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辰时三刻,天色放亮没多一会,药馆却已经排满了等着看病抓药的病患,一直从里头排到了大门口,长长的一条龙,倒也壮观,等的焦急不安的病人和家属,频频张望,忽然,只见街道那头驶来了牛车,接着那清丽的身影下了牛车,缓缓走来,众人脸上立即浮现出激动兴奋的神色,嘴里直嚷嚷道,“来了来了,苏大夫来了!”
“哎呦,清婉丫头你可算来了,病人都等着你,快进快进!”老苏头热络的踱步过来,照旧捧着他的宝贝紫砂茶壶,精光四射的眼里满含笑意。
老苏头之所以有这样大的转变,自然是因为自打苏清婉来苏氏医馆坐镇看诊,冷清的苏氏医馆一下子门庭若市,生意火爆的很,上门求医的病人络绎不绝,诊金就不提了,连带着各种中药材也卖的飞快,从前老苏头要两个月才进一次中药,如今才一个月,就已经进了三次中药,就这样,一些常用的中药材有时还来不及供应,看着每天的入账,喜的老苏头嘴都合不拢了。
“切,有什么了不得!”苏骆樱见苏清婉来了,一脸不悦。
这一个月以来,往常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哥哥苏骆熙,也不陪自己玩儿了,整日价跟在苏清婉身后,甘之如饴的帮苏清婉跑腿抓药,嘴里还“婉妹婉妹”的喊,每每叫苏骆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十分恶寒。
苏清婉朝老苏头点了点头,转头面对众人,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让大家久等了,清婉这就开始看诊。”
众人一阵激动,都耐着性子排着队,苏清婉则随着老苏头进了苏氏药馆的大堂,在看诊的桌子后坐了下来。
这桌子是一张崭新宽大的梨花木桌,是老苏头特意为苏清婉买来的,原先那张残旧不堪的看诊的破桌子,已经被老苏头劈成了柴火搬去了灶房,光洁的桌子上面,左边整齐的摆放针灸包,陶瓷火罐,水牛角刮痧板等,右边则摆放着文房四宝,用来开方子。
眼看着苏清婉已经开始诊治病人,老苏头吸溜着壶嘴,赶忙推了推一旁满脸阴色的苏骆樱,牛眼一瞪,“樱子,还不去叫你哥起床帮忙!那小子还睡得住!”
“我才不去喊呢,爹你不会自己去喊啊?!”苏骆樱倚着药柜柜台,没好气的翻个白眼,打了个呵欠。
“没大没小,怎么跟你老爹说话!成,你不喊,你去抓药!”老苏头不客气的一推苏骆樱,“我老苏头怎么生了你们兄妹俩,一对懒货!”说罢,他又悠哉的捧着紫砂壶,“哧溜哧溜”的灌了几口。
“好了好了,我去喊他就是了。”一听要自己给苏清婉跑腿抓药,苏骆樱可不干了,撅着嘴出了柜台,掀开帘子,往后院的里屋走去,边走边揉着鼻子嘟囔道,“哼哼,还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还嫌我们懒呢……自己成天捧个壶,喝喝喝……”
苏氏药馆的后院子,中间有口井,一面是灶房和存放东西的库房,另一面则是并排的三间小房间,小院子因为少有人料理,显得有些杂乱,井口边长出了一些绿蓬蓬的杂草。
苏骆樱穿过走道,到了苏骆熙的房间门前,见房门虚掩着,使力一推,就大咧咧的走了进去,拿眼一扫,陈设简单的凌乱房间里,遮阳的窗纱掉了一半,吊儿郎当的半吊在上面,阳光稀稀疏疏的漏进来,照亮了阴暗的小屋子,在房间靠墙一边的木床上,苏骆熙正将自己整个儿裹在被子里,只留出一小绰乌黑的毛发,一床单薄的小被子被他高削的身躯紧紧裹住,蜷缩的像个蚕蛹,不时的翻动一下,仿佛随时要破茧而出。
“喂,哥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快起来。”苏骆樱没好气的冲着苏骆熙嚷嚷。
“不要,小妹别吵,哥再睡会……”苏骆熙懒洋洋的翻了个身,从被子里露出一张阳光朝气的脸来,墨漆似得长睫毛覆盖在雪白的眼脸上,微微翕动,就是不愿意睁眼。
“那你继续睡吧,不过你的婉妹妹又要看诊,又要抓药,只怕是要忙死了。”苏骆樱一屁股坐在床头,嘴里哼哼一声。
床上的蚕蛹一震,身影一滚,瞬间从被子里脱身而出,飞快的翻身下床,随手抓过床头的一套衣衫套在身上,箭一般的射出了屋子,冲到井台边洗漱,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真可谓是疾若奔雷,快似闪电,差点闪瞎了苏骆樱的眼,只觉得一阵狂风刮过,床上已经没有了哥哥的身影。
用不着这么夸张吧?!苏骆樱一头黑线。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苏骆熙已经梳洗完毕,恢复了白衣翩翩美少年,进房间对着铜镜整理衣襟,扯扯下摆,又理理鬓发,最后对着铜镜绽开一个阳光俊气的笑容。
这自恋的模样,震得苏骆樱差点从床沿滑下去,她的手不由的一抓床沿,鼻子里闷哼道,“哥,你搞搞清楚,那个女人有个来历不明的儿子!而且,听说那女人还是个花痴,她配不上你,何况我看她就不顺眼,我才不要她做大嫂呢。”
“小妹,你别胡说。”苏骆熙理理白衫的襟口,侧头望一眼苏骆樱,眼里漾起柔光,“婉妹很好,要说不配,也是我苏骆熙配不上她。”
“呸,我看你是被那被女人迷了心窍。”苏骆樱啐了一口,轻蔑道,“反正你敢娶她试试,我绝不会承认她这个大嫂。”
“小妹你认不认都好,反正我是认定了婉妹。”苏骆熙轻轻一笑,露出两颗虎牙,神色一贯的温柔,口气却执拗的坚定。
“大哥,你是怎么回事!别忘了,孟家小姐对你可是一往情深呐。”苏骆樱跳将起来,急道,“你傻啊大哥,当然是选孟家小姐了!要钱就钱,有才有才……”
“要肉有肉,还是块超级大肥肉,简直是堆肉山!”苏骆熙打断苏骆樱的话头,双手捧腮,嘴角一挂,一脸苦相,“小妹我是你亲哥哥不……”
苏骆樱面上露出一丝尴尬,哥哥长得玉树临风,那孟丘敏却是个模样磕碜的肥婆,颠着一身乱颤的肥肉,连自己看了都有些恶心,配哥哥倒却是有些委屈了哥哥。
眉头纠结的皱了皱,低了低头,摸着手上的两个大金戒指,心里又喜滋滋的,那孟丘敏出手一向大方,这两个金戒指,就是那孟丘敏随手送给她的,她寻摸着,若是哥哥和那孟丘敏成了亲,自己便能捞到更多好处,到时候,这家小小的苏氏药馆算什么?!整个西梁县的绸缎庄都是他们的!到那时,她苏骆樱便也是有钱人家的贵小姐了,即便脸上有些雀斑瑕疵,也不难找到一个富有郎君。
想到这里,她又坚定了要撮合哥哥和孟丘敏。
“我啊,宁死不娶肥婆!”撇了撇嘴,苏骆熙双手环胸,摆出一脸坚贞不屈的模样!
“咳……那孟家小姐都等了你好几年了哥,胖是胖了点,但是胜在家财万贯,出手大方啊!身子又清白,不像那女人……哥,哥我还没说完呢?!”苏骆樱正滔滔不绝的喷着唾沫星子,一抬头,却见苏骆熙已经走到店堂里去了。
“不行,我得给她点颜色看看,让她知难而退。”苏骆樱狠狠的捏紧了拳头,俏丽的脸上闪过一道算计之光。
苏清婉忙碌了一上午,已经治疗了不少病患,那些被治好的病人付了诊金,抓了药,都感恩戴德的离去了,苏清婉忙的连中午吃饭都没有时间,至午时,才停诊了半个时辰,接过苏骆熙盛好递过来的饭碗,匆匆扒拉了几口,灌了几口茶,复又投入了紧张的诊疗之中。
见苏清婉没顾得上吃几口饭,看的苏骆熙心疼不已,他又帮不上什么忙,只得也匆匆放下碗筷,赶紧的去帮忙配药抓药。
这时轮到一个大叔是膝关节炎,苏清婉便准备采用药罐疗法,命苏骆熙配了羌活、独活、防风、木瓜、桑枝、川断、牛膝、杜仲、艾叶、鸡血藤、川芎、当归各3钱,塞入纱布袋内,又加清水,在炉子上煮沸5分钟,继而再择了小号竹罐,入药汤煮一刻钟。
拔罐疗法煮好之后,苏清婉使竹片夹起竹罐,快准稳的叩于大叔大腿侧内,外膝眼和鹤顶穴处上,留罐一刻钟后,便起了罐,这一番局部药液熏蒸拔罐后,那大叔果然感觉膝关节松快了许多,疼痛感渐渐消退,宽脸膛浮现喜色,不住道谢。
苏清婉笑眯眯的嘱咐那大叔隔日便来苏氏药馆一次,持续拔罐疗法十次方可见效,那大叔不住点头,感激涕零的去了。
“婉妹,喝口茶再看,别劳累了身子。”清润柔和嗓音响起,苏骆熙将一盏热茶轻轻搁到苏清婉的左手边。
“骆熙哥当真周到。”苏清婉心中一暖,端起那杯清香幽浮的茶盏,缓缓的啜饮了一口。
茶一入口,苏清婉就觉得不对,老苏头最是抠门,哪里舍得给她喝这等好茶?就连苏清婉磨破嘴皮,跟他磨来的那张梨花木看诊桌,老苏头也肉痛了好久。
手中这茶汤色清莹翠绿,入口回甘,又清醇雅香,显然并非是摆在苏氏药馆药柜上,用来招待普通客人的粗等茶叶,而是苏骆熙私藏的好茶,苏骆熙好品茶,这个苏清婉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他会特意拿给自己品尝。
“很好喝,是什么茶?”苏清婉回眸清浅一笑。
那笑,如同春日的霏霏细雨,浸润的苏骆熙心都酥软了,凑到苏清婉的耳畔,柔声轻语,“你猜猜。”
“你倒考我不着。”苏清婉眯了眯眸,又细品了一口,淡笑道,“我吃出来了,是峨眉山竹叶青,是也不是?”
“妙。”苏骆熙微眨了眨眼,眉眼温柔的仿佛要化开来,“不曾想婉妹品茶的本事也是一等。”
“不要脸的女人,敢当众勾引我哥!一会子有你的好果子吃。”一旁的苏骆樱气红一张俏脸,狠狠咬着后槽牙,咬的牙齿“咯咯”响。
她从来没见过哥哥为了一个女人关怀至此,眉眼中的深情让她止不住心惊,苏清婉与苏骆熙闲聊轻语,落在她眼里,便是打情骂俏,眉目传情,真真是气的五脏六腑都逆了位,布满雀斑的五官都扭曲起来,仿佛被人打了一拳,来了个“乾坤大挪移”。
眼神不时的往大门口瞟了瞟,心下着急,怎么还没来?
苏清婉润了嗓子,歇息了片刻,又转了转脖子,揉揉酸痛的臂膀,准备给下一位看诊,刚搭上下一位大娘手腕的寸关尺,却听一阵重重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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