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今日回京,偏生在回宫途中遇上此事,这其中是否有所关联,楼相是否可以告诉本王。”
楼卿宸垂下眼不说话,面上依旧是面不改色,夕阳西下,将两个人的影子拖得长长的,楼卿宸盯着自己矮了一截的影子看了半晌,嘴角扬了扬,带起一个合适的弧度,反问道:“慎皇叔不是已经猜到了么,又何苦来问我。”
慎王心中好像千斤石落地,长叹了一口气,严厉的目光随即变得柔和,蔼声道:“倾城,我便知道是你,楼安有个孙女我是知道的,我只是不明白,你女扮男装冒险入朝为相究竟是为什么。”
楼卿宸脚下步子动了起来,走的缓慢:“慎皇叔难道看不出来么?”
慎王疾走两步到楼卿宸面前,疾声道:“你果然是来为宁王翻案的?你可知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皇上一定不会让你翻案。”
“有什么不可能,如若有一日证据确凿,去大理寺击鼓鸣冤,难道还能不管么?况且,宁王案背后主使就是祁王和济王,这两颗毒瘤连皇上自己都想摘,我不过是和皇上各取所需而已。”
“所以你今日才特地让本王撞上玲珑坊的事情,就是为了挑起导火索么?”慎王追问道。
楼卿宸侧眸看了看慎王,认真道:“如果这件事让我撞破,或许会有相反的效果,会被以为是我故意为之,但是若是由刚回京的慎王撞破,再到陛下面前告状,这又是另一种效果,陛下同先皇一样,最痛恨官商勾结,张旷林偏偏要勾结谋取利益,此番他要是沦陷,必是要求祁王救他的,德妃已经降为嫔,又挪去了西宫,张旷林是保不住了,祁王要是破釜沉舟弃了张旷林,难保张旷林不会咬出祁王的事情。”
“那要是祁王先灭口呢?”
楼卿宸轻笑了一声,自信道:“祁王还不至于这么愚蠢鲁莽,这个时候杀张旷林灭口肯定太过引人注目,陛下要是彻查下去,肯定能查到祁王头上,到时候想脱身都难。”
慎王愣了愣,怔怔地看着楼卿宸半晌,不说话,仿佛他眼前的这个女子不是女子,也不止二十岁,这种感觉好像似曾相识,待他认清了,才喃喃道:“你这样……很像你祖父……”
楼卿宸有一瞬间的愣神,她何曾像过楼安,若是别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的话,一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侧头郑重问道:“慎皇叔,我知道你十年在边关守的很辛苦,但我只想问你一句,为何当初你再也没有为宁王力争过?”
慎王仿佛心口被狠狠地戳了一记,空落落地掉了一块似得,又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闷闷的难受,藏在心底这么多年的事情再一次被放在台面上说,他有些不能接受,在边关的每一个夜晚,但凡有做梦,一定是同当年的宁王案有关,多少次他梦见宁王回来了,多少次他梦见宁王平反了,多少次……
这是他心头的一块疤,是他心里永远的痛,现在连痂都没有结完整,又再一次被楼卿宸掀开,暴露在空气中,慢慢的糜烂。
“倾城,你不会明白我的心境,我真的好想回到过去,好想那件事没有发生过,但这里是言家,这里是帝王家,有谁不会身不由己,我以为我去了边关,可以远远地躲开这一切,可我总要有回来的一天,而我没想到的是,一回来就被揭开了伤疤,我承认我胆小,我懦弱,没有为宁皇兄坚持下去,没有为他开脱,我选择了逃避,可是帝王家就是这样无奈,纵然我一个人相信他是被冤枉的那又如何,宁皇兄已经不在了,仲仪也被牵连其中,我……”
楼卿宸将眼神放的柔和,看着这个如同自己父亲一样的中年男子,他是威风的戍边王爷,他带着荣耀回朝,现在却显得这样的无助和愧疚,他放低了自己的姿态,甚至觉得自己简直无法有颜面对为宁王案死去的所有人。
“慎皇叔,不能放弃,如果我们可以做到的话,我就算拼尽全力也要为宁王翻案,宁王是贤王,绝不是会谋权篡位的小人。”楼卿宸的语气异常的坚定,她甚至想把方家也加进去,可这样就太过明显了,只好略去。
楼卿宸知道,说服慎王完全投入到为宁王翻案的日程中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是至少他是不排斥的,而且让楼卿宸底气更足的一点是,慎王手上有兵马,可以同孙蒙的禁军抗衡,况且,禁军是忠君,到时候孙蒙有没有本事调遣的动还是个问题。
慎王与她分开前的一句话,让她顿时心生安慰,慎王说道:“你的事情我不会乱说,什么都不会说,但是,往后要是有用得到本王的地方,本王义不容辞。”
而另一边的瑾王府里,言昭华摇着扇子坐在亭子里自己跟自己下棋,手里捏着一颗白子思考着该往哪儿放,嘴里有一句没一句的问着简昀外面的情况,白子稳稳落下,他又问道:“让刑部侍郎不要有顾虑,只管查下去,务必要在本王出去之前将张旷林下狱,况且张旷林只是出头鸟,后面能牵扯出多少人就多少人,能放多大就多大。”再是一颗黑子毫不犹豫地入局,扭转了黑子败局的局面,言昭华眉眼一挑,沉着道:“这一次,我必须隔岸观火。”
第35章 王爷丞相一起在后
对于楼卿宸来说;这些日子是难得的清闲,阴延庭在宫里照顾重宁公主;未曾回过楼府;倒让她觉得没个人在旁边唠叨好像又有些不习惯;不过她很快也就不在意了。
刑部手脚很快,不过几天的功夫就抽丝剥茧式地把玲珑坊一案查出个所以然来了,以御史张旷林为首;一同牵连了六位朝臣参与其中,有超过半数的朝臣是位列五品以上;官商勾结;谋取暴利。
永宁帝大怒;下令关押张旷林以及其他五位大臣;严加审问。
而祁王也在背后默默的出着力;力图拿下刑部保了张旷林等人,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我大哥果真去找刑部侍郎了?”言昭华躺在软榻上纳凉,这些日子他落得清闲,每天无所事事,好像什么事都事不关己,但是又在背后默默地操纵着一些事,让人猜不透他到底是参与了还是没参与。
“是的,殿下想的没错,祁王殿下还是想保张旷林的。”简昀道。
言昭华慢吞吞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扇子,闭目养神:“张旷林对他如此重要,他怎么会舍得这么快就把他当成弃子,那岂不是罔顾了张旷林这些年来对他掏心掏肺的付出么,狗急跳墙,把张旷林逼急了就两个人对着咬,到最后就是两败俱伤,我大哥没那么傻。”
“那尚书省那里……王爷还是不出面么?”
“管了这么多年的尚书省如果这些小事还要我出面,他们都是白拿俸禄的么?连楼相都这么沉得住气,我何必做出头鸟,更何况,这一次是不能将祁王打压下去的,仅仅凭这样一件小事就能扳倒祁王,那我们就大错特错了。”
简昀拱手道:“王爷说的是。”
许久都不见言昭华再说话,简昀小侍从凑上去小心翼翼地询问道:“王爷,您房里床边的横栏,要派人修整么?”
这几日,楼卿宸晚上都会派靳无欢来这里传些消息,但由于靳无欢传递消息的方式比较特别,于是,言昭华床边的横栏上就被靳无欢十分均匀地扎出了四个相差距离几乎相同的坑。
想到此处,言昭华似乎有些哭笑不得:“不用,回头等楼相来了,让她自己看。”
朝堂上,言官都做了力所能及的弹劾,言辞激烈不说,还极具针对性,对于这种官商勾结的事情一夕间爆发,各有说辞,皆是认为这种情况不能姑息,严惩张旷林为首要任务,杜绝这种风气为更重要的任务。
为了打压祁王,言明桓一条条都应允下来,让祁王的脸色始终保持在毫无血色的状态。
起先孙蒙骤然间被处罚已经让祁王有些警惕心理,却也没想到张旷林也出了事,而且是这样子的大事,这不仅让祁王措手不及,更让他有些惊恐和害怕,万一张旷林受不住刑受不住胁迫,将他咬出来,或者再咬些别的什么事情出来,那可如何是好?
下了朝,言明桓依旧独自召见了楼卿宸,她默默地跟在言明桓身后三步处,听他有些放松的语气道:“你刚刚看到祁王的表情好看么?”
楼卿宸回想了一下刚刚祁王的……表情,好像真的是很精彩呢,她难得笑出了声,道:“他现在大约正在跳脚吧。”
言明桓大手一挥,摈退左右,挥手示意楼卿宸坐下说话。
“卿宸,这次要多谢你。”言明桓面带着抹不去的笑意,看着楼卿宸。
楼卿宸道:“陛下严重了,这是臣分内之事。”
高庸匆匆来报:“陛下,刑部侍郎陈礼求见。”
“快传。”
刑部侍郎陈礼,在朝中有个外号叫方块礼,一是因为他的脸,标准的国字方块脸,二是因为他为人板直,脾气又犟,不喜欢拐弯,直的很,做事情有棱有角,绝不拖泥带水,且看他这次处理玲珑坊的事情雷厉风行就知道了。
陈礼疾步入内,做足了礼数拜下,恭敬道:“臣,陈礼,参见陛下。”
“陈卿请起。”
陈礼整了整朝服,往楼卿宸那里看了一眼,颇为恭敬地拱了拱手道:“楼相安好。”楼卿宸朝他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算回礼。
“陈卿可是将玲珑坊张旷林的案子处理的差不多了?”
“回禀陛下,这一次牵扯众多,臣一定会追查到底,绝不放过一个漏网之鱼,现在官商勾结之风日渐猖獗,这是一定要杜绝的,否则是对我朝莫大的威胁啊。”
言明桓随手抄起一本奏折翻看,“啪”的一声合上以后,抿嘴道:“那便查,证据不够就收集,不要让朕看到你们无能的一面。”
“臣遵旨。”
陈礼跪安之后,刚回身要走,言明桓突然叫住他,欲言又止道:“陈卿留步,嗯……”
陈礼有些莫名,留步道:“陛下可还有事?”
“瑾王果真这些日子没有过问尚书省的事情么?”
陈礼愣了愣,认真道:“陛下圣谕,瑾王殿下自是半月中不会过问尚书省的事情。”
言明桓垂下眸子,喃喃道:“嗯,好,朕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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