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若笑着道,“陆将军却是粗中有细,做的燕子不比刚才你见的那只差。”思索一下又道,“你若是喜欢,我送与你吧。反正我这把年纪也不会再佩燕子了。”
“好呀好呀。”文燕儿高兴道,“那等会儿我去取来。”
“燕儿。”锦若瞥她一眼。
文燕儿仍笑得灿烂,“何事?王妃。”
“文先生与王爷在说西边打仗的事情么?是不是快攻到了凤州?”锦若试探道。
“不是,不是西边。是东边,公子算出来,楚王向王爷寄出的那封信本是告诉王爷一切就绪,可攻东圭。却在寄信那日公主就带着蛮族人开始攻楚州。一切未在公子预料之内,不知楚州现在情景如何。”文燕儿说道,“公子说不得了,若是等到楚州被攻消息传过来,至少公主都要到帝京了。所以十分紧张找王爷商量。”
月珺佩这么厉害?
锦若暗暗惊奇道,只是看她一身男子装束一身男子气概罢了,没想到做起事情来比她大哥二哥都要敏捷狠辣。
文燕儿倒无一丝担忧,轻松道,“不过倒是无所谓,公子说反正与公主一仗我们有必胜的把握。”
有么?那么高大凶悍的蛮族人,能用几个中州人去对抗也不是对手。
借兵,借来的鬼兵到底能不能用?有多少本领也是未知数,一切都要等到了战场才能见分晓。这也叫有必胜的把握?
“自然必胜。”
文初黎站在亭中,头上缁撮随着随风而起,他转身对昭偕弯腰拱手,“文某不敢保证与宁王一战,但与公主一战定是必胜。”
昭偕也相信他的卦术,只是沉吟道,“但看眼前这局势很难定胜负。”
“还差个人。”文初黎轻皱清秀的眉,“王爷还差个能定胜负的人。”
“是陆将军么?可本王已将他派往凤州。”
“并非是他,而是。。。。。。”文初黎欲言又止,难以说出口,“此时不能泄露天机,恐会改变战局胜负。”
也罢,文初黎是可信之人。既然他说能胜,昭偕也只得相信。
眼见只得提前分别,锦若躲在角隅抹泪。昭偕进来,她急忙拭了泪,手里拿着针线做活。
“这是在缝什么?”
锦若吸了两下鼻子,提起手里的活计,道,“替你缝个平安符。”
“不必。”昭偕按住她手中的针,“我带着你给我的相思结就足够了。难道我打个仗还周身戴着小物什惹人笑吗?”
“可我担心。。。。。。”锦若双肩抖动,抑制不住哭腔放出,“怕你。。。。。。”
“别想太多。”昭偕轻轻将她的头抱在胸前,“我倒还不放心你在帝京。”
他叹了口气,“你等我,我很快会回来的。”
很快是多快?
东边战事完了,西边呢?
这是一两年能完的么?
而她,半年都拖不过了。
“怎么了?”昭偕发觉她的迟疑,问道。
锦若忙摇头,“没什么。你也给我留个念想的物什吧。”
“念想么。。。。。。”昭偕想了想,笑了起来,“我自身没有什么特别喜爱的东西在身上。不过阎君才赠我一柄能斩妖之剑,那就把这炳佩剑给你吧,这剑伴我也有许多年了。”
昭偕说着,将剑从腰间解下来。锦若捧在手上,叹道,“这么长个东西我还能随时背着不成?只能挂在墙上看着罢了。”
“那就挂起来看吧。其实你随身带着,即使不会使剑,佩在身上唬一唬人也好。”
锦若撇嘴,像要证明自己能力般,‘噌’一声将剑拔了出来,高高举着。她仰头看着寒光四射的剑锋,道,“我还能拔出来唬人。”
那剑对于锦若而言却是十分的沉重,举得不过一瞬就手软了。剑不听使唤开始倒下,锦若慌忙道,“啊呀,昭偕快走开!要掉下来了。”
昭偕无奈一笑,两指夹住将落下的剑锋,从她手中将剑抽走。
“果然还是挂在墙上的好,免得你误伤了自己。”
锦若揉着手腕,皱眉道,“黛烟比它还要重呢,早知道我从小就练剑,现在指不定剑术比你还强。”
说起黛烟,昭偕的眼一沉。
锦若亦暗悔自己嘴快,忙住了口。
昭偕将剑收回鞘,再次递与她。锦若接过,却不再敢正视他的脸。昭偕见她知错的模样,揉了揉她的发丝,安慰道,“我说过,即使不要黛烟,我也能得天下。能用那剑换你平安,在我看来很是值了。锦若,别作出这番自责模样。”
“嗯。”锦若回之一笑。
黛烟如今与别的剑无甚区别,拿着也无特殊用途。
本来它就是普通的剑,不过存在的年限较长,上面跟着一个不知为何物的剑魂罢了。
锦若如此安慰自己道。
殊不知,黛烟之所以被称为帝位之剑,定有它的道理。锦若看透了黛烟,以为它不过是妖剑罢了,没有任何能助持有者得天下之途。
然而,万物被流传,便有被流传的道理。
她以自己的身体压制住了黛烟剑魂,剑身却在募执那处。剑魂与剑身,哪一样能发挥出何功效,帮助持有者得天下呢?
***
楚州内,伤兵遍地,血流成河。家家户户紧闭门窗,生怕被卷入战争之中。凝固的血仿佛还在流动的样子,在青石阶沿边涂上洗不掉的痕迹。
人烟荒芜的街道上,却走着一位年轻公子。双眼不视那血液,只看着前方,唇角邪佞的笑。
月珺佩踏过横尸染血的楚州大地,面上十分满足,“找到我叔父没?”
阿土紧跟身后,道,“不曾找到,恐已逃出楚州。”
她笑道“他最疼大哥,也只能沿云州易州往帝京方向逃去。罢,让他去吧。”
拐角街旁,遥望见从一户高墙后露出一枝炫目的白色带紫色花朵。万物被血染枯槁之处,那枝百花令人眼前一亮,大有清透此浊晦空气之功效。
珺佩驻足,望了一阵,指着那花转头对阿土笑道,“你觉得好不好看?”
阿土并未抬头,故而未见到那枝花,闻珺佩问他,方才抬头,老实地点头,“好看。”
“以前见过这花没有?”珺佩问道。
阿土点头,“随王在中州时候偶有见过,但不知名字。”
“辛夷,这叫辛夷,在立春十天之后盛开。蛮族生活在大漠上常不见草木,不识得也是正常。”
珺佩说着,有些失神。会想到很早以前的皇宫,春暖花渐开,莺啼新柳中。帝皇抱着她,指着辛夷花说道,“佩儿,你看辛夷花像不像笔尖?”
她点头。
“父皇摘下来做笔写。”帝皇便起身,替她摘了一朵未开的花骨朵儿。
小珺佩捏着短小的花枝,果真去蘸了墨,在宣纸上开始写画。花迅速被墨染黑,一碰上纸张,花瓣便散开,成了碎片。
小珺佩正恼着,忽听背后一阵大笑,帝皇笑得拍椅子,“佩儿真是天真可爱,那花再怎么像笔,它也只是花。朕和你开玩笑,你居然会当真。”
小珺佩气得将花枝丢下,脚一跺,嗔道,“父皇就是想看孩儿笑话才胡说来骗孩儿的,坏死了!”
小珺佩跑开,跑去找她的母妃。但帝皇的嘲笑她一直记得,还在背后对着身旁新宠的妃子笑道,“小孩子就是傻。”
对呀,她就是傻。以为帝皇一直以来都疼爱她,甚至要将皇位传予她。
后来到了东荒,没有人打扰的时候,面对着茫茫朔漠,她心中很平静地思考。终于有一日明白过来,帝皇将她视作与大哥二哥一样的皇子,除了不曾给她封王,什么都是一样的给予,只因为,帝皇在关皇后死后已如行尸走肉般没了感情没了乐趣。只是为了想看他们相互争夺罢了。
第66章 灼花
终于如他的愿,他们三人各自割据一块地,开始天下争夺大战。
可他死了。
月珺佩看着自己的手,不像个皇家公主那样的娇柔纤细,如男子般在骨节指节处长了许多厚茧。
就是这双手,给她父皇的碗中下了毒药。
帝皇躺在宽大的床上,一滩死肉似的。看得她恶心,她踢了他一脚,他不愿醒,反而嘟囔着,“莹莹莫闹,朕一会儿起来同你玩。”
哼。
月珺佩冷哼一声,从袖中取出药粉,倒在他旁边的药碗中。这些药他每日必饮,是他费了许多心思搜刮来的壮阳补肾佳品。
胡莹洗了澡正进来,奇怪地问道,“你是哪儿的小太监?”
月珺佩低下头,说道,“奴才是浣涤门的,来取皇上换下的脏衣裳。”说罢抱着床下丢了一地的上衣下裙。
胡莹偏着头瞧她的脸,叹道,浣涤门的小太监长得真不错,难怪皇上都不要她接近浣涤门之类的地方。
胡莹拍着她的肩,在她耳后吹了口气,软语娇声,“下次本宫来浣涤门找你,要是你乖巧些,本宫就想办法给你升职。”
月珺佩冷不住一眼看了过去,嘴里却客气道,“多谢娘娘。”
恶心不已,她当时只想吐。
待出了皇城,她回头去看那座盛满了她欢乐与哀愁的地方。
若有一日让她再回到这里,一定要一把火烧尽这些污浊,烧得一点儿不剩下。
阿土见她对辛夷似有恋恋不舍之态,便道,“王,不如进去看看?”说罢便去敲门,对里面人应声道,“打扰了,路过你家花树,欲一睹近采。”
待里面人战战兢兢开了门,是一位老者。看样子是主人家已经逃难去了,留下的一个看门人。老者一见门外是高大的蛮族人,吓得双腿抖如筛糠。
“王。”阿土让出一条路。
珺佩迈腿进门。
近看这一树花,与皇城内的就更像了。珺佩又望了一阵,踩着满地的落花来来回回打量辛夷树。
“砍了。”
老者不敢多言,正准备进门去拿斧头。却听‘啪嗒’一声,碗口粗的树干从中断开,带着满树辛夷花砸倒在地上。
“很好。”珺佩满意阿土的手法动作,笑着出了门。
阿土跟上她的步伐,不过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块金子,丢在地上便迅速走开。
“可惜了这么好的花,我都许多年没见过这么美的花了。”珺佩感叹道。
阿土不发一言,跟在身后。
“你不想知道为何我要砍了吗?”
阿土只是道,“王总有自己的道理。”
“辛夷,还有个名字,叫望春。对于我这个很多年不曾知道什么叫做立春的隔世人来讲,望春这个名字很刺耳。”
阿土便想到,都怪蛮族与中州不相通,他活了大半辈子也不知立春是何物。
“回去了,高将军应该带着人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