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苏却丝毫没有发觉他的异样,只一昧的道:“大师兄与三师姐都那般照顾你,你却对他们痛下杀手!冷笑奴,你的良心莫非被狗吃了!”
“是呢!冷笑奴的良心,被你吃了!”
女音遥遥传来,并非出自魂鸢之口,而是那站在房檐上背对着他们的白衣女子。她的话一出口,便将所有人的目光拉了过去。
清风吹起湿漉漉的白衣,一卷墨发紧紧贴在后背,那身影看去,略显寂寥。
阮乐的心又是一颤,莫名的,将目光挪回了魂鸢的身上。曾几何时,他见过那样寂寥绝望的身影,那女子白衣银发,眉目清冷,淡漠的看着他。数百个夜晚,在他梦中辗转反侧,却始终看不清容颜。
而今,他好像看清了。那张脸…那张惊世的容颜。
“你是什么东西!竟敢骂我!”皖苏仰头,半晌才回过神来,面上一片恼意。方才白梦琛的话,分明就是在骂她,骂她是狗!
白梦琛没有答话,根本不屑与她说话。可是皖苏不是好脾气的人,更何况有阮乐在此,她就不信那个女人敢欺负她!
提剑的手缓缓抬起,抽剑,掠起,动作一气呵成。她本想悄悄的移到那女子的身后,给她一剑以示教训,怎知白梦琛脑后似是长了眼睛似的,未等她靠近,一段白绸便从她身侧飞出,直直逼向皖苏的腰身,迅捷缠紧,猛的一挥,便将那道身影挥了出去。
“啊——”惊叫的女音传进阮乐耳里,他这才回神,急忙提气跃起。
白影从魂鸢眼前闪过,那男子已经一手揽住皖苏的腰身,一手挥剑斩断了白梦琛的白绸,尔后带着皖苏稳稳落地,落在离魂鸢几步远外的地方。
那红衣的女子只是淡漠的看着他们,思绪飞转,不由得看了一眼房檐上,依旧背对着他们的白梦琛。她不明白白梦琛为什么要背对着他们,难道是怕被皖苏认出来?
看样子,阮乐他们与白梦琛并非是一伙的,那么她是不是该寻个机会,先撤走?魂鸢十分了解自己的状况,不知道夜狂在茶里下的是什么毒,扰得她体内气血沸腾,内力乱窜,就连法术都在消褪,似是被什么压制着,无法运气。夜狂为什么要这么做,千面的失踪也与他有关吗?
“碍事!你们天山的人,来这里做什么?”白梦琛问道,语气微微不悦。她不想伤害阮乐,因为那段日子相处,她知道阮乐是个不错的人。但是,今日难得遇上皖苏与魂鸢,她却不想放过她们任何一个。
“白姑娘方才的话确实重了些!”阮乐扬首,目光灼灼的看向那房檐上的女子。
白梦琛却没有再与他多说什么,只微微扬手,一截白绸飞向那红衣的女子。
魂鸢微惊,勉强避开,气血再次翻腾,尚未来得及平复,一道白光便打在她腰际,红影飞了出去。
“咚——”肩膀重重的撞在一旁的梁柱上,将那梁柱后偷看的店小二们惊得急急后退。
魂鸢只觉吼间一股腥甜,“噗——”吐了口血,轻轻咳嗽。
阮乐大惊,心抽疼得难以呼吸了。双目紧紧锁在倚着梁柱慢慢站直身体的魂鸢身上,眼前划过一道光景。
那是许多人,围着一名女子,在一方竹屋前。
“阮师兄?”皖苏从他怀中脱出,这才发觉了阮乐的面色生了异样。特别是他的目光,直直的看着那红衣的女子,她的心猛烈跳动了一下,总觉得阮乐有些不对劲。
而且,那站在房檐上的白衣女子,竟然会出手伤冷笑奴!为什么?她们是仇人吗?
事情有些复杂,向来聪慧的皖苏也无法窥探出其中的蹊跷。她只知道,阮乐对受伤的冷笑奴透着关心。
受伤!
忽而,她的双目一亮,眸中闪过一丝杀意,最终将目光停在那倚着梁柱的女子身上。
现在是杀她的最好时机!她早就想杀她了!不管是为大师兄还是为了掩藏事实的真相,冷笑奴都不能活在这个世上。
长剑再次出鞘,却是对准了冷笑奴。
“你想干什么?”身侧响起那男子阴沉的嗓音。
皖苏握剑的手一抖,错愕的转目看向一旁的阮乐。方才那么阴沉的话,是他说的吗?是对她说的吗?阮乐一直都是温柔的不是吗?他对谁都温柔,和大师兄一样的。皖苏心里早就下定了决心,既然大师兄死了,那么她便将自己的深情转移到与大师兄一样温柔的阮师兄身上!但是,为什么,他方才要用那样的语气跟她说话。
“阮师兄…”微微动唇,她不安的唤道。
阮乐却只是冷冷的看着她,目光高深莫测,却是深邃了许多。就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心底涌了出来,让他将一切都记了起来。
包括那白衣铅华的女子,巧笑嫣然的模样。
他们曾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们也曾私定终身,山盟海誓。她是他的宝,一直都是。
直到那日在小竹屋,看见她执着剑,跪坐在三师妹的尸体前。
师父说她是半妖,大家都围着她,要将她关进锁妖塔。而他,早就傻了,不知所措,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关进锁妖塔。
那女子梨花带泪的回眸一眼,他以为自己一生都不会忘记。可是,他重生以后,记忆却被封印了。
“大师兄,阿奴这身衣服可好看?”
“大师兄,你背我!”
“大师兄,我已经长大了,可以做你的女人了!”
……
“三师姐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信我…”
那女子的容颜,那女子的身影,那女子说过的话,如潮水一般漫进他的脑海。面上似乎湿润了,一定是雨飞进了长廊,溅在他脸上来了。
“阮师兄…”皖苏愕然的看着他,看着他双眼里不断漫出晶莹的液体,心忽的收紧,“阮师兄你怎么了?”她的语气略急,抬手拂去那人面上的泪水,却似乎怎么也擦不尽。
阮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是什么师父的封印薄弱了吗?又或者,是他对冷笑奴的感情太过深沉了。
仅仅只是看着她,看着她受伤了,心就这般的疼。
“阿…”他的唇瓣微微动了动。
那屋檐上的白影却忽的一闪,魂鸢方才被皖苏的声音吸引了目光,完全没有注意到那逼近的白影。反倒是阮乐,双目猛的一睁,提气跃起,不禁伸出两手,便向着那倚着梁柱的红衣女子奔了过去。
阿奴,他的阿奴……
这一次,不会再让她受伤了,一定不会。
“呃——”细碎的男音,从那男子的唇角流露。
一双大手紧紧环住了魂鸢的纤腰,她的眼中一片惊愕之色,而眼前,是那男子俊逸非凡的面容。最为惹眼的,是他唇角慢慢溢出的血,鲜红的血,映在她的眼底,让她深深震撼。
为什么?这个男人?
“阮师兄!”皖苏回过神来,瞳孔缩紧,看着那一同向后倒去的两道身影,心猛的收紧,就仿佛她亲眼看见付玉清倒在她身前一样。
那白衣的女子也是一愣,缓缓收掌。
“噗通——”魂鸢的后背紧紧贴在地上,而身上压着一人,正是阮乐。
那一掌,是白梦琛集结所有灵力,最后的一击。这一击,让她自己元气大损,鲜血慢慢从唇角溢出来。她本想着,让魂鸢自己耗尽体力,再杀了她。可是没想到皖苏与阮乐会突然出现,所以她才会改变主意,想要给魂鸢最后一击,赌上自己的性命。可是——
这个男人,为什么要替魂鸢挡下那一掌!他可是天山的弟子,为什么要护着一个妖怪。
“阿奴…”那男子的脑袋搭在魂鸢的肩上,目光望着她削尖的下颌,一阵闪烁。心里泛起酸涩,眼眶便不由得红了。
魂鸢一震,不为别的,仅为他方才那一声“阿奴”。极轻的一声喃喃,她听见了,也许,那扯着衣袖擦去嘴角鲜血的女子也听见了。
明显的,白梦琛的身影一颤,脚步微微踉跄,在他们两人面前跪坐下来。
皖苏已经奔了过来,将压在魂鸢身上的阮乐抱在了自己怀里,“阮师兄,阮师兄你没事吧!”两行清泪落下,仿佛当初搂着付玉清一样。
魂鸢缓缓坐起身,目光看了一眼阮乐,却发现那人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阿奴…阿奴…咳咳…”一口鲜血涌出,将他胸前的白衣染红。
醉香楼的伙计们早就不知去向,这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他们四人而已。
魂鸢的目光微颤,不觉看向跪坐在一旁的白梦琛。那女子的墨发轻轻垂下,脑袋也埋着,看不清容颜。阮乐的目光却随着魂鸢一起看去,微弱的看着那埋首的女子,她的身体,似乎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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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3、与你同眠
更新时间:20141120 12:47:45 本章字数:8110
整个世界都静了,只听见滴滴答答的雨声。
雨,似乎小了。
“师兄…你是大师兄吗?”说话的女子是揽着阮乐的皖苏,她也是一脸的惊愕。阮乐方才唤“阿奴”的语气,简直与付玉清一模一样。温柔得,似乎要渗出水来。
阮乐就是大师兄?怎么可能呢?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右手,修长白皙的指尖伸向对面的魂鸢,想要触碰那张脸,抚摸那头银发。他想起她从锁妖塔出来的时候,那头青丝便化了银发。他曾经怀疑过,这女子不是他的阿奴,但是当他唤她的名字时,她的身形明显一颤,然后被她的剑劈中。仅仅因为这一点,他再次坚信,那一头银发的女子就是他的阿奴。
即便她是半妖。
“对不起…”他笑着喃喃,双目朦胧,却想将眼前的女子看得更加清楚。
指尖触到了那张脸,他的心轻轻颤了颤,眉目却格外的温柔,“对不起,阿奴…”
魂鸢呆愣着,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她的目光落在眼前的男子身上,看着那温润的眉眼,一丝感觉都没有。不是她无情,而是,她并非冷笑奴,没有冷笑奴深爱付玉清的那种感觉。
皖苏咬唇,也是死死的盯着对面的红衣女子,她不明白,为什么阮师兄就是大师兄。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大师兄心里,对一个妖怪满怀愧疚,一如既往的温柔。她更加不明白,大师兄为什么要救她。
“大师兄…她是妖怪啊!”皖苏苦涩的道,抬手将他的手,从魂鸢的脸颊上拉了回来。
阮乐的凝眸,喉咙卡着血,一张口便又是一滩血。
“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