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抓了抓他的袖子,他却抽回袖子。手里好空荡,像是心都被抽走了。
他并未睡着,他知道我吻了他,他也知道姚如水就站在门口。可是他恍若不知。
我也知晓一切,却也装作不知。
为何?
姚如水将手一摔,瞪着眼说道,“文大哥,你可知我为何会如此急匆匆的赶来?正是因为她!”说罢她将我一指。
我往文初黎身后缩了缩,拿眼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二人。
文初黎盯着她,不冷不热地问道,“她怎么了?”
姚如水冷哼着,眼睛狠狠地剜我,“她就是半年前在市面上勾引了数十男人,又丧心病狂的将他们都杀了,消失无踪的那个女魔头。”
文初黎声音也冷了下来,质疑道,“你如何知道?”
姚如水愣了一下,命丫鬟拿出一幅画展开来。那上面一个长发黑眼的女子衣衫褴褛,露出两条白腿,左腿上带着伤。
文初黎转头看我,我也是一脸莫名其妙,问姚如水道,“那些男人不是都被我杀光了么?这是谁画的?”
文初黎手一下子握紧,将画夺过来卷起,“好了,不谈论此事了。”
姚如水反驳道,“我是文家夫人,你收留这么一个丫头在宅子里我不放心。”
文初黎握着她的肩头,脸上绽放出一个绝美的笑容,低声道,“你我许久不见,我有话同你讲,随我进来。”
姚如水脸上一红,娇羞地点头。
文初黎与姚如水在房中低声商讨着什么,那几个跟着姚如水来的丫鬟都将耳朵贴在门上偷听。我亦是好奇他们所谈,也将耳朵放了上去。
一个丫鬟将我推开,讽刺着说道,“文公子和小姐在商量着婚事呢。他俩是青梅竹马,定了十几年的婚事了。自打公子进京来,我家小姐就茶不思饭不想,等着公子的消息。哪知公子在宅子里养了一窝子的狐狸精,还有你这个女魔头。”
她的话前一半算是对的,后一半却全错了。
“我劝你识相点儿赶紧离开吧,你可是只能连累公子。公子待小姐情比金坚,你以为凭着好看的皮相就能夺走小姐与公子当初共患难的情谊?”
我听着只觉得与事实大不相符,当初陪着文初黎的是我吧?
手不知为何就捏住她的脖子,稍稍用力。她挣扎一下口吐白沫,终于不说话了。旁边的丫鬟大叫起来,“杀人啦!”
我将她也捉过来,轻声道,“不要吵。”
别吵着文初黎。
她在我手里使劲地挣扎,双眼吓的翻起来白眼,撕心裂肺地叫喊,“不要。。。。。。不要杀我。。。。。。不要。”
嘎巴,喉骨碎断,她再也不能大声闹了。
第16章 相离燕杀
妙语正好从别院大门探个头进来,身后跟着连珠等其他的婢女。
“燕儿,你没事吧?”
连珠在背后伸舌头,“夫人真凶,看来我们以后没好日子过了。”
然而几人的目光定在地上两个脸色发紫的丫鬟,一时之间,别院中气氛显得沉重而诡异。
“啊————”
就像是医馆女当家的声音,平日里看着怯弱胆小的鸾雪脸色苍白,大叫一声,瑟瑟发抖。
“又死了,又死了。。。。。。”
我只是捂了她的嘴,凑到她的面前,“嘘——”
她却双眼一翻,不省人事。
“不关我事。”我撤开手说道。
连珠手按在腰间,哗然抽出一把纸般薄的软剑,厉呵道,“平日你见你单纯,这般嗜杀成性。即使看着文先生的面子,也留你不得!”
那剑刷过我的颈部,我得闪过,也在右颊上留了一道血痕。
几个侍女顿时跟着翻了脸,将轻衫罗裙麻利地绑起,飞腿粉拳向我不断进攻。
我退到石阶处,摸到脸上的血。偏头看,向来亲近的妙语站在原处,薄衫被风轻吹起,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房门被打开,文初黎站在那儿,沉声说道,“过来。”
地上全是血迹,斑斑驳驳像是我作的画,画一树盛开的梅花。风中都夹杂着腥味儿,我将散开的青丝捋到耳后,想要过去,脚步却动不了。
他则负手走过来,皱眉问我道,“久了不杀人,你手会痒?”
我只是看着他此时陌生的脸,无意识地问,“你呢?”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但是他能懂。他愣了愣,这晃神之际,姚如水从门框上软软的滑下,惊吓的发抖,“女魔头。。。。。。”
‘啪’。文初黎的巴掌打在我脸上,冷声道,“你怎会这样。。。。。。”
“那你呢?”我摸着发热的那边脸,其实不痛,脸一点儿都不痛。痛的是我的心,我的五脏六腑,都被他这一巴掌打得颤抖了。
“再见。”我说了声,跃然飞走。
文初黎被姚如水拉着脚,追我不及。何必让我如此难舍呢?
轻浮的香气飘来,一个颇是眼熟的公子哥衣着华丽打开折扇拦住我的去路,谐谑道,“燕儿?是吧?”
我夺过他的扇子丢在地上,继续往前走。
他几步又追上来,问道,“燕儿,你跟了我吧?这花容月貌,又是这样泼洒的性子,只有我能够养得起。”
好生恶心的话,听得我几乎反胃。
我这时想起,曾经邀我一聚正是此人。再往前想,与姚如水数次幽会的也是他。
他的面相果真生的不错,却透露着贪婪的神色。
“你是姚如水的情郎啊?”我问道。
他从腰间掏出香气熏人的丝帕擦了擦手,眼睛在我身上不断的瞟着,“不过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如今她未婚夫小有成就,而我对她也腻了,各自取了所需就分开。这样不是很好么?燕儿,你跟了我,也能要什么就有什么。”
他一手已经搭上我的肩,“想我王倡延可是江南第一富商,朝廷中人也没几个不听我的话。那日在市集见你一面之后,我日夜想的都是你。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
“心意?”我扶上他的手,反手一扭,骨头应声而断,“那是什么?能不能拿出来给我瞧瞧?”
他痛得嗷嗷大叫。原来是个俊俏公子,此时面目青白和那些将死之人也是一样。我将他的手卸下来,迸出一地的鲜血。
“我看看你的心意。”我将手伸向他的心窝。
忽见金光一闪,善净的念珠套在了我的手上。从念珠冒出一股力量将我锁住动弹不得,那和尚拉着我,飞快的离开。耳后还是王倡延滚来滚去的嚎叫。
他果然来了。
转眼之间,和尚将我拉着到了一处无人之处,仍旧是目光淡淡,“为何又杀人?”
“他们。。。。。。”似乎我自己也忘了理由,于是摇摇头,“不知道。”
和尚叹了一口气,盘腿坐下,闭着眼开始念超度经。我被他的念珠锁着手,挣脱不得,只好听着他嘴里嘀嘀咕咕的念。
“善净。”
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蜷缩在他旁边的地上,“善净,其实我想见你了,你信么?”
他停下念经,“信。”
“嗯。”
“你本出世者,入世不合你的性子。我便知道你会想找我,当初问你可愿跟我走,想你也是一时迷了心窍选择留下。”
“不呀,我到现在也不后悔。”
若是被迷了心窍,那我也愿意一辈子被迷着。
善净冷淡的眼看着我,“痴。”
“我么?”
“还有他。”
我不喜欢雨天,腿会很疼。可是跟着善净的这几天,细雨下个不停。茅草屋内,善净坐在床边一直念经,从早到晚都未停过。
“我们要在这儿呆多久啊?”我揉着自己的左腿,敲敲打打缓解疼痛。
“雨过天晴。”
“何时天晴呢?”
“雨过。”
“何时雨过呢?”
“天晴。”
和善净说话的好处就是总有笑点,因为他的脸永远没有表情,但是嘴里却说着让人忍俊不禁地话。
我捂着嘴笑了半天,他却在低低念经,并不理我。
“善净。”
“嗯。”
“你会因为一个女人入世吗?”
他手抖了一下,从不离手的念珠居然掉在地上。他不着急去捡,面色失神,似乎在思考着我的话。
我解释道,“我是说,你可知妙语——就是那个文宅里的妙语,她一直在思念你?”
他弯腰捡起念珠,吹干净上面的尘土,“与我何干?”
“但是她喜欢你呀。”
他扯着嘴角笑了,平日里木鱼疙瘩一样的脸上也稍微有了点表情,“我爱的是世人,博爱着所有人,并无心思去关注其中的一个。”
这话好像不对,我指着自己说道,“那你好像很关注我啊?”
他盯了我一眼,赶忙将眼撇开,低语道,“阿弥陀佛。那伽罗,因何坠入地狱,因何从反正途。”
又是这句话。
我撑着下巴,问,“那伽罗到底是谁啊?”
“我。”
他摒弃自己一贯的清傲,摸了摸我的头顶,那眼神和与文初黎平时看我无差,“你不懂便算了。”
第17章 多情和尚
绵绵的雨,绵绵的疼痛。我坐在地上一声不吭,听善净念佛经,心中却在想文初黎。
善净说听佛经能够减轻痛苦,可我非但未减轻,反而心也跟着疼起来。
我望着窗外阴霾辽阔的天地问道,“善净,你会杀我么?”
他摇了摇头,眼仍是闭着。
“为何不杀呢,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他睁开眼,问我道,“如今我带你去寺庙,你可愿意?”
剪不断的愁绪,合着接连不断的雨丝。我故作轻松的语气,“好呀,反正我无处可去了。真正的无处可去了。”
“不后悔?”
孰知呢,后不后悔一说。彼时我心中倒不如是希望这文初黎失去了我会后悔。但是我又知道,我对于他什么都不是,以前是一只燕子,如今是一个丫鬟。只能在他身后做一个陪衬,若是能并肩站着该多好?
善净见我就不回答,虚无而悲悯的眼斜睨着我,声音淡淡。
“算了。我告诉你一事,若是听了之后还说不悔的话,我便带你去寺里。”
他放下虎口处挂着的念珠,伸直双腿站起挺拔年轻的身体,慢慢地在草屋里踱步。
“你可知道宁王与忱王之争?”
我摇头。
他早已洞悉,“果然。”
“有何说法?”我问道。
“宁王想要拉拢文相公,文相公却是忱王的幕僚,而且并不愿意离开忱王。宁王送了诸多美人宝石,文相公推脱不掉,只得说‘那我便帮你一事。’”
我立刻坐直了身子,“什么样的事?”
他凝视我的眼,吐出几个字,如响雷一般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