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死。”文燕儿推开他,娇面上红晕两朵,“这种时候还想着那些事。”
“哪怕是敌军就在门外,我也抱着燕儿不慌张。”
他搂住她,吻上洁白的耳垂,软语道,“我老早就想要个孩子了。”
“我为妖,你为人。相处本就天理不容,如何能生出孩子来?”
“天理不容?呵。”他的手抚摸到纤腰,说道,“很多事情,天也无可奈何。”
文燕儿闭上眼,一点一点深陷入他的温柔中。他就是这个性子,无法,随他吧。
***
黄静烟惶惶不安地坐在轿中,以她的身份,这时候要出城是十分困难的。可是若不出去,王爷可怎么办?
轿子忽然打了个晃,黄静烟正出神,脑袋一下子撞到了轿墙上。她掀开帘子,气愤着道,“怎么抬的轿?要撞死我不成?”
昭偕骑马立于轿前一丈远,墨色长衫飘然。轿夫统统双脚发抖,软的趴在地上。黄静烟心中只道声,完了。接着便双眼发黑,几乎昏倒。
莫非今日非但不能见到王爷,还要命丧于此吗?
小月从他怀中伸出头,“怎么了?”
昭偕勾着嘴角,斜睨着轿中探头惊怕着的黄静烟,轻声对小月道,“小事,别出来。”
他勒马,行至轿前,拿马鞭将轿帘掀挂在轿顶上,笑着问,“宁王妃这是要去哪儿?”
“妾身。。。。。。妾身。。。。。。”黄静烟只觉得艳阳之下,昭偕的脸俊如上古画卷中的人物,一颦一眸却尖利如针刺进她的眼中。
黄静烟本当是他的妾。她仰望他,足足十年了。
还是十岁孩子的她,被爹爹领去见两位年幼的皇子。昭偕正练完剑,随手拿过一旁备好的水饮下。然后向她投来冷峻的眼,“何人?”
她被他惊得退了一步,脸上瞬间绯红。
他却直接将她拒绝了。不管是她私下送去的荷包小礼,亦或是她这个人。
他眼中从来没有过她,如见双双对视,他看不见她眼中的情愫,毫不怜悯将她视作敌营的女人。
昭偕不耐烦地打断她支支吾吾的话,“欲出城?”
“不敢。。。。。。”黄静烟打着战,低下头。
宁王坠崖后,她一直胃口不佳,夜里眠差。又暗耗了许多心血照顾王府上的人,还暂时稳住了要求均分宁王府的朱纤纤。今日早起很是匆忙,未着上半点铅华,此时脸色萎黄如蜡。
已经过了光鲜亮丽的二八年纪,再见他,只觉得自己晦暗丑陋到了极点。
忽有一双微凉纤细的手将她握住,说道,“说了一起去千业寺替宁王祈福,宁王妃为何先走了呢?”
锦若穿着荷绿色罗衣,层层裹紧,显出她妙曼的身形。
黄静烟一顿,对上她那双也显得担忧的眼,口不由心地附和道,“妾身不识路。。。。。。与姐姐约好的地方忘记了,只好让轿夫随处转着看看能不能遇上姐姐。”
“哦?”锦若笑道,“我侍女安琴病了,我也不记得路,正在寻你呢。”
昭偕轻皱眉头,关切地问锦若道,“近来帝京不太平,为何独自就出来了?”
第27章 千业
锦若抬眼望他,笑道,“怎能带着些无关闲人去扰了善净大师的清净呢?”
昭偕在马上沉吟半晌,说道,“话虽如此,你俩去那种人多嘈杂的地方太过危险了,容本王派人护着你俩周全。”
他声音不大不小,唤了声,“赵恺。”
一个黑影迅速从房顶上落下,跪在马前,“王爷。”
“派人护着两位王妃。”
“是。”
赵恺说罢,又跳上房消失了。
黄静烟的手在颤抖,锦若不动声色地捏了她一把,面上对昭偕笑道,“王爷不知一大早去了何处?”
昭偕听言,不由得露出一丝异样的笑,将宽大外袍中藏着的孩儿摸了摸,道,“你早去早回,我有话同你讲。”
锦若怔了一下,欠身道,“是。”
在外人面前,他们是再正常不过的夫妻了,恩爱,相敬如宾。
黄静烟盼了十五年的笑脸和话语,都是他对另一个女人的。心中酸涩不堪的滋味,谁知晓呢?自从嫁了宁王,这位模样与他有几分相似的男子,待她算是不错了。
她也无甚怨言,将青涩豆蔻的的爱恋都深埋了心底。她曾想,过着此种持家贤德,笑脸迎夫的日子未尝不好。
可一见到他,种种心事都冒了出来。一向温娴淑德的她,竟然有些嫉妒着杨锦若了。
不一会儿,赵恺叫了几个忱王府的高手来。
昭偕扬马而去,墨衣墨发,器宇轩昂。黄静烟低头悄悄苦笑。
锦若抓着她的手,挤上她的香轿,嘱咐轿夫道,“起轿,去千业寺。”
黄静烟这才回过神来,着急地问道,“怎么办?”
锦若松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先去千业寺吧。”
千业寺的善净正在庙门前传授佛法,故而今日香火比起以往的还要旺盛。
锦若与黄静烟绕过人多的门前,往大殿走去。取了一只笔,锦若在一块木牌上写到,月杨氏锦若,祈恩人平安。
将笔递给黄静烟,道,“你也写吧。”
黄静烟接过笔,拿着很不顺手。她勉强学过写字,但拿绣花针比拿笔多。一笔一顿地写上了名字和祈福语——月黄氏静烟,祈夫君平安。
青布衣小和尚敲了三下堂中间的大木鱼,道了声,“阿弥陀佛。”
接过两人递来的牌子挂在了最上位。
小和尚很是青嫩,好奇地问两位年轻女子道,“月姓可是国姓,两位是皇家的人?”
锦若垂下头去拜佛,声调冷清,“皇家的人,有何值得艳羡?”
善净讲完了佛法的时候,锦若与黄静烟已经在后院等他足有两盏茶的时间了。
“两位王妃。”善净双手合十,作了一揖。
“善净大师。”两位女子欠身还礼。
“贫僧唯有一间破屋,两位有所需求便好。”善净说罢,盘腿闭眼,拇指拨弄着虎口处的念珠。
他是何等高的修为,一眼就看穿了两人来的目的。这一句暗许的话让锦若与黄静烟释然。
替代黄氏的婢女乃是黄氏的心腹,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其实算的是上宁王的内媵侍女,穿上黄静烟的衣服,模仿着她的行为,惟妙惟肖。
黄静烟换上了小沙弥的衣服,跟着一拨外出化缘的沙弥混了出去。
锦若松了口气,对善净道,“多谢大师。”
善净双眼澄净悲怜,盯着面前的虚空之处,“吾不妄动,则不妄伤人。动则伤,伤则痛,痛则失,失则枉。”
锦若藏在袖中的手微微紧握,跟着坐在蒲团上,颓然垂首道,“月杨氏但听大师教诲。”
“世事并非眼前模样,皆是有因有果。种何因得何果,王妃可知此时尔在种何因?”
善净看向她,锦若不自在的动了下身子,答道,“不知。”
随即向年轻和尚拜道,“求大师指教。”
善净摇头无可奈何,“贫僧也不知,如何指教?”
随手拿过旁边的一卷经书,那书破破烂烂,像是被人翻阅过千万次。他爱惜如至宝,翻动时,锦若依稀见到经书顶部写着‘法华’二字。
善净抚摸着经书,说道,“贫僧七岁出世,十岁渡人,二十二年未破过一戒,涅槃却迟迟不至。贫僧料想必是佛法不够精进,历经的劫难尚不足矣。”
脑海中一个恍惚,想起那百鬼噬人的画面,百鬼从天上呼啸飞过,瞬间邪云蔽月。
砖红袈裟批身的善净站在山头,叶上露珠滴落下来,他伸手接住这滴晶莹,悲悯道,“又是一拨生命。”
百鬼中一女鬼蓦地回首,向他的方向看来,眼神极其眼熟。
善净却闭上眼,当做不知,嘴里只道,“阿弥陀佛。”
相逢何必曾相识。更何况自己在他心中,连最卑小的蝼蚁都比不上了。
女鬼张开可怖的大口,吞下面前有血有肉的人。内心在叫嚣着,不够,不够,要得到肉体,这些人还不够。
当一个人自甘堕落为鬼,还是恶鬼,那么爱怜生命的他怎会眼睁睁地看着她继续堕落。
即使现在他双眼看不见她,终有一日,他会看见的。哪怕是满身血腥地站在他面前,只要他愿正视她一眼。
她要的不多啊,只是他比起其他生命多出的一瞥。可是,他从未看过她。大拇指不断的拨弄着念珠,善净缓缓布露下山。
身后百鬼退回江水中,圆月重现,照亮了半边夜幕。
锦若心中想道,我亦看不破眼前,也是劫难尚不足么?忽见善净眼中闪过一丝入世的情愫,锦若惊了一下,急忙唤他,“大师,你怎么了?”
“想起了一些旧事而已。”
善净闭眼念佛,除去心魔。他决心参悟佛经,双眼流连在经上不再离开,轻声道,“王妃,请。”
锦若站起身,正了正罗裙,道了声,“打扰大师了。”
锦若迅速钻进轿中,轿外暗卫问道,“两位王妃,接下来可有其他想去的地方?”
锦若答道,“我与宁王妃都乏了,先回宁王府。”
轿外如风吹过,轿帘轻动了一下,暗卫不留痕迹消失了去。
待假的黄静烟走回了宁王府,已是午时过了。锦若腹中空空,咕咕叫了起来。
不多时,忱王府的马车到了,径直将锦若接回府上。马夫也是一名暗卫,疑惑地问道,“王妃,宁王妃自打出了千业寺便不言语,不知是何故?”
锦若镇定地答道,“若是你坠崖了,你娘子去庙里哭了半晌,还有力气说话?”
暗卫红了脸,含羞一笑,“属下还未成亲。”
锦若一听只觉得这暗卫性情直爽,心情也变得轻松,问道,“那你可有心上人?若是两情相悦,倒能让王爷替你做媒。”
暗卫手里的鞭子又催了一下马儿,笑道,“有归有,不过。。。。。。属下家贫,怕是她不愿。”“有真心一颗,还嫌什么家贫?”锦若身子前倾,好奇地问道,“你且与我说说,是哪一位姑娘?”
“哈哈,那属下先谢过王爷王妃了,但那姑娘刚满十四,尚且年幼,过了及笄属下再与她说此事吧。”
马车碾过石板,停在朱红门外。锦若一下车,便见到昭偕站在门口,急切地等着。
昭偕见到她,几个大步走过来,拦腰横抱起,欢笑怒放。锦若唬了一大跳,拿拳头捶打他的肩,“作甚么?”
昭偕任她打着,笑容不减,径直走到徂芳阁门口才将她放下,双眼饱含深意地凝视着她,嘴角一缕深思地的笑。
“怎。。。。。。怎么了?”他将她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