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馀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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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馀尽-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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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可知,何为冰天雪地的噩梦?
对于当初三岁的昭偕,怕是同时失去了父爱母爱,一日之内从人间跌入了地狱。
历史是驾车,车轮碾出的辕痕总是相似,此时的六岁大的月烬,呆坐在彼岸花前,小手紧紧绞在一起。
昭偕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手里的剑握了几握,眉间深锁着屈辱,眼神中却是犹豫。
那一剑最终仍是刺出,穿透了小小的、单薄的身体。那小身体随他的动作先是挺了挺胸,然后又缩下。他再也不愿看月烬一眼,将剑回鞘,紧抿着唇扭头便走。
“昭偕。。。。。。”
阎君忙呼不及,他已大步离开。但也因走得急,没有注意到,那刺下去的一剑拔出来时,上面并没有血。
阎君蹲下来,摸着他的头顶,他的脸仍与方才一样木讷呆滞。
“孩子,没事了。”
月烬打了个战栗,双瞳恢复了神采,倏忽大眼中全是泪,“阎叔叔,爹爹他为何要杀我?为何?”
大手替他抹掉泪,阎君叹道,“都是本君的不是。”
月烬突然跪下,脸上全是无助的泪,哭道,“阎叔叔,求你告诉我,我娘呢?爹爹会杀了娘么?”
又是一声空旷的叹息声,“未知。”
昭偕刚出了地府便发觉自己已经不在王府内了,那荒草萋萋的原野上,只见一个瘦削得弱不禁风的男子,与两马立于那处,似在等候他。
文初黎丢了马缰,拱手道,“文某恭候多时了。”
他主动来找,若不是事情十分紧急,便是除了他已经无回天之力了。昭偕皱眉,问道,“何事?”
文初黎将马儿牵过来,然后兀自翻身先上了马,低颔道,“王妃被掳走了。”
那么一刻他着急了,险些就要跃马而去。不过在手伸出,即将碰到马儿的时候,停住了动作。他沉声道,“既然你在此等我,便知我去了何处,做了何事。更是知晓。。。。。。”
说至此,他手中已握紧了拳头,用力到骨节泛白,都不能扼制内心难以言状的愤怒。
“有些话,文某遵天意不能言明。”文初黎在心中斟字酌句,谨慎地说道,“不过,王爷若是不去,定会后悔。”
他顿了顿,低低说出几个字,“王妃将死。”
昭偕如遭雷劈,僵硬在原地。
从未想过会失去她,失去她,是什么下场?
有些人连地府都找不到魂魄的,如他母后一样。锦若那么美,一定是仙子下凡,会回到天上的。
那么,空余他独留于世有何益?
见他全然失魂落魄的模样,文初黎摇头浅叹,将马缰塞进他的手中,“听风崖。”
文初黎纵马跑出几丈远时,身后马蹄声大作,昭偕骑马更是疾如风,迅速赶超他而去。
那薄唇依然紧紧抿着,有道不出的郁结。那眉头也深皱着,有解不开的愁绪。但那眼神锋利如剑,暗沉着嗜血之光。
然而跑向了相反的方向。
文初黎望着那匆忙的背影,愣了愣神,转而眼神闪过精明的光,手勒马缰,疾驰向着听风崖而去。
风尘仆仆的昭偕推开杨府大门。杨相国早等在了堂中,他旁边放了一个长盒子。他一夜苍老了许多,满头的白发,神色也有些痴呆。
见到昭偕,他才定下神,说道,“昨夜里黛烟十分不安,我便知道这天下已经开始乱。不过王爷,这剑千万不要拔出,一旦拔出,后果不堪设想。”
昭偕拿起盒子,睥睨着他,“我拔它作甚?我只是拿它去换锦若。”
昭偕一直知道自己并非因为黛烟故意接近锦若,至少黛烟不是最主要缘由。他只是不敢承认自诩冷静过人的自己,对一个女子一瞥钟情。
如今才发现那并不是一瞥,而是一生。
最后被她伤得那么深,仍是不舍她,仍是深爱着她。
杨相国听闻‘锦若’两字,难免老泪纵横,“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原是打算将她养得野些不必嫁与皇族。哪知还是逃不离这么个宿命。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我这么一把老骨头,说不定哪时就去了地府。”
说至此,擦了一下眼泪。杨相国一生执拗坚决,从未与皇族的人交涉。这么骨气的人,软肋却是他辛苦养大的女儿。
“我知晓王爷待她好,但那孩子自从出嫁之后就很少笑了。当初我急急将她嫁了你,没有嫁与宁王,难道是个错误?”
先前几句倒还好,这一句彻底使昭偕听得心头怒火大盛,掩饰住眼中的杀气,厉声问道,“为何你们口口声声都要嫁给他?我与锦若相识两年余,他又与锦若认识多久?”
杨相国后悔自己说漏了嘴,便改口说道,“毕竟宁王曾救过她,锦若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
昭偕听得腻烦,冷哼一声,再不愿多加逗留,掉头大步离开了杨府。
却不知,那一次便是最后的一见。
就在昭偕转身之后,杨相国颤巍巍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抖着手对准自己的嘴倒了进去。
接着头一歪,瞳孔散大,老泪流过眼角。他被黛烟折磨一生,黛烟杀死他夫人,毁了他女儿的命途,如今黛烟离去,他的一生也就完了。
到头来,他对黛烟的怨或是恨,都成了那一滴泪。
终了。
第44章 争锋
“阿土,你下手有点重了。若我大哥知晓你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你就完了。”
声音虽是女人,说话的语调却显得横野狂狷。
那头空气中一片沉默,无人回答。
这声音又开口,似有些不愉悦,“怎么?你是觉得我说的不对?”
这才响起一个沉闷的男生,“王,永远是对的。”
其实下手并不重,锦若在一个刻钟便醒了,只是听见旁边两陌生人说话,故意未作声响。她躺在一张硬冷的旧柏木榻上,外边很安静,约摸是在某处偏僻的大宅中。
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那个被称为‘王’的女人才走了,“你给我看着,醒了马上过来告知我。”
“是,王。”
待那脚步声远了,阿土开口道,“我知道你醒了。”
锦若睁开眼,面前这个阿土正是一只手贯穿了小凤的肚子的男人。他身得比一般人高大,模样也与中州人迥异。虽然穿着中州人的衣裳,但那黝黑的肤色与健硕的身材在中州也是罕见。
小凤,小凤。。。。。。她却是果真应了自己赌的咒。如此算来,倒与这位男子何干呢?
再看这男子不再是当初冷冽无情,那深邃的眼中反而包含着些许关切之意。锦若发鬓早已垮了。半侧头的青丝垂下。半晌见他确实无加害之意,锦若方试着问了一句,“蛮族人?”
阿土点头,“你不必怕我,王说不能杀你。王不知道你醒了,我知道。但我没有告诉她,你知道是为什么?”
这倒叫锦若愕然,“为何?”
阿土的手忽然指向她的腹部,语气柔和,“你怀孕了。我们族里不允许对这个时段的女人动粗,我们是半人,怀的孩子有一半生出来是死的。所以要爱惜女人。”
她怎会不知自己身体的变化?
锦若点了点头,感谢他,“多谢。”
但,此乃无益之举,这孩子或许根本无命存活于世。
门口风飘动,露出一袭衣角,“哦?是这么回事?”
这声音正是方才离开的‘王’。一个穿长衫约二十出头的女子走进来,此时一张俏脸笑得有些狂野,“阿土,你是要背叛我么?刚才我跟你说了什么话,你还记得?”
阿土急忙跪下,声音却是一贯的咬字铿锵,不徐不疾,“王说,她醒了马上告知王。”
“嗯。”女子满意地点头,“那你这么做了吗?”
“没有。”
“想我怎么惩罚你?”
阿土似乎毫无怨言,双眼看着女子有些渴求,“随王处置。只是,族里规定不能对怀孕女人。。。。。。”
‘啪——’
阿土话未完,女子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毫不留情的一掌。幸得阿土皮厚,脸上只是红了一块罢了。
阿土被打了歪了一歪,又跪直身子,“请王息怒。”
女子仍是笑,“滚到一边儿去,我现在要和我嫂嫂说话了。”
锦若委实觉得这‘王’有些过分,而这阿土又容忍她太过。那一句‘嫂嫂’使锦若明白过来,这竟是公主月珺佩。
她以为公主虽不至于像大家闺秀那般羞答答,但也不至于像这般男气十足。然而她承认,自己穿男装时掩盖不了女性特色,而月珺佩的男装穿的自然拿手,比起她来好看了很多倍。
珺佩将锦若上上下下的打量,目光定在她的腹部,用最是轻松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嫂嫂这又怀了孩子,这次该是我大哥的了吧?”
锦若诧然,“你、你如何知道?”
“嘻。”珺佩坐在她床边,“自然是二哥跟我说的。”
募执怎会将这种事告诉她?
珺佩挥手打断她的疑惑,换向了另一个话题,“我久闻嫂嫂‘锦若’大名,果然生得如锦绣般美。我大哥很爱你,此时肯定着急地往这里赶过来。你猜猜他什么时候会赶到?”
锦若慌张,问道,“你拿我威胁他?”
“嘁,怎么能说是威胁?嫂嫂太看不起小妹了。”珺佩站起身,腰间佩珏碰撞到宝剑,发出悦耳的琳琅声。
“今日大哥不在府上,我想着不知是不是你俩吵了架。所以将嫂嫂接来我处,让大哥着个急,兴许马上就能和好了。对了。。。。。。”
珺佩转身,一双英气横飞的眉修长而媚,问道,“听说黛烟在嫂嫂手中,嫂嫂拿着剑与我大哥成亲,不会认为大哥是因为这剑才娶你的?”
锦若垂下头,这公主说话针针见血,句句透露着霸道,让人心生厌烦。
“不知嫂嫂又可有想过,我二哥也是为了黛烟接近你,不过比大哥晚了一步。。。。。。”
锦若蓦地抬头,只听珺佩又说道,“而我掳你来也主要是为了黛烟。”
珺佩却抿嘴笑了,摔了个袖子,“嫂嫂,你睡了两个时辰,我大哥也该寻来了。”
她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肩,一带力,锦若猝不及防从榻上摔下。
“这般不胜羸弱,自己尚且保不了,怎能保得住肚子里的孩儿?”珺佩双手抱胸,笑着往外走,“若不想被拖走,就赶紧跟上吧。”
珺佩走出门的须臾,屋内怦然声响。她勾唇一笑,转过身去看。只见阿土以一个僵硬的姿势挡在墙壁前。锦若的头撞在阿土的胸膛上,几缕青丝垂搭的肩瑟瑟抖动,接着无力地滑下。
阿土急忙托住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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