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儿就交给你了。”
秦芹接过熟睡的妍儿交给了一旁的奶娘,吩咐带了下去小心照顾。
“把小公主交给我照看自然没有问题,不过妹妹你突然要去常山送嫁,而且时日还那么许久,我就怕小公主想念娘亲生受不住。”
“襁褓里的娃娃罢了,有的好吃好玩便欢天喜地了。总会有回来的时候,这段时日还要劳烦姐姐了秦芹平日不招惹事端,在宫中又是她最贴心的姐妹,妍儿交托给她也算了了心头的一件大事。
皇上和太后想必也是知道的。其实卫子夫扛下这个重担子也不全是为了刘彻,还有她的私心。
这是一个让她峰回路转的机会,经过李熹茗的事,可以确定刘彻对她信任尽失,更别说像当初那般独宠。若再不行动,空手冷宫的悲剧就在自己身上上演了,还提什么妍儿的未来。
虽然刘彻几度让她寒心,但他仍是她的依靠,她生存的保障,如果这次成功拿到兵马分布图,帮刘彻夺回虎符,那自己便是他最看重的女人……
临别那天,锣鼓喧天,清屏郡主远嫁常山,卫夫人亲自送嫁,排场自然是不小。嫁妆的箱子由几十个壮汉挑着,上面系着大红的绣球,整齐列队,似乎望不到头。
前排骑马的带刀侍卫护在轿子的四周,红丝绸装饰的轿子里坐着景绣,裹着一身鲜红嫁衣,上面绣着龙凤呈祥,镶满了珍珠翡翠。双滦共舞的盖头卫子夫捧在手里沉甸甸的,牵起两头,为她盖上。
这天风很大,迎面吹来让脚步都变的沉重,沐婉扶她走向城门口道别太后和刘彻。
太后慈祥的对卫子夫笑着,拍了拍刘彻的肩头,便转身走了,沐婉见此也寻个借口说要去清点物品。
她与刘彻相看许久,沉默不已,刘彻先开了口:“朕对不住你,朕那天,是有些昏了头,只觉得你不该那样对怀有身孕的李熹茗……”
你还是不信我……
不曾把这句话说出口,卫子夫依旧沉默,面对这样的刘彻,她哑口无言。
“朕无能,竟叫你来承担这风险。”
“臣妾也只是尽点绵薄之力。”
“三月相思,叫朕牵肠挂肚”
卫子夫心底笑意阵阵,脸上却没法挂住笑:“皇上有佳人相伴,何来惆怅?”
他本就脸色不好,听她说到这里更难看了,一把拉过卫子夫的手,道:“你还在生朕的气?”
“时辰已到,臣妾该上路了,就此别过。”
刘彻搂她入怀:“朕不想失去你,你一定要平安归来!”她笑笑推开刘彻,唤来沐婉,钻入马车里。
随行的嬷嬷高喊着时辰已到,大队人马便开始挪动。
她撩开帘子的一角,偷偷向后望着。威严高大的未央宫门前站着身着紫色龙袍的刘彻,因为太远,看不清他到底在看哪里,但始终没有挪步,静静伫立。
风吹乱了卫子夫额前的碎发,迷的她睁不开眼。鼻子泛起一阵酸意,眼角竟有些湿润流下。
“刘彻……等我回来……”
常山据此五天的路程。夜晚歇在驿站,白天赶路。路上走走停停,还遇上风雨,更是耽搁了几天。马车走在崎岖的路上难维持平衡,颠簸的很。
卫子夫生了妍儿后身体很多毛病都出来了,现在做个马车也颇感头晕。沐婉晃晃悠悠的倒了小半杯茶,刚递到她嘴边,马车突然停下,两人都没有防备的向前摔了个踉跄。
沐婉扶她坐稳后,生气的掀开车帘:“怎么回事?”
驾车的人有些为难的看着卫子夫,指着前方。景绣拎着裙角小心挪步,不顾在旁丫鬟的阻拦,向她这儿走来。
景绣走到马车前,撩开盖头:“夫人,我能坐马车吗?”
卫子夫使个眼色让沐婉扶她上来,对前方停下的队伍道继续走。厚重的嫁衣让她行动不方便,整理许久才安稳坐下。
启程常山(二)
“以后在别人面前要称我姐姐,太皇太后之前也跟你交代过吧?”卫子夫帮她拿开了顶在发髻上的盖布,叠好放在一边景绣今日盘着凌虚髻,戴着金色的雀尾冠,两边点缀蝶形珠花,脸上施着红粉浓妆,难怪都说嫁人时是最美的,景绣算不上貌若天仙,但今天的打扮也衬得她秀丽端庄。
“自是交代过……”她有些委屈的说着,低下头手指搅着衣襟。
看她这般模样,卫子夫语气也软了些,道:“怎么不去轿子里坐着了?”她以前没见过景绣,心想着既然是窦后派去的人儿,应该处事周到。但她下花轿的举动让卫子夫不能相信她是个心思缜密的人。
“我自个儿实在没法坐在轿子里,越想越害怕,觉得还是来找姐姐说说话……”
待嫁女儿心吗?……卫子夫摸摸她瘦弱的脸颊:“傻姑娘,嫁人应该高兴啊。”
“景绣以后还有机会回宫吗?会不会都见不到太皇太后了?”
只怕是也见不到了……窦后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她自己也知道可能在哪天会突然撒手人寰,所以才为虎符的事情做好了打算但……
“只要活着总会有机会的……”说给景绣听的这句话也是卫子夫一直认定的。可景绣却听不明白,撅着小嘴凝眉看我。
卫子夫叹口气笑笑,伸手卸掉她发髻上繁重的雀尾冠和簪子:“还有些时日才能到常山,路上也不必着急穿戴,别让行动都束着了。”
让沐婉收起了这些,等到常山时再戴上也不迟。颇重的珠宝顶在她头上几天也是不好过的,看她娇小的模样也不忍见她遭罪。
景绣轻松的扭了扭脖子,很满意现在的样子,甜笑道:“总听闻姐姐温柔体贴,果然真是如此。对了,姐姐知道襄王是个怎样的人吗?”
“我只跟他道过几句话,表面看襄王是个样貌端正的君子,与你正是金童玉女般的配。”
景绣听此有些害羞的低下头,模样也惹得沐婉在旁掩嘴笑着。
她会问的这话在为卫子夫意料之中,所以答的还算从容。说到底她还是不了解刘舜,对他的感觉是喜欢还是一时冲动,随着时间流逝也无从分辨。
卫子夫拉开帘看着路过的风景,苍凉的山路,阴暗的天空,几天过后迎接她的又是什么难以应付的场景呢……
赶路的几天里都是连绵雨季,颠簸了七天总算见着了明媚的阳光外面有宫人提醒到常山快到,请郡主回喜轿。
卫子夫和沐婉帮景绣仔细装扮着,重新梳好发髻,将卸下的雀尾冠整齐戴好,收拾一番,再盖上红盖头,细细瞧来觉得一切的得体才将她送回轿子里。
马车外开始有了吵闹声,向外探去,应该是到了常山襄国的成都,周边聚集的百姓也越来越多,都被这壮大的送亲队伍给吸引来。
有些许玩耍的孩子听这欢天喜地的锣鼓声笑的乐呵呵,还手舞足蹈起来。越来越靠近城门,旁边也围了些襄国的侍卫挡在两边堵着拥挤的人潮,给她们让出了笔直的大道。
红色的城墙渐渐可以看见,队伍的速度也快了些。眯起眼可以恍惚望见城门前站着一群人,黑压压一片,为首有个身着朱红色衣袍的人。放下帘子,闭目深吸,心里说不出的压抑感。
“娘娘,外面风大,一会披上大衣戴上暖手绒筒,小心着凉。”
卫子夫缓缓点头。队伍在距离城门不远处停下,剩下的路程,她需要徒步走过去见迎接的文武百官。沐婉馋她下马车,脚步着地,正午的阳光从上方投来,给这大风中的寒冷增加了几丝暖意。
卫子夫身着紫檀彩绣妆花锦大袖衣,白色貂绒披风系在项前托于身后,貂绒连帽翻戴在梳好的芙蓉髻上,挡住了大风从耳畔呼呼滑过的声音。
一步,二步。搁置在绒筒里的手紧紧相握,脚步甚至都有些空虚。
三步,四步,走过喜轿旁能感觉景绣紧张的喘息声。
五步,六步。刘舜的脸庞清晰可见,她笑脸相迎。
数不清走了多少步,但似乎特别累。沐婉感觉到了她胳膊的颤抖,扶的更紧了些。
“娘娘……”
卫子夫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能让沐婉那么担心。但是她必须漂亮的完成与刘舜的会面。
脚步停住,她与刘舜近在咫尺。刘舜也是微笑,笑的比她自然,比她好看。今日的朱红色官袍宣告着他新郎官的身份。
卫子夫掏出太皇太后临行前交托给她的凤印,摊开包裹的丝绸展在手中,高高举着,映着阳光闪耀无比。见此印如同见了皇后和太后,太皇太后从陈阿娇那借来此印的目的就是为了震慑襄国的百官。刘舜双手合起弯腰鞠躬,接着身后的官员纷纷跪下。
“恭迎卫夫人,清屏郡主——”洪亮整齐的声音响起托在掌心的紫玉凤印衬托着卫子夫高贵的身份,拿开绒筒,她拂袖一挥:“众卿平身——”
“娘娘这次劳图奔波,辛苦了。”刘舜正眼看她,没有一丝躲闪回避,形如陌路。
收起凤印交给沐婉,手又放回绒筒里,紧紧攥着。道:“本宫就这一个妹妹,下嫁于襄王也是府上添光。本宫做姐姐的前来送嫁,倒也可以欣赏常山的大好风光了。”
百官乐此不彼,迎面走来一位捋着胡须的老者,脸和耳根被风吹的通红,却还是挂着豪迈的大笑,站到刘舜旁边对卫子夫道:“下官梁为,襄国宰相,见过卫娘娘。”
“梁大人有礼。”卫子夫回道。
原来他就是梁为,刘舜在襄国自小执政都是由他辅佐,算半个相父,兵权政权都掌握大半。刘舜才开口说一句他便上来插嘴,架子真不小。
“卫娘娘果真得体大方。不知皇上和太后是否安好?”
再会刘舜(一)
“卫娘娘果真得体大方不知皇上和太后是否安好?”
“劳梁大人关心,身体都还硬朗。”
客套话说来说去也没意思,一阵寒风吹过,卫子夫故意打了个哆嗦。
刘舜道:“王宫内布置好了厢房,请娘娘和郡主移驾,待晚上给娘娘接风洗尘。”
选好的成亲日子是在十天后,期间景绣和刘舜不能相见,要做好待嫁的准备,每日云花泡澡,除去外头的晦气,还有嬷嬷教她礼仪,在成亲之日不可出了差错。
襄国王宫殿内虽不如汉宫华丽,但也还宽敞明亮。卫子夫所居的翠兰阁周围种着常青树,被一片绿意围绕,颇感舒适。核对过了礼金的数量,托人将礼单送去给刘舜,随后收拾了番,准备应付晚上的宴会。
宴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