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会?”贾政皱眉。
薛姨妈赶紧道:“姐夫忘了他痴痴傻傻半年,乱吃药么,听说是因那个才……总归是苦了我女儿。”薛姨妈说着嘤嘤哭泣起来。
贾政叹气,既然已经到了这步田地,权暂且相信薛姨妈给王夫人“除病痛”的说辞。与薛姨妈协议此事,赔了银子以后,就此再不提。至于那些药渣证据,一并销毁。
众人散了。
贾政独立屋内叹气,他怎么也没想到宝玉会绝后。他大儿子又走得早,如今嫡子血脉恐怕只有贾兰了。贾政这才想到孙子的重要性,知会人备些东西,送去青山书院。
宝玉那里,贾政还想让大夫看一看。谁知大夫一去,宝玉就闹得哭天抹泪,怎么也不要人诊脉。
贾政心料儿子心里苦,这种事儿搁在哪个男人身上都不会好受。贾政最终叹两口气,也就作罢了。
宝玉闹走了大夫,心里万分欢喜,凑到宝钗跟前笑:“多亏你教我,不然我又会被那老大夫折腾一通,喝苦汤药了。真不知道老爷怎么想的,我这好好的,瞧什么大夫?”
宝钗拍拍宝玉的手,轻笑:“老爷许是怕你再犯痴症,想叫你巩固一下。”
宝玉撇嘴:“哪有这样的道理,好了就好了,哪用多喝药。”
宝钗笑了笑,打发宝玉快去读书。她眯眼看着宝玉的背影,心想:这都是你欠我的,活该!
……
薛姨妈生病期间,情绪大动,着急上火,到底是没好利索,等秋天天儿一变,她不小心着凉。旧症添新病,自此没好利索,到底没熬过冬天,撒手而去。
宝钗失母悲恸,却是外嫁女,无法料理母亲的丧事。薛蟠犯罪坐牢,自然没了继承权。薛姨妈病故前,族里已挑选了继承人,便是薛蝌。薛姨妈这一走,余下的产业悉数归由薛蝌继承。
堂兄妹之间,到底不够亲厚。不过宝钗也没得选择,只能适应现状了。
来年,阳春三月,春暖花开。
宝钗的心确如老死的枯木,发不出一颗芽来。偌大的新府里了无生机,政老爷分明在孝期,却每日偷偷地躲在房中喝酒,无所事事。宝玉终于肯读书,却还是碰都不肯多碰她一下。
生不如此,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过年的时候,贾兰难得从青山书院回来。贾政有几分欢喜,给了他不少东西,考校她学问也十分满意。偏贾兰与贾政话不投机半句多,纵然贾政赏他一座银山,贾兰也是不稀罕了。
贾兰倒是孝敬母亲李纨,回家住的几日,每天晨起都给母亲磕头请安。李纨每每教诲,只提点贾兰一句话。“切勿忘了你伯祖父的恩情。”
贾兰心中自是牢记,明白亲疏之别的道理。
三月二十三,便是黛玉与柳清云大婚的日子。探花郎女儿再嫁探花郎,喜庆消息自然轰动了整个京城。连当今皇帝都忍不住提笔,写了一个佳偶天成的匾额赐下。
当日,亲事热闹至极,轰轰烈烈。
宝钗宝玉守在深宅大院,也免不得听到消息。
宝玉呆怔半晌,随后就自己躲在屋内,默默垂泪。宝钗见此状越加心酸,后悔对于她来讲,已经成了奢望。
留得住人,却拦不住心。宝钗也管不了宝玉了。
春去秋来,时间犹如白驹过隙。
转眼间,贾赦贾政两房终于出了孝期。赶巧今年太后八十大寿,皇帝启了恩科,宝玉、贾环二人一通参加了今秋科考。
与此同时,贾赦得了圣旨,官复原职。一家三口从金陵赶回来了。
、第72章
赶巧科举完毕这一天;邢氏与贾赦进京。贾兰闻得消息;遣小厮回家里知会一声,便骑马到城门口等着。不多时;果然见王善坐在马车前头打头阵,紧随而来的还有七辆马车;紧接着便是十两货车。
王善保认出兰哥儿,忙下了马行礼。贾兰笑着叫他不必耽搁,只管赶车回府,他就骑马在一边跟着就是。
进了城;车速就慢了下来,二人边走边聊了几句。贾兰方知伯祖父此行回来,还把惜春姑姑带了回来,八成是珍大叔那里求了伯祖母;要替其张罗婚事。
到了尚书府,邢氏的马车转角门入了后宅。贾赦听说贾兰来接他,就在正门口下了,笑着引领他进屋喝茶。
二人刚刚坐定,浅聊了几句。邢氏便带着儿子璨哥儿和惜春一块来了。
贾兰忙起身见过邢氏。
邢氏笑让他坐,“给你家里头带了些东西,都不大值钱,是份儿心意,别嫌弃。东西我都分了箱子,上头用红纸贴着做标记,回头王善保家的带你去拿。”
贾兰又谢了恩,起身的功夫,忽见个小人影出现在自己跟前。
璨哥儿身穿藏蓝色祥云纹锦袍,小小年纪,却在俊秀的脸上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背着手扬着下巴,好奇的打量贾兰。
贾兰笑,蹲下身子,与他平视,跟他问了一声小叔叔好。
璨哥儿扬扬眉,笑了,伸手从怀里掏了半天,折腾出一块羊脂玉放到贾兰手里。
“这是?”贾兰笑问。
“见面礼,兰侄子。”璨哥儿一本正经道,眼珠儿黑漆漆的,装满认真。
贾兰本想笑,但见璨哥儿那副正经模样,又不敢笑了。赶紧有模有样的跟他谢恩。
贾赦见状,起身拎起儿子,直接抱在怀里。“你这孩子,才多大的年纪,装什么老成!”
“父亲!”璨哥儿脸揪成一团,撅嘴埋怨的看贾赦。每次都这样,他气势刚有所成,偏偏父亲就来捣乱。“什么孩子,我才不要做孩子!”
贾兰愣了下,捂着肚子直笑。
邢氏也笑,跟贾兰道:“别跟他计较,这孩子叫我们惯养坏了。”
贾兰忙摇头,称赞道:“璨叔小小年纪已生得一表人才,乃非池中之物。它日必有所成,或许还在伯祖父之上呢。”前头的话,贾兰是人真的,不过后一句,贾兰不过是半开玩笑。
璨哥儿不服劲儿,终于叫嚣着从他父亲的怀里挣脱出来,理了理衣裳,一本正经的对贾赦和邢氏道:“兰侄子果然是俊逸之才,见地不俗!”
贾兰一愣,乍听璨叔是在他,细想想璨叔这是借着夸他的名头,夸他自己呢。
众人一阵哄笑。
贾兰高兴之余,心中暗惊,璨叔小小年纪能有此番言论,确实不俗了。这哪里是惯坏了,分明是教的太好了。
贾兰又呆了一会子,见天色不早,便要告辞。
璨哥儿主动要他,一路亦步亦趋,步伐走的很稳健。璨哥儿等贾兰骑上了高头大马,眼里终于流露出孩童应有的羡慕眼神儿。
“兰侄子好走!”
贾兰笑了笑,与璨哥儿告辞,慢慢骑着马往外走。忽听身后头璨叔跟身边人抱怨:“也不知我什么时候能骑马?”
鸳鸯笑道:“等哥儿长大了,自可以骑马。”
“长大长大,又是长大,我怎么长得这么慢!”璨哥儿拉住鸳鸯的袖子,撅嘴对其抱怨。
贾兰回头瞧一眼正发脾气的璨哥儿,会心的笑了,这才是四岁孩子该有的常态。
黄昏前,贾兰回府。他才进门,就被祖父贾政叫了去。
贾政早在正厅里气红了脸,一见贾兰回来,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你有脑子么?啊?一家子的人都在等你的消息,你可倒好,跑去接你伯祖父了。你倒说说,是你祖父我重要,还是你伯祖父重要?”
贾兰木着脸,低头赔错:“孙儿知错了。”
“瞧你的出息样,”贾政骂了一句,转即跟他道,“晚饭别吃了,好生去祖宗排位跟前反省自己!”
“是,”贾兰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认命的服从,转身乖乖去的下跪。
贾政一肚子气哪是两句话就能撒出去的,握着拳头又拍桌又打墙的,直到打疼了自己,才解了气。
照理说贾兰今日科考,他没必要单为这事儿较真,撒火气。令贾政火大的是贾兰亲近大哥贾赦,更让他火大的,是他同大哥一起出了孝期,皇帝一个圣旨就让大哥官复原职,而自己那个户部检校的官儿,复职申请早早地递了上去,却至今都没动静。
一月之后的初八,朝廷放榜。
小厮茗烟赶早去等榜,巳正,榜放出来了。茗烟拼力在拥挤的人群站稳脚,他从榜头开始扫,没几眼就看见了名字“贾兰”。茗烟心中大喜,乐呵的继续往下看,看了许久竟没有找到宝二爷的名字。茗烟急得额头直冒大汗,他真怕宝二爷没上榜,回报的时候,一个中了一个没中,他是报喜还是报忧?
再者说宝二爷可是兰哥儿的二叔,若是叔叔比不过侄子,可丢死人了了。如今确定宝二爷的名次在兰哥儿后头已经丢人了,若是再不中,别说宝二爷,他都害羞的想要去吊死。
茗烟满头大汗的扫到榜尾,终于在倒数第三名的位置看到了二爷的名字。茗烟大喜,别管在什么地方,好歹中了。
茗烟欢喜的跑回府,给政老爷报喜。
贾政一听贾兰高中榜首第八名,十分开心,直夸这孩子有出息,青山书院没有白去。贾政一直觉得宝玉那孩子脑子比贾兰机灵,遂追问他:“你家二爷如何?”
茗烟嘴角的笑容尴尬掉,“第一百一十八名。”
贾政一听这前后名次差了不止是被,皱眉问茗烟:“你可看清了?”
茗烟点头,“小的看了不下十遍。”
贾政默了,眉头蹙的很深。他转念想想,好歹是中举了的,毕竟这孩子没像贾兰那样读得是青山书院。考过了,就比那些没中的人好很多,也比过了那些考在他后头的。“一共有多少名次?”
茗烟低头:“一百二十名整。”
贾政“啪”的一下拍桌子,瞪眼看茗烟:“你说他考的倒数第三?”
“老爷,二爷他好歹中举了。”茗烟抬眼瞅一下,心虚道。
贾政听茗烟说“好歹”二字,更觉得讽刺,呵呵笑了两声。他恨得意欲发火,可转念想,今天怎么也是俩孩子高中的大喜日子,遂忍了下来。
两位爷同时中举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个榜首一个榜尾,众人面上恭贺的同时,都在心里小小笑话了一番吊榜尾的‘叔叔’宝玉。
宝钗好容易熬到盼到宝玉中举了,却没想象中那样高兴,反而甚至有些埋怨宝玉的不争气。
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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