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馀尽》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霜馀尽- 第6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帝皇点头道是。
朝中一部分人决不会将女儿嫁与宁王,他们心中都清楚宁王乃是忱王的眼中钉。向来忱王的势力大于宁王众多,宁王又总是沉迷酒色犬马,一副注定惨败的相。
黄侍郎本也是如此想,但今日宁王替他解围挽回他一张老脸,他着实感激不尽。再看宁王模样俊朗,形容挺拔,其温雅豪爽在江湖上甚为出名。
下朝后,他叫住宁王,重重拍了他的肩三下,面色凝重地对他点了点头。
募执心中只想,这个是不曾安插内线而收得的第一人。由不得冷笑,怪只怪大哥不识货,放着将来的皇后都不要。
娶了无感情的黄静烟,他竭力行到了一个好夫君的职责。除了仍常外宿不归。黄静烟果真好品行,对他嘘寒问暖,且不过问他的政事与私事。
一直以来,感觉夫妻之间除了尊敬别无他物。
原朝一直算是鼎盛朝代,帝皇在位前段时期亦为一位明君。关皇后亡后,帝皇虽淫乱,倒不至于祸及百姓。
所以民间并无什么谋反者,主要争夺皇位的势力为两大王爷与公主。所以,传说当中已经沉寂千年的帝王之剑——黛烟,其窥视者,就是两位王爷与公主了。
公主被派往东荒时年方十八,年少无心计,并未想过夺取黛烟。忱王高傲,不屑于所谓的帝亡之剑传说。
但是究竟是无心计,是不屑,还是根本无机会下手?黛烟并非到了谁手便为谁有,要剑主杨相国之女心甘情愿赠与有缘之人。
杨相国常年将府门大关,从不打开。几乎无人见过杨小姐面目,不过几年前江湖中有人不畏惧黛烟剑闯入了相国府。一直神秘的杨小姐终于有了传闻,美,很美。
经那人言语不着边际的形容,大致是杨锦若的美不沾凡尘,脱俗清丽。自然了,能让忱王唯一心动的女子,模样怎能差了。
募执只要按照白莲洲给的剧本唱下去便是。
他收拾了一番,前往桃林雅亭。新雨之际,微阳暖风的佳日。他却错过了杨锦若。见到传闻中那副清丽容颜面带酡红,对着另一位俊挺男子弹琴。
那琴音绝佳,那模样绝佳。
他站在一边失了神,心沉入碧湖。恨意又从那湖底升起,索性转身不再多看,面上挂着风华万千的笑。
忱王势力已超越他许多,不仅为朝中大臣拥护,更为各地官员推崇。渐有人上书对帝皇道,国不可后继无人,当尽快立太子。而不论从资历还是能力,忱王皆为上选。
帝皇以往将忱王未婚作为推辞理由,现忱王又娶杨相国之女,更如虎添翼教帝皇找不到话来答众人。
只是渐渐地,募执从冷静著称的大哥眼中看到了焦躁。
暗道,时机到了。
他与三妹不谋而合,一自杀,一谋杀皇上。将此两罪名都推在忱王身上。
忱王开始为一些官员和百姓所不齿。却也有人道,忱王本就天下在握,何须多此一举?他人道,正是斩草除根此种恶人。
忱王本不在意,关键是,让他难以接受的是,杨锦若是最为反感他抵触他的一个。
募执因救过锦若一命,锦若此时救他一命,全然不知是他的苦肉计。听她口口声声为他哭泣,怒斥她的夫君这些非人行为的时候,他心中暗喜。
这女人啊,被误导之后真是容易上当。
不过模样着实不错,他一直都想要一个绝世清高的女人。杨锦若正符合他的要求。
他要她爱上他。不,杨锦若本来就爱他,命中便是这么注定好的。
所以他言语之中多有暧昧之意,眼神之中缱绻留情,行为之中温柔备至。离开帝京时,他甚至让锦若拖住大哥万不能让他亲自来追杀。
她都照做了。做得令他很满意。
在他看来,杨锦若果然是爱上他了。
有了杨锦若,朱纤纤这个冒牌的还有何用?他不善直接杀人,但最爱让别人自愿代他去死。故而留下了从小陪伴他的全福与世上传言他最宠爱的朱妃。
只两年,短短两年。由于他在西边的鼓动,公主在东边的占据,而在帝京锦若的作用,忱王变得众叛亲离了。
公主开始向忱王出手,掳走锦若以得黛烟。她以为黛烟一定已是忱王所有,故忱王愿给便是。
可笑她不识货,将已到手的琴送了回来。病怏怏的杨锦若被他救回,又心甘情愿将琴中黛烟送了与他。
一切都圆满了。
果不其然,打着为帝报仇的旗号,手执黛烟剑,各地官员顺势倒来。一时之间,他的人生到达了波涛最顶点。
刚得到忱王大部分兵权的楚王也表示愿意投靠他这边。手中一直安静的黛烟剑,在杨锦若自尽的那刻猛烈震动了一下,便没了动静。
募执以为是自己的手在抖。
顺应天道的宁王之师便趁着这个晴雨不定的夏季直捣入帝京。
第84章 (募执)番外三
宁王攻入帝京如若进入无人之地,没有阻拦者。阻拦者已经因忱王,忱王妃之死而不知所措。
募执站在两人的尸身旁,默默看了许久。他介入他二人之间,却又好像从未介入过。他爱过杨锦若,又像是从未爱过。
现在,他站在了帝京的最高处,拥有天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他告诉自己,他只是杀了大哥与一个可能爱过他,他也可能爱过的女人罢了。何需伤怀?
便下令将二人埋入皇陵,谥号忱国公,如锦夫人。
前帝皇,他父皇的尸体还如活着时候般躺在他的寝宫中。只是僵硬了些,只是青紫了些。他跪在父皇身边,笑着唤了声,“父皇,儿臣这就来继承你的皇位了。”
朝名仍为原,改国号为崇稂。
帝高坐于龙椅之上,重拟丞相尚书,新建堂朝制度,不论曾经是忱王的人或是公主的人凡是人才一律重用。辅助帝登位的赵氏,以赵钊为主,被封为荣衣侯。
帝立原配黄静烟为后,朱纤纤为贵妃,后宫仅此两位,加上宫女,后宫女子总共二十人。
帝拒绝各地进贡的美女财富,反从国库给予各地金银以弥补近年来战乱的损失。
天下人皆额手称庆,真乃忍辱负重,心系百姓的明君。
一挥袖一闭眼,过去的悲辱的时光一去不返。睁眼是他的皇后黄静烟在抱着荷幽公主在听面前的宫伶弹琵琶。
树叶中漏下的光点婆娑摇曳,荫下锦衣华服的黄静烟带着慈爱的笑,荷幽正听琵琶听得入神。
帝享受着此时的宁静,不知为何突然想释怀地笑。他伸手从黄静烟那处抱过荷幽,荷幽全身心都被琵琶声吸引过去,全然不觉。
忽然弦抖手滑,宫伶错弹了一个调子。宫伶抬眼看了帝与后,见他二人似无察觉,垂眼掩饰住慌张,接着弹了下去。
荷幽脆生生的打断她,“你刚刚弹错了。”
‘咚’宫伶吓得琵琶摔在地上,慌慌张张对着帝叩头。
黄静烟摸摸荷幽的头,转头向宫伶挥手示意她退下。
“荷幽似对音律很感兴趣?”帝爱怜地笑问道。
荷幽的大眼弯弯如明珠,重重地点头,“嗯!”
黄静烟不知是无心还是有心,轻声道了一句,“也不知是像谁。”
旧事如海浪翻涌扑打在心面,久久不退去,就在他心上刻画下一个一个痕迹。
帝不知何时荷幽从自己身上爬下去的,不知何时黄静烟带着荷幽走开的,不知何时朱纤纤在他身边开始谄媚的。
他推开她,独自在御书房坐了一夜。
那一夜,他像是要用尽所有的回忆来找寻一个人的样貌。
她眉间的愁,她嘴角的笑,她白色的裙裾,阳光下她的发梢。
帝手中的笔几番起起落落,最终斑斑点点的纸上现出一个模样不明的人。他竟然想不起自己一直深爱的女子的容貌。
他说过会给她后位,绝不是假话;他说过要护着她,亦不是一时情迷。
可是他对她的爱,中间总隔着一个月昭偕,隔着江山天下。就变了,变得面目全非。甚至变得不再是爱。
帝捧着那堆黑黑白白的废纸,任砚台中的墨倒满了龙袍。
他哭了。
抱着没有样貌的女子画像哽咽着,直到天亮。
崇稂四年三月,朱贵妃恃宠而骄,因不能生育妒忌与无忧公主。下毒时被帝发现,从此在冷宫中过活。
崇稂四年九月,黄皇后端着玉壶酒青瓷杯步入冷宫。一杯清冽的酒,倒映着朱贵妃蓬头垢面。
那一双眼还算清亮,饮下那杯酒前,她抬头道,“我从不曾有过害死荷幽的念头。”
“我知晓。”黄皇后面色依旧淡然,早已洞察了一切。她将玉壶中的酒在门口横倒一地,像是在祭奠谁。
“是你成为他心头的刺太久,不得不拔。”
朱贵妃一滴眼泪沿着杯沿滑入酒中,晕开水纹。
“这算不算是他变了心意?”
黄皇后不点头亦不摇头,“他从没变过,所以才想你死。”
***
崇稂五年,六岁的荷幽无忧无虑,却没有丝毫的自由。或者说,她在皇宫中是自由的。她开始学习识字时,便想外面的世界该是如何。
东荒之荒,能比得过荒凉的冷宫么?
西凉之凉,能赛过宫下的冰窖么?
江南之美,与宫中的花园相比孰高孰低呢?
双髻佩玉带,雪腮如桃,她赤脚在宫里跑得‘啪啪’作响。她见过最美的人是她的母后,最英俊的男人是她的父皇,最慈爱疼爱她的长辈,是叔公楚王。
楚王来时,是她离宫外最近的时刻。
此时她听说了叔公的到来,来不及汲鞋便向父皇御书房跑去。
柳树迎风摆舞,飞落下来的絮花好生恼人。荷幽挥了几下袖扇开扑面来的柳絮。没靠近御书房就听见父皇在与人争论,听声音,是叔公?
她放慢了脚步,细听他们在吵什么。
“陛下,他们煽动生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下可不正好?”是叔公温敦的声音。
帝的声音带着莫名的恼怒,“剿灭那些孽党是迟早的事情,朕为何要用这种法子!”
“陛下。”楚王有些迟疑,问道,“真的不看上一看?”
“撵走,再莫让他进宫来!这次朕看在死去的忱国公面上饶他一命。”向来好脾气的帝摔了一个茶杯。
荷幽忽然生出胆怯之心,不知为何会如此气愤。她还未见过气愤的父皇。
“妹妹。”一个清泉般叮咚悦耳的声音在荷幽背后。虽然惊吓了她,那声却不惹人厌。
她回过头去。
那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一头墨丝上沾了些飞絮。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