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适合当君主,才改换了内敛敦厚的曹丕。后来的事实证明,他没有看错人。”
赵汶低垂着眼帘,沉思片刻,而后问道:“那姊姊更喜欢哪一个呢?”
“小时候读史书,倒是一度喜欢过曹子建,主要是他的诗词很美,尤其是[铜雀台赋]、[白马诗],辞藻华美,壮怀激烈,我都能一字不差地背诵下来。至于‘煮豆燃豆萁’的时候,我又觉得曹丕是个坏人,心胸狭隘,残害手足。可长大之后,再看这段故事,看法又不同了。”
“哦?为什么?”他很感兴趣地问道。
“曹植这个人,聪明外露,高傲狂放,不通人情世故,如果让他身居权位,必然会四面树敌,迟早要惹出祸事来;又或者,他的才华只在清谈和做学问上,于治国治政没有什么用处。这就类似赵括纸上谈兵,真到了实用的时候,就傻眼了。至于曹丕,平时不声不响的,实际上很有主意,很懂得结交能臣,又善于治政,识大体知进退,这样的人才是最适合的继承人。”
第6卷 第378节:知己(二)
》
听完点评之后,赵汶点点头,“想不到姊姊虽是女子,见识并不比男人低啊。”
牧云笑道:“哪里,看过史书之后才能如此评价,若事情没有发生,如何能轻易料到结果呢?”
他叹了一声:“是啊,后人评史容易,最难的身在局中,还不能看到结果的人。不但难,还很凶险,稍有不慎就要身败名裂的。”
“难得你这个年纪的人就能看这么透。”她这时候才感觉到,她以前低估了赵汶,别看他平时不声不响的,其实是个很有想法的人。
他只是浅浅一笑,又恢复了惯有的淡漠。“好了,不说这些了,这里太冷,你穿得太少,还是回去吧。我也要回去读书去了。”
“听说你现在是太原郡公、骠骑大将军,侍中了。这么大的官儿,不去官署里办公,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每天读书啊?”她促狭道。
“我能干得了什么,我连我哥的一半本事都及不上。这些官职表面上是我担任,实际上兄兄把具体事务交给他管,我就是挂个名头到时候领俸禄罢了。”
牧云想想也是。赵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的官职节节高升,赵源就跟在他屁股后面升官,而赵汶则跟在赵源的屁股后面升官。兴许到了明年,连那个光着屁股打滚苦恼的小阿演也位列公卿了。赵源当年那个高官得做,骏马得骑,出人头地的愿望果然实现了。只不过她的愿望却越发地虚无缥缈,遥不可及起来。
想到这里,她的情绪消沉起来,不知不觉间流露出忧伤之色。
“姊姊,你是在想我哥了吗?”
她摇摇头,赌气似地否认道:“谁想他,他有什么好,值得我对他念念不忘的?”
“哦……”他迟疑片刻,而后替赵源解释道:“姊姊大概是埋怨他这段时间很少来吧?其实,他也是有苦衷的,夏天时候那件事情之后,兄兄一直对他很有成见,不像以前那么信任了。他现在要好好表现,尽早把失去的争取回来,所以平日里很忙,冷落了姊姊,也是在所难免的。”
第6卷 第379节:鬼祟
》
“你呀,真是个老实人,每次都替他说话,也不知道他会不会领你这个情。”牧云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一桩差点被她遗忘掉的事情。“对了,大半年前,也是一个下雪天,你雕刻了一个小人儿送给我,后来怎么偷偷地拿走了呢?”
赵汶一愣,很快就局促起来,“呃,那个……我觉得雕得不够好,只怕你过后看着笑话,所以趁你睡觉的时候悄悄拿走了,想雕个更好看的给你。”
她接过他的话头,笑道:“结果,没有比对着我雕,就怎么雕也不像了,所以你不好意思再过来送我了?”
他点点头,声音低低地回答道:“真是什么也逃不过姊姊的眼睛。”
赵汶走后,牧云回到室内,看到阿演在睡眠中蹬掉了被子,就赶紧给他拉好,免得他着了风寒。
望着熟睡中的阿演,她又想起之前他说的那些话来,尤其是关于赵源和冯翊公主的,就越发觉得自己处境尴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前途如此黯淡,而青春年华有如江水,一去不复返回。在这样一个男人们操纵一切的世上,她要怎样做,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呢?
……
一个月后,傍晚。
赵源这几天来感觉府里似乎有点不对劲儿,似乎四处都洋溢着一种古怪而鬼祟的氛围。平日里对他恭恭敬敬,连声大气都不敢喘的小厮和侍女们,也行动诡异起来,他见到几个侍女躲在角落处窃窃私语,脸上流露出夹杂着些许幸灾乐祸的表情来。
她们明明议论得很来劲儿,可是一看到他走近了,立即收敛起来,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他隐约觉得,她们望向他的目光有了变化。以前她们喜欢偷偷地看着他的脸,现在却向下转移了,似乎盯向了他身体,神秘兮兮地想要瞧出点什么。
他疑惑之余隐隐感到有什么不对劲儿,却又说不清楚。对于侍女的目光他难免恼火,于是以严厉的眼神朝她们冷冰冰地一瞥,她们连忙低了头,不敢再看。
他劳累了一整天,没有精力也没有兴趣过问这个古怪现象的缘由,进入室内之后连晚饭都没有吃,就吩咐侍女们准备好热水,伺候他沐浴更衣。
当赵源脱光衣服进入浴桶中,在氤氲的水蒸气中闭目养神时,忽然有点异样的感觉,仿佛有人在盯着他看。
他诧异地睁开眼睛,原来是公主。她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跟前,此时正站在浴桶前,以复杂莫名的眼神注视着他。
第6卷 第380节:郎心如铁(一)
》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朝水里面缩了缩,以防止自己赤裸的身体被她看个全面。与此同时地,他没好气地问道:“没叫你进来,你站这里干吗?莫名其妙的。”
公主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神色变化,仍然怔怔地站在他跟前,欲言又止。
赵源意识到今天也许有什么事情,尤其是那些侍女们望向他的眼神,似乎有什么隐秘。于是,他缓和了语气,说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吗?先回屋去,等我洗完之后换了衣裳就过去。”
谁知道,她不但没有任何离开的意思,反而大着胆子迎向他的目光,犹豫再三,终于忍不住地低声问道:“夫君,妾是不是有哪里做得不对,哪里做得不好?”
赵源隐约猜出了她的心思,于是越发地烦闷起来,“没哪里不对,没哪里不好……”说到一半时,他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过分,只好硬生生地收住,反问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好像疑神疑鬼的。”
公主望着他的眸子里渐渐蒙上了一层晶莹的水雾,泪珠在睫毛间盈动着,“妾既然没有什么失德之处,不知夫君为何自成亲开始,到现在已一年半的时间,都始终不肯和妾圆房,行周公之礼呢?”
他越发地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于是阴沉着面孔,冷冰冰地问道:“你听到别人说什么了?我家家,还是那群卑贱的长舌妇?”
她突然来了莫大的勇气,这一年半的忍耐,她已经到了极限,无法继续保持缄默了。因此,她抗声道:“这种事情还怪别人说吗?夫君难道自己心里没数?别家的男人,到了十八九岁的时候,孩子都两三个了,可夫君,竟到现在还……”
赵源避开她的视线,不耐烦地回答:“不要胡思乱想了,我正常得很。”
“那为何……”
他突然打断了她的疑问,幽蓝的眼睛里闪烁着厌恶和鄙夷的光芒,“因为我不喜欢你,所以我宁可找外面的女人,也懒得碰你一根手指头。”
他平时对公主虽然冷淡,但起码也算是客客气气的。可现在,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冷酷而陌生。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么绝情的话竟然从他的口中说出,“那传闻中你和郑氏,还有那个院子里的贺兰氏,都是真的了?”
第6卷 第381节:郎心如铁(二)
》
赵源冷笑道:“当然是真的,我既然没兴趣碰你,自然要找个可以发泄的地方。郑氏也好,贺兰氏也罢,她们都是我的外妇。我是给你个面子,一年半的时间都不曾纳妾,你还真是异想天开了。你看看别家的男人,有我这样到现在都没有小妾的吗?”
“可,可她们都是你父王的女人,你怎么能……”
“怎么不能?我看上的女人,迟早都要弄到手,管她什么身份。还有,别拿我兄兄来压我,他用得着我,很多地方都要倚靠我,他就算明知道如何如何,也照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拿我怎么样的。”说到这里,赵源索性不再躲藏掩饰,直接从浴盆里站立起来,丝毫不避她的目光。
烛光照耀在他光洁如玉的肌肤上,水珠顺着漂亮的线条迅速地滴淌下来,在地板上形成几汪水泊。他并没有召唤侍女进来帮他擦身,而是径自走到公主面前,伸出手来,以指关节处漫不经心地蘸了她的泪水,在她的脸颊上悠悠地刮蹭着。
公主悲愤交集,本应失声痛哭的,却万万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出。惊愕之余,她不知道是怕的还是气的,身子开始微微发抖,好似初冬的北风中,光秃秃的枝头上仅剩的最后一片枯叶,萧瑟不已。
赵源脸上的笑容越发地明媚起来,而眸子深处,却犹如雪山之巅的寒潭,清澈湛蓝,氤氲出丝丝森寒来,令她只看了一眼,就不寒而栗。
他缓缓地说着,语气很柔和,“说实话,你也算是个美人了,并不比她们逊色多少。还有,你对我的照料无微不至,的确是个贤惠温顺的好妻子,所以,我对你客客气气的,从来不说一句重话。我希望你,以后也继续这样,老老实实地,做你的世子妃,做你本份之内的事情。不要学着兄兄的那群女人,锦衣玉食还不满足,还要争风吃醋,惹男人心烦。我说的这些,你可明白?”
公主低着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烛光下,他的身体颀长而优美,每一处轮廓都是恰到好处的,找不出任何缺陷。她从未感受过他的怀抱,她曾经无数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