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因此突然从睡梦中惊醒。
陌生的房间光景令亚修愣了一愣,不过他随即想起这里是巡礼者专用的宿舍。
房间的陈设非常简陋,仅在墙边放了一张老旧的单人床。
艾可和西尔维亚不在这里。在风气严谨的修道院中,男女不得同寝,因此艾可和西尔维亚被带到了女性专用的宿舍。
“已经天亮了吗……”
亚修喃喃嘟囔,向窗外望去。耀眼的晨光射入了室内。外头便是成片的森林,鸟啼声不绝于耳。
拿起放在枕边的银表一看,时间不过才清晨五点。
“我刚才做的是什么梦啊……?”
亚修坐起上半身,拨弄着流汗贴在额头上的浏海。
明明天气也没有热到哪里去,却流了满身的大汗。活像才刚从森林里面跑出来一样。
亚修试着回忆刚才所做的梦。
梦里的自己无疑才七岁。
而且还在阿比昂森林里面闯荡。
在梦里头,自己正在进行〈幼生之仪〉。
“我梦到的那个……是我个人的经历吗!?”
一发现有这个可能,心脏就像敲警钟般怦怦狂跳。
自从成了幼生艾可的宿主后,无论自己再怎么拚命回想也想不起来的过去——却突如其然地出现在梦境里。
这样的现象到底有什么含意?
“会不会是因为圣地就在旁边的关系……所以产生了影响?”
想到这里,亚修蓦地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对了,公主殿下……!”
在梦的尾声登场的那个可爱女孩——
“虽然年纪很小,但那小女生是公主殿下没错!我……在〈幼住之仪〉的时候就跟公主殿下见过面了?”
亚修巴不得立刻冲到女生宿舍跟西尔维亚当面问清楚,好不容易才克制了这股冲动。不管有什么理由,也不能随意闯入男宾止步的地方。毕竟这里不是学院,而是修道院,胡乱打破禁令的话,应该别想全身而退了。
追根究柢,梦的内容也不见得一定就是现实。在还没掌握证据之前,还是别轻易说出口为妙。
“唉……去洗把脸好了。”
亚修沉重地叹了口气后,爬离了被窝。
“这么说来,刚才做梦的时候我好像也老是在叹气呢……”想到这,亚修不禁苦笑。
*
在宿舍用完早饭后,亚修在圣堂前和艾可与西尔维亚会合。于是三人朝着阿比昂森林出发。
碍于一行人前往的地点是茂密的森林,体积庞大的龙在里面会寸步难行,因此兰斯洛特没有表现的机会。不骑龙自然没有穿着骑龙服的必要,今早亚修和西尔维亚都是换穿学生制服。
艾可跟昨天一样做制服打扮,怀里牢牢抱着那只亚修送给她的布偶。连出远门也不忘随身携带,看来艾可似乎真的非常喜欢它。
森林里温度凉爽,令人无法相信现在是炎热的夏天。
感觉这里气氛上也跟一般的森林不太一样。虽然难以言喻,不过硬要举例的话,就好似荡漾着一股神圣的气息。
或许阿比昂森林之所以会被称为“圣地”,理由并不单只是因为此处乃龙之母的栖息地。
不过,也有可能是龙之母在此栖息的缘故,才会使这理弥漫神圣的气息。
亚修呼吸着这样的空气,一股怀念的感觉莫名地油然而生。
不,那一点都不莫名。因为亚修确实曾来过这座森林。
眼前那片森林的景色仿佛跟梦中的场景是连在一起似的。
“现在我们的问题是,龙之母到底在森林的哪个地方?娜比有跟你交代吗?”
走庄刚头的西尔维亚隔着肩膀回看身后的亚修。
“没有……娜比什么也没说。”
“是吗。既然如此,也只能跟参加〈幼生之仪〉的时候一样,一路深入林子里面了。”
西尔维亚意气风发地说道后,迈开大步往前走。
——叽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森林里响起了怪鸟的叫声。
“咿!”
西尔维亚吓得缩起了身子。那个娇小的背影看起来仿佛跟梦中的女孩重叠在一起似的,亚修顿时感到心惊。
“你还好吧,公主殿下。我建议你还是别离我们太远比较好。”
“我很好!告、告诉你,我才没有害怕好吗!”
尽管西尔维亚口头上如此虚张声势,身体倒是很诚实地跟亚修并肩同行。亚修只是偷偷在心中苦笑,免得让她给看穿了。
“欸……亚修。”
深入森林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的艾可突然拉了亚修的衣䌷。
“有什么问题吗?”
“对我而言……龙之母算是‘母亲’对吧?”
亚修听到这问题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这阵子他只想着要去谒见龙之母的事,完全没考虑到这一点。
“毕竟她都叫龙之母了。对艾可来说应该就如同母亲的存在吧。公主殿下你认为呢?”
西尔维亚交抱双臂后,郑重其事地回答:
“跟人类的亲子相比,关系或许有那么一点微妙的不同。龙之母说穿了就是类似女王蜂的存在。至于她有没有一一关心陆续出生的个体,那就……”
话说到此,察觉艾可脸上蒙上一层阴霾的西尔维亚连忙改口。
“我刚说的当然只是我个人的推测,实际的情况我也不清楚。”
“所以说也只能等实际碰面之后,实情才能见分晓了。”
亚修抚摸着眼帘低垂的艾可的头,要她别再担心。
“别怕,有我在。无论龙之母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你,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我保证我的立场不会改变。”
“亚修……!”
或许是受到亚修的鼓舞,艾可终于把头抬了起来。拥有纤长眼睫毛的眼睛显得光采润泽,清净透明的白皙脸颊飞上了一抹淡淡的红晕。
——好、好可爱……
不过只是被艾可凝视,亚修的心脏便扑通扑通跳。
两人就这么默默地深情互望了一段时间……
“咳!”
一声仿佛要震破大气的咳嗽声传进耳里,亚修和艾可的肩膀不由自主地抖动了一下。
“喂……你们两个该不会又忘记本公主的存在了吧?”
亚修狼狈地转头一瞧,只见西尔维亚露出火冒三丈的表情,气势汹汹地站在身后。
三人漫无目标地在森林里晃荡。
穿过树丛后,亚修突然煞住了脚步。
一个小女孩的身影,稍纵即逝地浮现在亚修的视野。
小女孩拥有如从枝叶细缝洒落的阳光般明亮的金发,以及透明清澈的蓝眼睛,怀里紧抱着一只龙的布偶。她的脚似乎受伤疼痛,只是不住抽泣。
“这里是……!”
亚修眼睛眨也不眨地环视了四周的景色。
一块上头枝叶扶疏,底下则有如小型广场般的开阔空地。
有一棵盘根错节的大树堂而皇之地扎根在正中央的地方。
不会有错。
这里跟今早梦到的场景完全一致。
这里就是七岁的亚修跟金发女孩相遇的地点——
“亚修?”
走在前方五步远的西尔维亚讶异地回头。
“怎么了吗?”
艾可也担心地注视着亚修。
“……没事,抱歉。没什么。”
亚修打起精神重启步伐。
——公主殿下不记得这个地方吗……?
看着前面西尔维亚的背影,亚修暗忖。不过他随即念头一转,不会一一记住森林里的景色长什么样子也是很正常的。
只是,既然梦里出现的场景实际存在,这代表梦的可信度变高了。
——果然……那个是我实际遭遇过的事情吗?
“嗯?奇怪……艾可?公主殿下?”
不经意地抬头一瞧,亚修愣庄了。
理当走在前面的艾可和西尔维亚消失得无影无踪。环视四周,只有茂密的苍翠森林。
“不会吧?艾可!公主殿下!”
亚修一边大声呼喊两人的名字,一边奔跑。
不一会儿,不知从哪冒出了朦朦胧胧的白雾。
随着视野变得模糊,亚修浑然忘我地四处寻找艾可和西尔维亚的身影。
“艾可——!公主殿下——!”
但一路上雾有逐渐变浓的趋势。最后整片视野化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就连意识和现实之间的那道界线都慢慢变得暧昧不清——
“可恶!这雾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完这句话后,亚修的意识便被白雾淹没了。
*
“呼……都走这么久了,龙之母还不现身吗?她好歹也该提示我们一下她所在的位置吧。”
西尔维亚不满地发着牢骚,同时倏地停下脚步吒
“呣!”
走在她正后方的艾可刹车不及,一头撞上了西尔维亚的背部。
“拜托你不要突然停下来好不好!”
艾可大声抗议。撞红的鼻头一阵酸麻刺痛。
西尔维亚转头看了艾可,不以为然地眉头一皱。
“自己走路不看前面,我觉得你也有不对啊?”
西尔维亚的口气隐约带有奚落的意味。艾可不动声色地观察,发现她的视线正落在自己怀里的那只布偶上。
艾可不懂西尔维亚为什么对亚修过去所持有的布偶那么执着,甚至对她那样的态度感到火大。
无论其他人怎么说,对艾可而言,这布偶是独一无二的宝物。
因为第一眼的印象就觉得它很可爱,而且还有一股连自己也感到惊讶的亲切感。最重要的是,这是亚修送的礼物——
艾可用力抱紧了布偶。
“我才要问,你干嘛跟我们一起到森林里来啊?龙之母召见的只有我和亚修而已耶?你留在修道院的院子里找雷克斯·阿比欧尼之花就好啦!”
“你……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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