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就是小心点,注意托着他的脖子和脑袋,别窝着了。”
第6卷 第305节:苦尽甘来
》
在乳母的指点下,赵源将这个最小的弟弟小心翼翼地抱起,让他的小脑袋瓜枕在自己的臂弯里。看着看着,还忍不住低下头来,用自己的鼻子轻轻地磨蹭着弟弟的小鼻子,逗弄得小婴儿“咯咯”地笑出声来,口水流了一脸。
“侯尼于(注:赵汶的鲜卑小名)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我一抱他,他就冲着我流口水……还有,他的眼睛也是黑色的,和兄兄一样。想不到我这些弟弟妹妹,都是黑眼睛。一晃眼的功夫,候尼于都长那么大了,日子过得还真是快。”
陆昭君闻言之后,难不了感慨万千,“是啊,那时候你兄兄不在家,家里一贫如洗,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我的奶水不足,早早地给他断了奶。兴许是那时候没喂养好的缘故,他现在才长得不好看,不像你和演儿他们……”说到这里,她禁不住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忧愁道:“你们都长大了,我也老了,比不得当年了。”
赵源知道母亲是担心自己人老珠黄,失去了父亲的宠爱。他连忙宽慰道:“哪有的事情,我们虽然长大了,可家家一点都没有老,而且比当年更有风韵了,兄兄也就更加爱重您了。这次在晋阳,兄兄几次提到过您,记挂之情溢于言表。这次儿子回来,他还让儿子带了封家信,还有送给弟弟妹妹们的礼物。”
说罢,就招呼随从上前,将那个匣子呈交给了母亲。
陆昭君打开匣子之后,看到里面的一对长命锁,眼睛里露出了欣慰之情;再一眼看到那个素笺上的字迹和内容,先是一诧,马上又转化为忍俊不禁之色。周围的婢女和乳母们都不识字,她倒也不怕她们看到;只不过儿子在旁边,若是让他看到了这样的称谓,岂不要笑死?
于是,她在把长命锁取出来的同时,慌忙盖上了匣盖,生怕被儿子瞧见了。
这时候,她身边的一个婢女对赵源说道:“郎主和大郎君走得实在不巧,第二个月主母就临盆了。从半夜里折腾到第二天下午,还是没能分娩。医官说是胎位不正,故而难产。当时情况格外地凶险,奴婢等都很着急,想要马上禀告郎主,请郎主赶回看顾。主母说,‘郎主征战要紧,怎能为妇人之事轻易离开战场?死生有命,就算郎主回来也没有办法。’奴婢等急得不行,好在到了傍晚时总算是正了胎位,娩下小郎君和小女郎。现在想来,真是惊险得很。”
陆昭君免不了责怪婢女多嘴,“说这些干嘛,正高兴着,事情已经过去了,何必说出来令世子担心。”
赵源听完之后,心里面格外不是个滋味,回想到当年母亲生赵汶的时候,连个稳婆都没有,只能一个人在床上苦苦煎熬,呻吟呼痛,妹妹见状吓得啼哭不止。当时他才六岁,慌忙跑去邻居家,找来他家有生育经验的妇人,赶来照料母亲生产。他则忙前忙后地烧开水,准备各种必需物品。当时他踩着砖头站在灶台前,用瓢一次次地舀出热水来,还把手腕给烫伤了……如今苦尽甘来,他一想到这些,就感叹不已。现在听到婢女叙述母亲难产的经过,他就对母亲格外地敬重,感动之余,竟有点眼眶湿润的意思了。
第6卷 第306节:柔情万种
》
陆昭君是个坚毅乐观的女人,故而不希望儿子因为这类事情伤感。她不等儿子说话,就转移了话题,“对了,你这次回来,还是好好地和公主聚聚吧。四个月没见,她一直惦念着你。你这么喜欢小孩子,不妨也生一个出来,好好疼爱着。到时候我做了祖母,抱抱孙子,肯定比现在还高兴。”
听母亲提到这个,他难免烦恼起来。说实话,他因为几个月前那桩事情,没少暗地里怨恨过母亲,还认为公主和母亲合伙起来欺负牧云,故而对公主越发地嫌恶起来。眼下,他回想起了母亲对他的种种慈爱,诸多呵护,感动之余,更希望自己日后能好好地孝敬母亲,不让母亲因为他的事情生气。至于公主,他和她毫无感情,自然没必要对她好了。
可为了让母亲暂时放心,他一手抱着弟弟软软的身体,一手轻轻地拍抚着弟弟的后背,对她微笑着回答道:“家家放心吧,我不会为难公主的。至于抱孙子的事情,儿子不会令您失望的,早晚的事情。”
回到自己的住所之前,赵源悄悄地去了一趟慕容英娥那里,将那只匣子转交给她,寒暄几句,就匆忙地离开了。
公主见他回来,自是高兴异常,又是给他更衣又是端茶倒水的,陪着他吃过了午饭。他到隔间里脱光衣裳沐浴的时候,她居然要亲自过来伺候,这一次他着实慌了,连忙躲进浴桶里,客客气气地叫她回去休息。
沐浴完毕之后,赵源换了一身轻薄舒适的亵衣,回到自己的榻上躺下来歇息。这一路鞍马劳顿,他着实累了个不轻,躺下来没多久就睡着了。
冬季的夜幕降临得格外早,他一觉醒来,窗外已经黑天了。他睡意全无,躺在榻上静静地望着天花板,满脑子里都是牧云的模样。包括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娇嗔愠怒,以及她最后一次愤懑而去时的背影。
想着想着,他从枕边的匣子里取出一件东西,贴在胸口上,慢慢地摩挲着。那是当年牧云临去蓟城前,给他留下的信物,一只红色的绣鞋。这只鞋子他一直悉心地保存着,一次次的搬迁都不曾遗失掉。他将它收藏在身边,白天闲下来的时候就拿出来观看,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放在枕边,想着她念着她,渐渐入睡。
现在的她,是不是已然忘记有这么一只绣鞋,留在他身边了?
柔情蜜意充溢了赵源的心房,反复沉思,神魂颠倒。终于,他实在克制不住对牧云的思念,翻身坐起,点燃灯烛,对着镜子将自己好好地打扮了一番,一身盛装地出门去了。
这几个月来,牧云在自己的小小院落里倒也没有感到寂寞,因为赵汶后背的伤口愈合之后,很快恢复了昔日的活力。他隔三差五的都会来她的院子里,坐下来和她说说话,聊聊天,陪伴着她度过一个又一个百无聊赖的日子。
经过这样的长期接触下来,她发现他的内向和孤僻似乎比她原本想象的还要厉害。他每次读书习武,结束课程之后过来,和她聊上几句之后,他往往会陷入沉默,在胡床上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一句话也不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第6卷 第307节:投我以木瓜
》
这一天,天上铅云密布,不多时,就下起了鹅毛大雪。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铺满了屋顶,给院子里的石板路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棉被。赵汶踩着吱嘎作响的积雪来了,脸和手都冻得通红,一进屋子就蹲在火盆前烤起火来。
他好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住所,无拘无束的,先吃了点她端上来的干酪,照例和她聊了几句,然后继续坐在胡床上发呆。
牧云白天坐在床上看书,或者做些女红之类的。闲极无聊,加上自己几乎出不了这个院子,所以绣出来的那些东西自己几乎用不着。这几天一时兴起,就给赵汶绣了条腰带。
“来,你起来,试试看,合适不合适。”她用牙齿咬断了最后一根绣线,然后从床上下来,来到赵汶面前,将刚刚完工的腰带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原本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黑眸里陡然生出了灼灼的光彩,声调也有了明显的变化,显然很惊喜:“这是给我的?”
“当然是给你的,否则要你试干吗。”牧云从他那副受宠若惊的神色里,得到了非常大的愉悦和满足。
赵汶慌忙站起身来,接过那条腰带,颇为珍惜地摆弄着,观赏着,只见上面绣工精美,还有栩栩如生的饕餮图案。他正疑惑为什么她要在上面绣这个,转念一想,突然想起五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看了他所雕刻的那件木雕,就是饕餮,当时她还夸赞自己手艺好,将来能成为一个很高超的匠人。现在想来,不觉会心一笑。
“姊姊费心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好。”他腼腆地说道。
牧云根本没想那么多,大大咧咧地说道:“这么客气干吗,绣得不怎么好,就怕你不好意思系在身上穿出门去。来,系上试试看,不知道长短如何。”
赵汶本想自己系上,可牧云很热情,直接拿过腰带,从他后腰处绕过,然后两头都拉到前面来,比量了一下。“呵呵,看来我估计的八九不离十了,刚刚好,不长也不短。只可惜这里没有现成的带钩,我实在弄不到,要么你拿回去之后让绣工帮你配上吧。”
他虽然个子没有牧云高,可现在她低下身来,专心致志地打量着束在他腰间的带子上,形成了一个很微妙的角度。这个时期的女人不论是妇人还是女郎,都习惯穿着领口宽敞的衣衫,仅仅包裹住肩头最外侧,整个脖颈,以及大部分肩部,胸部的上半截,全部裸露在外面。她这一俯身的功夫,他正好能看到她线条优美的肩部,雪白细腻的半个胸脯,顿时,他的目光被牢牢地吸引住了,盯着她那紧身小衣的饱满耸起处不肯挪开。
牧云并没有注意这些,很快直起身来,将腰带撤下,仔细地卷起,放进他宽大的袖口里,笑道:“好啦,别发楞了,坐下来继续发你的呆吧。”
第6卷 第308节:报之以琼琚
》
没想到,赵汶并没有习惯性地坐下来发呆,而是起身出了门。她以为他不会回来了,可是过了没多久,他就带了一个小小的匣子来了。打开匣子,里面有各式各样的木工工具,只不过都是袖珍型的,有凿子有斧头有锯子,更多的是刻刀,从大到小什么规格的都有。看这一匣子工具,就知道这个匠人该有多么专业了。
牧云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些工具,看来这几年过去,他在雕刻方面的兴趣不但没有减淡,反而增加了。不过这样也好,总比一直坐在那里直着眼睛发呆要好些。
赵汶并没有说话,在里面选择了一块圆柱形的小木头,然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