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讽刺我么…”白皑萧的精神放松下来,整个人几乎瘫软。回忆起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全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了。但是,就在这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白皑萧经历了小娇,母亲,桂老三和周咨桓的离去,每个人都是不得善终的横死。任再怎么脆弱的灵魂都会变得麻木起来吧,何况白皑萧的坚强早就融进血脉。
见多了各种血型的伤口,他早就无坚不摧了。低头凝视着被血块粘住的手心,白皑萧恍惚记得用利斧敲碎对方脑袋的那一下,好像…也没那么阴影深重。
“擦擦吧。”陈豪叫小弟递了块毛巾给他,此时满脸血污汗水淋漓的白皑萧就像刚从屠宰场走出来一样,除了一双桀骜不驯的眼睛,浑身上下一点生气都看不出来。
“帮内私斗算什么罪?”白皑萧坐在墙角,结果陈豪递上来的半瓶啤酒一饮而尽。
“按照龙行社规矩,断手沉江…”陈豪叹了口气:“不过,规矩是人定的,今天我阿豪就是拼了自己这条命也要跟龙爷保住你。你放心,龙爷虽然做事乖戾狠辣,但绝对是个惜才的人,像你这样的角色他最欣赏了。”
“我又不稀罕被他欣赏——”白皑萧冷笑:“我烂命一条又不是道上的人,只要不连累你们就好。”
“怎么?你还不愿意跟我一起混?”陈豪咂咂嘴:“萧哥,那个瞎眼豺就算再不是个东西好歹也在龙行社混了几年,身边有个把心腹也不是吃素的。你要是脱离了我们,走不出两条街就得被砍成渣渣,你信不?”
“杀人偿命嘛…当初你帮冯钊作伪证的时候不也秉着奉公守法的好原则么?”白皑萧苦笑一声摇头道。
“萧哥,你说这话就是逼我了!”陈豪急了:“你要是不肯跟我一道,我去警察局自首去,我就说瞎眼豺是我杀的!”
白皑萧终于明白了,当时瞎眼豺用那么卑劣的手段来作弄陈豪,是绝对想不到像他这样有吸毒前科,资历不深,相貌猥琐胆识又不大的家伙能够拥有这么多弟兄的拥护爱戴。如今亲眼所见,白皑萧庆幸自己交下了这么一个意外的朋友。
“豪哥!萧…萧哥!龙爷来了——”大饼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得说。
陈豪站起身来整整仪表,对白皑萧道:“别怕,我来跟龙爷说。”
门外一阵点着拐杖的哒哒声越来越逼近,白皑萧全神贯注得集中精力于门口。他很好奇这个口口相传的毒耳阿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当那个被揣摩无数次的身影真正出现在白皑萧眼前的时候,他承认自己略有些诧异和失望。在一个经久不衰的黑社团里担任要职的老人,无论从哪个角度去想也应该是个面容冷峻眼神毒辣的角色吧。他也许应该拄着华丽的拐杖,留着个性的胡须。眼镜片下狡黠的眼神让人看不出城府,一身唐装和银发彰显着不凡的气度。
但是眼前这个花甲之年的老人,身宽体胖下盘颤微,胡须凌乱眼神浑浊散光。他穿着市场上五块钱就能买来的白色老头汗衫,手里的拐杖一侧还带着折叠凳子。整个就是一个出门遛弯的老大爷形象。令白皑萧更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缺少一只耳朵。
当然事后他才明白,所谓毒耳阿龙,是狠毒的毒,不是单独的独。他早年除了负责龙行社的地下赛车场以外,更是整个龙行社情报网系统的骨干。只要他想听到的消息,没有打听不到的,因此得名毒耳阿龙。
“阿豪,刚把赌场交给你指望着你能有点不一样的作为…这第一个月的财报还没上交呢,你就先给我爆了个开门红?”龙爷眼睛眯成一条缝,似笑非笑得踢踢地上那一滩拖曳的血迹。
“是瞎眼豺先挑衅的,他带了两百人围住这边,要砍了豪哥的手指头。”白皑萧不理在后面不停拉他袖子的陈豪,径自仰着头上前一步道。
“你是谁?”龙爷显然被这个陌生的小子吸引了注意力,转过干瘪的脑袋盯着他。
“我叫白皑萧,路见不平出手杀人。早闻龙爷行事有度,章法严明,今天的事我一力承担。”白皑萧一股脑把该说的都说尽了。他并不是不怕死,但是到如今怕又有什么用。既然陈豪口中的龙爷是个狠心手辣但十分明理的老爷子,他觉得自己如果要躲在别人身后唯唯诺诺的求饶恐怕会死得更惨,还不如光明正大挑起责任。
“那好,给我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拖到外面剁碎了喂狗——”龙爷大笑,旋即换上了一副凶狠的面孔。
“龙爷!不要——”陈豪吓得脸色苍白,直接冲上前去挡在白皑萧的身前。“他…他是我新收的小弟,第一次见场面不懂规矩,龙爷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再说今天的确是瞎眼豺欺人太甚,萧兄弟要是不出手,今天躺在这滩血上的就是我阿豪了!”
“我逗他玩的,看你们吓得——”龙爷咧嘴笑道,用粗糙干枯如爪类的手在白皑萧的脸上拍了拍:“年轻人,见了长辈要有礼貌,犯了错么要真诚认错。以后别来充英雄戴高帽捉心理的玩法,龙爷我不吃这一套。”
白皑萧承认刚才那一瞬间,发自内心的恐惧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他调整了老半天的呼吸才憋出来一句:“龙爷教训的是,我知错了。”
“多大了?”
“十七。”
“哦,还嫩得狠,以后好好跟着阿豪多学学,将来的天下可都是你们的。”
“谢谢,谢谢龙爷。”陈豪一听这话终于松了一口气,急忙拉着白皑萧连连道谢。
正文 第四十一章 选择无悔
回去的车上,陈豪兴奋不已:“怎么样,我就说龙爷最欣赏你这样的年轻人吧!放心,咱哥俩好好干,要不了多久该有的就都会有了。”
“他就这么轻易得放过这件事?”白皑萧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我怎么说都杀了他手下的人哎。”
“实话告诉你吧,这个瞎眼豺早就背着龙爷跟外面势力勾肩搭背不晓得多少次了。龙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当当枪使唤也不吃亏。但早晚都是要找个机会把他给做了的,今天这个好时机,你可是歪打正着得抓了龙爷的痒,他心里不晓得有多舒坦呢。”陈豪打了个哈且:“你住哪现在?就那个老太旁边的小窝棚?”
“恩,我昨天刚到A市,随便租了个小地方。”
“那地方能住人啊!”陈豪一拍大腿:“我还有处空房子,你搬过来住。”
“不用那么麻烦——”
“麻烦什么麻烦,一般社团的小弟也都是由老大安排常驻点的。三五个安排一处,我可不能让你跟那帮人挤在一起受苦。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过来,我住在附近咱哥俩也有个照应。”
“如此,先谢了。”暂时似乎解决了囊中羞涩的生计问题,白皑萧却是一点也轻松不起来。忘了是谁曾经说过,某本书或某个电视剧——一入黑社会,什么都有了,只是没有未来了。
但白皑萧并不是怕饿死才选择这条路,他隐隐约约得觉得这段时间身边发生的一切蹊跷似乎跟郑唐衣跟龙行社,甚至跟自己的父亲都有着无法分割的细微联系。他不知道自己凭着第六感走下去的结果会是什么,但脑海中一直有两个声音交织缠绕。一个是周咨桓临终前的告诫,时时刻刻警醒着他不可错迈一步;另一个是恶魔一样的唏嘘声,无限的放大他的好奇心,让他去接触可能会残忍可能会恐惧的真相。
“到了,你去把行李拿着吧,现在事情风头正盛你一个人住在这实在不安全。”把车停在巷子口,陈豪打开车门道。
“我现在都是你豪哥的小弟了,害怕什么?”白皑萧道。
“那也得等明天天一亮,我把话头放出去啊!”陈豪笑嘻嘻得拍拍他的肩膀,“道上混的,消息传得比网络都快——”
此时已经是凌晨快四点钟了,白皑萧望着微微有些泛白的启明星刚要踏进破旧的小院子,李老太踮着小脚迎了出来。
“诶,小伙子啊,你回来啦!没事吧?”李老太看白皑萧一身血污吓得一阵哆嗦。
“阿娘,我没事…那个,房子我不租了——不过房租不用您退,您再找个房客吧。”白皑萧抱歉得说。
“小伙子,你是不是惹上事儿啦?”李老太有些过意不去:“就几十块钱嘛,我给他们不就行了——”
白皑萧不想多解释什么,摇摇头往自己的房间里去。
“等下,那个——你房间里有个客人,他等了你很久了。”李老太话音未落,白皑萧就打开了白炽灯开关。眼前的不速之客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小萧少爷,您还好吧。”
阿亮端端正正得站在他面前,脸上一如往常,没有丝毫表情。
“是你?”白皑萧说不出是惊讶还是失望,他越过阿亮径自走到柜子前把一些衣服打包进旅行箱。“你来做什么,是不是郑唐衣要死了,叫我回去继承遗产?”
“请不要讲这种话,”阿亮正色道:“郑先生很担心你,让你跟我回去。”
“担心我?”白皑萧挑起眉毛戏谑道:“他是不是刚才做梦梦到我被砍死了?你告诉他省省吧,我的事情与他无关。”
“小萧少爷,请您体谅郑先生的苦心,他不希望您跟黑道扯上关系。”
“我跟谁扯上关系他怎么知道?”白皑萧厉声质问道:“你们监视我?又为我布局,又逼我涉险?你说说——到底那个卖包子的老板是你们的人呢还是逼良为娼的刘老板娘是你们的人?我拜托你回去告诉郑唐衣,这样的把戏玩一次两次还新鲜。又不是三岁的小孩,一遍遍得他不腻我都腻!”
“郑先生也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我差点在按摩店被色狼占便宜的时候他出现了么?我在赌场卷入帮斗的时候他出现了么?你别告诉我——这些都是他设的局哦…”白皑萧冷笑着拨开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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