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丘上的铜管火炮已经用水浇了几遍,还是有两门由于太热而炸膛造成几十人丧生,由于连续发射导致铜管太热,火炮已经暂时不能使用,很多炮弹被辎重部队的军卒重忙改装,做成了带有牵线的固定式爆炸物,或是点燃火捻滚下去炸金军,或是在土丘上预定地点埋好,等待万一金军攻上来就点火引爆。
这些军人们的悲壮举动,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成为金属地雷的原始模型第一次战场应用,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不经意之间一件犀利的兵器就在实战中产生,当然现在还没有人有时间细细地琢磨。
此时,薛广已经被金军弩箭射成重伤,不可能再指挥部队作战,他做出了一个非常令人吃惊的举动,竟然召集了几位高阶的武官当着他们的面宣布土丘的防御交给了杜如松全权节制,不仅令几位高阶武官感到诧异,连杜如松也吃惊不小,薛广不久前还要出刀斩他以正军法,怎会会把这么重的差遣交到他的手中,这也太不可思议了,难不成薛广重赏之下糊涂了不成?
但杜如松绝不是迂腐之人,他虽然不了解薛广重伤垂危之下的心思,但他非常清楚目前的局势危急到非常时刻,几员高阶武官的职事差遣相同,未经最高武官的任命他们谁也不会服从谁,其结果只能是贻误军机、造成无法预料的后果,他或许是无奈之下的必然选择,所以毫不犹豫地应诺下来。
不经意间成为了土丘上最高阶级的武官,杜如松自然而然地要发布他的军令,首先就是派遣郎中和两名军卒照料好已经昏迷的薛广,而在他接掌土丘防御的时候,双方在快到顶端的地段已经打成了一片,除了土丘顶部还完全在宋军掌握之中,其他地方都在进行激烈战斗,铜制火炮也已经不须护卫部队了,大多数人被调到前面投入战斗,连辎重转运军卒也操刀上阵。在这个时候,谁能坚持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赢家,但他杜如松却不认为宋军能有多大胜算,不过是尽力而已,他传令各位将校分别把守四方,无故不得退后半步,死也得死在自己守卫的阵地上。
第一百一十三章
杜如松强令分派各人军令之后,懵然间似乎理解薛广为什么在他退上来的时候气愤的要斩杀他,原来当此危险地局面全凭全军将吏那一股子劲力死死地坚持阵地,尤其是兵力处于劣势的时候,每个人能够坚守自己的阵地尤为重要,或许让人战斗到死是非常不人道、非常残酷的,但奋力拼搏到死对于稳定防线是极为关键的,有一个人在前方死战就会分担后方部队的压力,要是一遇到重大伤亡就向后退,那岂不是乱了套,整个战场上宋军能有多少地方可退?局部的牺牲代替全局的生存,个人的壮烈换取别人稳住阵脚的时间,这个道理他并非刚刚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也只有历经炼狱般地旅程,他才能够真正体味到这句话的真正涵义。
眼看这场仗已经到了关键时刻,郦琼也率中军卫队到达了拱圣第一军被攻破的营寨,亲自率队进攻呼延通的抵抗。随着金军不计伤亡的攻势,呼延通左右将吏也越来越少,尽管有坚固的步车组成的军阵,但战车器械损毁严重,金军仍然一波又一波地向前冲击,眼看着已经守不下去了。他当机立断,立即传令部队在后打开一个口子,全军排列城整齐的队形开始向一旁的第二镇营寨退去,而不是退往主营寨,因为他明白主营寨也是在金军猛烈进攻下陷入危局,根本不可能掩护他所部残兵安全撤离,为今之计只有冒险向他一旁的本军营寨撤退,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再说第二镇营寨位于整个环形防御的最南端,由于已经放弃了南端前沿防卫营寨,第二镇的营寨成了一个重要的南部支撑点,也是必须要守住的营寨。
由于宋军列成军阵缓缓撤离,弓弩手压阵。机弩车两翼掩护,郦琼见已经达到突破宋军相连两个营寨的目的,他的部队完全可以顺着这条通道安全进入宋军防御圈内层,集中兵力从西面进行宋军主营寨,呼延通的部队等会再收拾,尾随攻打只能白白浪费兵力。
正是由于金军逐渐停止了追击,仅限于少量兵力跟踪监视,呼延通的几千人是安全撤入第二镇营寨,增强了第二镇营寨的防御力量,使宋军南端支撑点得到加强。但金军一个万夫队在其他部队掩护下,顺利通过宋军的防御内层直接对主营寨背后发动猛攻,而其他各寨宋军只能眼睁睁看着金军放肆,他们的弓弩已经够不着金军过路部队了,出寨阻击倒是有,连呼延通也在稍作喘息之后,亲自重组三千兵马出寨增援主营寨,但金军两侧掩护部队转入防御,组成铜墙铁壁一般的防线,令宋军增援部队无能为力,开始陷入苦战。
王复和何春所处的寨子都遭到金军的进攻,但王复的军司所在营寨外金军是佯攻,何春的西面北角营寨却是承受了上万金军的猛攻,他的寨子内仅有不到三千神卫第三军禁军将吏可以作战了,兵力使用到了最大的极限。
何春在寨墙上面全力指挥宋军射杀敢于靠近的金军,但金军仍然依靠大牌一步一步地前进,尽管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几位惨重的代价,但他们在不断胜利的鼓舞下,嗷嗷地呐喊着、毫不退却地前进。没有太长时间,金军的军锋已经打到了寨墙下面,几十部云梯随之架上了寨墙,金军步军开始向上攀登。
“把他们打下去,弓弩手继续射击——”既然敌人已经靠近了寨墙,何春也没有别的良策,他所能做的只有激励士气把金军的进攻给遏制住。
寨墙下的金军越来越多,外面的床子弩在寨墙上打出很多凹坑,还有很多大矢钉在了墙壁上,金军军卒顺着箭矢的箭杆和凹坑一点点地向上攀登,以至于整个营寨简陋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地遍布金军军卒的身影。
宋军将吏越打越是心虚,营寨外一层有一层的金军涌来,打下去一个又上来一个,仿佛金军人多的无法杀完,很多宋军将吏的神经都要崩溃了,他们有些人吓的没命地向后退,就是督战的军法官也无法制止他们的后退,最后被迫不得已的军法官执行了战场上最严重的军法——斩杀溃逃将吏。但他们这点军法官又岂能完全镇压的住,更多的人目光空洞、神色惨然,往复机械地打击攀登上来的金军军卒,生命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不是那么重要,反正就是那么回事,他们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在没有被人杀死之前,去竭力地杀死要杀死他们的人。
“攻城锤——”随着一名中军卫卒凄厉的叫喊声,何春凝神望去,果然见寨子不远处一个并不算大的攻城锥正在缓缓地推过来。他感到浑身发凉,尽管这座攻城锥并不大,对于关防坚固的大城来说简直就无能为力,但他这座仓促营建换句话说是一座并非完全意义上的营寨来说,而是一座简易的野战工事,粗制滥造的营门岂能受的了攻城锥的重击,就是正面的寨墙也不一定能支撑的住。
“把推攻城锥的全部射死,全部射死……”何春发出了凄厉的吼声,这种吼声充满了深深地恐惧和无奈的挣扎。
宋军几十名弓弩手一起对着攻城锥射出令人胆怯的弩箭,攻城锥的前面最然挂着三层浸透水的牛皮,但还是抵抗不住弩箭强劲的穿透力,不断地有人被射倒在地。但有人被弩箭射死后,又有人顶替了上来,攻城锥还是坚定不移地、一点点地推了上来。
当攻城锥推到了寨门口,金军将吏已经换了三四茬人,但他们还是胜利了,寨门没有坚持几下,在攻城锥强大的冲击力撞击下轰然倒塌,后面跟随正在忍受宋军弩箭打击的金军将吏,在寨门倒塌的一瞬间,尘灰还没有散去之际疯狂地杀了进去。
何春眼看营寨保不住了,大声传令道:“下寨接阵、下寨接阵后退。”
还能来的及脱身的宋军纷纷向后寨集结,正当何春在指挥将吏保持秩序的时候,一支弩箭飞上寨墙射中了他。当时整个人就定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的中军卫卒吓傻了,一个个不知所措地望着他们的指挥使,一支羽箭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了何春的脖子,全身甲胄已经被从断裂动脉中喷出的血给浸透了。全身精良的瘊子甲,即便是近距离中了强弩也不至于如此结局,但天公不作美又或许是何春他名当如此,这支弩箭正是从皮质护颈侧面射入,刺穿了他的脖子、割断了他的动脉,整个人在短短的瞬间就在没有任何痛苦的情况下死亡。
何春轰然倒地,没有留下任何话,也没有机会留下任何话,一员勇将就这么被一支冷箭躲去了性命,死的是这么悄然无息,有时候现实就是这么的残酷,又是那么的无可奈何。
中军卫卒们醒悟过来后,他们赶上来抢夺自己军指挥使的尸身,但这又能怎样,何春的阵亡直接导致营寨内宋军失去了指挥,渐渐乱成了一团,再也阻挡不了金军在营寨中的突破。中军卫卒们虽然竭力冲杀,想要把他们指挥使的尸身保护到安全的地区,但随着金军越来越多,他们已经无能为力,无奈之下只要把何春的尸体掩藏在一辆大车之下,各自逃命去了。
寨子内的宋军已经开始四散逃命,他们推开了战车,拼命地向宋军内层防线逃跑,有些人拼命向两侧营寨奔去。金军跟在后面大肆杀戮,跑的慢一点的宋军将吏无一不惨遭屠戮,难怪金军下手狠辣,他们在墙外遭受到宋军弓弩的肆意射杀,很多兄弟朋友惨死在弩箭之下,早就双目通红要报仇雪恨,当破了营寨后大肆杀戮也在情理之中,只要是看到宋军暗青灰绿色的春秋式样军衣,无不嗷嗷叫地冲上去一阵砍杀。
整个寨子完全陷入了噩梦般地地狱之中,到处是残破的尸体和杀戮的场面,无时不刻不迸射诡异的血光,宋军在逃跑的路上也被金军追赶着射杀,很多人在奔跑的途中被射倒在地,宋军这群刚刚还在射杀金军的将吏,转眼间成为金军追赶射杀的猎物,他们抛弃了器械和笨重的甲胄,披散着头发没命地狂奔,只想逃到一个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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