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馀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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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馀尽-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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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露宿,徒于奔走。我们相依为命,可好?”
舍寒玉凤眼一亮,伸手过来抱我。我以为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突然就涌起一丝笑意,“你可记得我替你唱的曲子?掩青灯竹篱茅舍,我们就去过那样的生活罢。”
可是他摇头,手上却将我箍的更紧,低声说道,“不好。”
“为什么?”我惊愕抬头去看他,他正望着江面。丑时已至,阳气初生,水鬼们都回来了。而他在看的,赫然不是水鬼。
一股带着浓烈阴冷之气从地下传来,我猛地回头,只见四五个鬼差从地上冒了出来。鬼差身材矮小,五个加起来才与舍寒玉一般高。我自然不怕,拉了拉舍寒玉的衣衫,低语道,“我们快些逃走。”
“逃不了。”这声音像是内脏破了已经哑了的人强行发出来的。我讶然,舍寒玉怎会发出这种声音。
他笑了笑,将乾坤绳的那头交到鬼差手里,“有劳了。”
鬼差接过绳子,他却拽着不给,手指骨节已经用力到泛白,嘴角还带着笑。鬼差有点惧怕地看他一眼,又扯几下,他才松手。
我拼命解绳子,慌张地问道,“寒玉。。。。。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把你交给鬼差啊。”他说道,又笑了一笑,恢复了原先的清质,“你解不开的,只有我能解开。但且听我一句话,有些事情做了就须得有人担下后果。”
鬼差又拿出锁魂链将我捆了个七八圈,我竭力的喊,“寒玉!不要送我下去!救我!救我!”
但他只是笑,对我摇了头。天白翻过一丝鱼肚白,他做了个嘴型,“等我。”
忘川河上,我被鬼差押着去喝孟婆汤。那孟婆用皱巴巴的手摸我的绳子,“情痴啊情痴,难道绑着绳子,就当真以为来世能够找到了?”
我手一抖,洒出了大半碗的汤水。
“唉。”孟婆又舀了一碗,对着我的嘴灌进去,“你们把她给我押好了!不能再生孽缘,我喂她两碗。”
眼角有水滴进了汤碗里,鬼也会流泪的啊。我的嘴闭不上,只顾咕嘟咕嘟吞下汤水,想吐也吐不出来。鬼差一松开我,我弯腰去呕。
来不及了,都来不及了。寒玉,我怎么才不会忘了你?你告诉我啊,拜托你告诉我。
“这女鬼哭了!”孟婆拍了一下巴掌,大骇,将我往前推,“赶紧丢去往生门!再晚一步,所有的鬼都会跟着哭!”
我在黑暗中下沉,这黑暗就是灭顶的绝望。他的眼,他的笑,他说过的话,都一点一点的记不起了。
这一世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寒玉,来世,来世一定要找到我。
第8章 结尾
江边有个传说,那个望月之夜,百鬼乱舞。
作祟的都是一条蛇妖,而有人亲眼看见,那条蛇妖被从地下出来的阎君罗王斩杀。那蛇妖还犯了泄露天机之重罪。阎君怜悯其千年修行不易,夺走了肉体和修为,留下了原型。
很多年人们都不敢在夜晚去江边,听说会遇见那条蛇的后代。曾经有人见一条小绿蛇在江边徘徊。情急之中拿着石头去砸,小绿蛇动作极快,被砸伤了尾巴,滴了几朵血花,钻进了草丛,再无痕迹可寻。
人们还不知道,那绿蛇在等人。她的来世他来不及去见了,只愿转世的她能来这江边流连。再怎么变化的容颜,他也能认出她,因为她的手腕上有一道勒痕般的胎记。
有位老者来到江边,观望半晌,道这并非蛇妖的后代,乃是蛇妖本体。世人见他目光犀利,便问他姓名,他只言姓高,其他一概不说。
临行前,听他低语道——
他生莫作有情痴,天地无处着相思。
花若再开非故树,云能暂驻亦哀丝。
众人不解,哄笑一阵,各自散去。
那一路迤逦的血痕,是漫长的等待。
采曲,我已被天诛地灭,誓言做不到了。等我一千年可好?
再一千年而已。
等我千年修成,任你在谁的怀抱谁的家中,我将踏云而来,拥卿入怀。
前篇之燕杀
第9章 江南野燕
姑苏江南,万物繁荣;叶上月下,红翠如画。学者诗人,皆爱着这处繁华。三三两两相聚,执扇浅摇,像极了我的一位朋友,舍寒玉。
舍寒玉乃是一条小蛇。其实不算是朋友,当初我俩为了生存,我去摘野果,而他躲在树林里狩猎,差点将我吞食。
幸而我很敏捷。但是以他的话说,瞧你瘦成这般,定然咯牙。
。。。。。。
数年前,人间出了一场大难。说是程尚书家数十人口被烧的灰飞烟灭,舍寒玉也在那一夜消失了。
难道他也被烧死在里面?
记得他从几年前便极少来找我的茬,模样也稳重了不少,弃了一身的逍遥风流,日日夜夜不知守在哪一位姑娘身边。我想这事定然与他相关。
嘁,不见我也不会念。
我从芍药丛上飞过去,听见一位白衣学生执笔赞叹,“江南果真好地方,花美燕肥。”
翅膀一歪,我差点掉下去。
哪儿肥了?我哪儿肥了?
正要去找他理论,只听另一学生大声说道,“周兄快看!姓文的来了。”
我知道他们说的是哪一个姓文的,便是文初黎。
这世间,不论是飞禽或是走兽,亦或是人,都有一个缺点——总是妒忌着比自己强的。
文初黎虽然身形文弱,但是飞禽眼中,他与其他人总有一点儿不一样。
他带着笑,一身破衣,对着执笔的学生说道,“周兄安好?文某此次又欲借书。。。。。。”
呼啦,我拍了拍翅膀飞走。
我居住在林间深处,那儿鲜少人至,唯有一座荒宅,是文初黎的住处。我的最大乐趣,是停在文家大宅下,看着文初黎皱眉品读泛黄的旧书。
他清澈的眼,黑玉石一般的眼珠,快速的流转在书上。右手边的书未看,左手边的书已阅,左总是多于右。
他偶尔抬眼,望向我的地方,我就紧张。要是他低下头去继续看书还好,若是他凝视久了,眼中那些我看不懂的韵味,便让我紧张到站不住脚,只得拍翅飞走。
我为野燕,不喜与人接触。即使文初黎,也只是远观着。
夜里,文宅里灯火冷然,灶台上几根稻草。文初黎一向节俭,对于吃不甚在意。那米缸里有着白净的大米,是姚如水带来的。
如今的姚老头开着几个钱庄,年轻的时候却不慎将尚未出生的姚如水定给了贫穷的文家。后悔是定然的,但是文初黎对姚如水颇有好感,坚决不取消婚约。
我极少化作人形,除了替文初黎做饭。我煮了白米饭,上面蒸了一个鸡蛋。
文初黎饿了来厨房时,会看见米饭。他从不惊讶,顶多是一愣,便会端过来吃。
我此时心中很是欢喜,飞回林子时也是上下翩然。
我从不以为如此有何不妥。直到与文初黎对望的那夜。
月色正好,他还在看书。我从窗前飞过,他像是抬头看了一眼,待我回头去确认,他仍是在埋头看书。
油灯暗黄闪烁,他的表情在光中看不真切。
我依旧是用燕翎点火,倒水,倒米。冒着白烟的白米饭做好了,我正准备离开。门口一袭补丁连襟,文初黎背着手站在门口。
“是你替我做饭洗衣?”
那声音像是飘在空里,淡淡的,轻轻的。我盯着自己的脚趾头,不知道如何作答。
肩上一暖,文初黎那件被我洗坏的长襟批在我肩上。
他的双颊上浅浅的绯色,别过眼,“姑娘不着丝缕,委实教人难以出面相见。。。。。。”
如此说,他早就知道了?
他的衣服里有一股味道,令我面上发热,心中乱跳。
“我。。。。。。不知这些。”
他替我将长襟裹好,从灶台上端起米饭,随便找了一个坐处,问我道,“姑娘贵姓?”
我的头发很长,直到脚踝。我将头发绕在手指间,想到,我姓什么呢?
文初黎见我不回答,偏头过来,嘴里还含着一口白米饭,“唔?”
“我。。。。。。我也姓文。”我随口胡诌道。
“哦?”他嚼着那口白饭,含糊着说道,“你知道我姓文?”
那白饭在他泛着月光的唇间时隐时现,像是我的心,在他的齿间跳动。
“那你叫什么?”
“燕。。。。。。”
只觉得他的唇将我的身心都吸了过去,我咽了咽口水,将衣服丢回他身上。
“你也就这么一件体面衣裳。”
说罢,我急忙飞走。
身后文初黎急忙起身来追赶,差点儿将手里的碗打翻。
那可是家中唯一的好碗啊。
文初黎永远不会知道,我是怎样爱上他的。就是在数年前的某个午后,阳光正好,我慵懒地飞。经过他的窗口,刚好他抬眼。
那一双玉落碧湖,泛着涟漪的眼,像是将事事都运筹帷幄。嘴角又是一丝笑,仿佛一朵绽开的花。我看得呆了。
直到撞上文家大宅的横梁,我狼狈地匆匆飞离。
第10章 还君之情
我已有数月不敢去文宅,心中忐忑着。很快冬天便到了,我缩着脖子睡在窝里。
冬至,我最怕的便是冬至。这一年中阴气最盛的一天。
舍寒玉曾告诫我,不可替人做多了事,否则便会天谴。我终是想着,我不过与文初黎多接触了点儿罢了,不以为然。
然而,那和尚善净,很是滑头。偏生选在落雪似花的那日,要来收我。
我正挡不住严寒,用翅膀挡着头。
善净看似轻轻打下一掌,将我惊得一声长鸣,飞腾在空中。善净双眼似乎能看透一切,大手指不断的拨弄着深褐色念珠。
“燕子,为何要接近人?”
我歪头,不甚明白他的话。
他喃喃道,“无因便无果,你可知你将会造成多大的劫难?”
我拍着将要冻僵的翅膀,心想这在大雪天和一只燕子不停说话的,不是疯子就是傻子。于是我飞回窝里。
善净却是执着,又是一掌,将我的鸟窝打翻在雪地里。
这般严寒,我如何过冬?
和尚未免也太过分了。
而他还在低喃,“为妖不恶,偏是由于本性纯良导致血流成河,该如何是好?”
管你如何是好?
我猛地振翅,快速飞向他,欲用嘴喙刺向他的眼。他低低地叹息,将已经飞到离他一寸的我,一掌打在地上。
善净的力道果然很大,我翅膀像是断了,胸口闷楚,呕出一口血。
“与我斗法?”他走过来,低下澄澈虚无的眼,“原来纯良之下掩藏着暴敛么?”
飞禽不离巢,这句话难道你没有听过?我抬头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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