执行。”
李纯、马忠脸色微变,这第九条可是学员滋事,同旗学员连带减罪一等执行,另外与马忠同旗的九位西军军将将被牵连杖三十,他不禁暗暗叫苦,暗骂杨沂中存心找茬,这事牵连可是大了。
“李教头,由你监行,不可少了一板,你与违者同罪。”
第五章
讲武堂的一名军法虞候带着中军卫卒,将马忠与另外九名军将一并押在的将台下执行军法,当然由李纯在旁边测数,杨沂中传令召集军将列队观看。
“太尉,我等何罪之有,为何处于杖刑?”军将们被莫名其妙地押下,眼看就要挨军棍,不免惊慌,纷纷问道为何被处以杖刑。
“你等还有脸面问道,调令下发之时,讲武堂律令已然下到你等手中,为何不看?”杨沂中脸色铁青,沉声道:“执行——”
李纯为难地看着马忠,军令难为,再迟疑的话,很可能自己也要被押到下面挨五十军棍。他艰涩地恨恨背过脸去,高声道:“马忠杖军棍五十,同队学员杖军棍三十,立即执行。”
中军卫卒哪里见过这么多军将同时受罚,他们把平日里对自己官长的不满一并发泄,顿时棍如雨下,打的‘啪啪’有声,有些人受不了叫出了声,马忠与其中几人咬着牙,生生地受着不出声。
军法执行完毕后,十人都已经站不起来。
杨沂中望着将台下的军将,高声道:“本帅重申一遍,讲武堂培训大宋将帅的首要就是纪律,你等来到讲武堂第一课就是军纪。立即到军法虞候哪里背诵一遍讲武堂律令,通过者回去休息,没通过者,由中军卫卒拿本册给看半个时辰,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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